檐下雨水沖刷着石板。
淅淅瀝瀝，除了雨聲外，再無其他聲響。
“小紅，你知道嗎？江湖就是狗咬狗，不管權傾天下還是獨行武林，入了江湖都一樣，你兩個師父也一樣。”
“說得好難聽。”孫小紅道。
“它本質就是這樣，只不過有一些是瘋狗。”
“瘋狗……說的是之前的金錢幫嗎？”孫小紅問。
顧長生搖了搖頭，“你記得之前在飯鋪裡，上官金虹帶着荊無命一起立規矩的時候嗎？”
孫小紅捏着她的肩膀道：“記得。”
“先把小二和飯鋪裡的普通人摘出去，這就不瘋。”
“這不是應該的嗎？”孫小紅道。
“嗯……現在看來是應該的，以前可不是這樣，在伱看來理所當然的事，是很多人花了很長時間才一點點改變的，所以雖然武林爛人很多，但終歸是江湖事江湖了，這已經很難得了。”
孫小紅若有所思，考慮一會兒道：“那師父說的瘋狗……”
“魔教，他們可不會管中原的規矩。”顧長生道。
孫小紅捏肩的動作一頓，明白這是師父剛剛對她的猜疑回答，兩人是不是來對付中原的。
“你怎麼看金錢幫？”顧長生問。
“勢力很大。”孫小紅道。
“確實……少林被李尋歡和阿飛就能闖進去再闖出來，奈何他們不得，還正道大派——武當、崆峒也儘量低調，現在江湖上幾乎看不到他們的身影，蜀中獨秀的峨眉劍法也沒什麼名氣了，幾十年前柴玉關讓這些武林門派元氣大傷，一直沒恢復過來，兵器譜上除了嵩陽鐵劍，別的竟然都是散人。”
顧長生捋了一遍兵器譜，“金錢幫也算應運而生，若不是這樣，想要靠這樣一幫人稱霸武林，和做夢差不多，這就是時運吧。”
金錢幫能稱霸武林，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相比青衣樓，以及幽靈山莊、小老頭的隱形人，都是有野心有能力的，卻只能躲在暗處見不得光，青衣樓和隱形人的規模甚至比金錢幫還大，只能暗中組建運行，一旦曝光就是滅亡之時。
“金錢幫若是滅了會如何？”顧長生道。
孫小紅愣了愣，“滅了……我不知道。”
“它現在活着，就是一股擰在一起的大勢力，要是滅了，對於江湖來說是好事，只是金錢幫崛起到滅亡的這段時間，無疑也是武林的一場動亂。”顧長生慢吞吞思索道：“把目光放在中原，一個橫霸武林的勢力滅亡，會造成混亂，也是機會，但要是把中原江湖視作一個整體，最大的勢力消亡，這是一種衰弱，和柴玉關當初做的事差不多。”
孫小紅捏肩的動作停下來，愣愣看着窗外雨幕，又看向大師父。
“您的意思是……”
“沒什麼意思。”顧長生搖頭道。
她只是以結果在倒推過程而已，中原如今散亂一團，纔有金錢幫崛起的機會。
金錢幫滅亡之後，後面的江湖便脫不開魔教的影子了，直到謝曉峰聯合七大門派將他們重新趕出去。
“現在中原武林拿得出手的，也就一個金錢幫了。”
“其實要是那些門派聯合起來……也是不小的勢力。”孫小紅道。
“他們會聯合嗎？”顧長生笑道。
孫小紅沒出聲。
其實除了知道兩個師父和魔教可能有關係外，她對魔教了解的不多，畢竟遠在苦寒之地，要麼天山要麼關外，還有苗疆，只在孫白髮口中聽過一些事蹟。
如幾十年前的柴玉關本是中原武林人，在關外發展起來後，他座下酒色財氣四使劫掠中原美人和奇珍異寶送去關外給柴玉關享受。還有苗疆的五毒童子……
確實是不守規矩的。
“這世道，普通百姓纔是真正的弱者。”顧長生道，“狗咬狗再怎麼狠都在江湖內部，魔教來了，就不一樣了。”
“師父……”
孫小紅有點不好意思，爲之前猜兩個師父是來對付中原武林的事感到內疚。
“你要是認真想做這個幫主的話，知道該怎麼做麼？”顧長生問。
“嗯……”孫小紅在考慮。
“中原武林的規矩這麼多年才變成這樣，毀了怪可惜的。”顧長生想起了幾位故人，若是他們在的話，說不定會力挺金錢幫。
上官金虹雖然霸道，至少以他的性格，不會容忍魔教來中原分他的權力，江湖的歸江湖，只要守着這條規矩，他就可以做這個幫主。
孫小紅重新幫她捏着肩，眼睛望着窗外雨幕，淅淅瀝瀝的雨聲不停，嘈雜中有一種異樣的安靜。
顧長生半閉眼睛，想着這個江湖的事。
她忽然記起來，李尋歡是殿試探花，辭官之後遊蕩江湖，經常去關外辦事，就連被龍嘯雲救的那次，也是從關外回來時遇到的埋伏。
之後更是一去十年。
而李尋歡與關外神刀堂白天羽私交甚好，還答應將飛刀傳授給白天羽的孩子。
——後來白天羽與魔教約賭鬥技，以一招之勝迫使魔教不得入關。
李尋歡，白天羽，關外魔教。
這麼一想，李尋歡真的是因爲林詩音的事纔去了關外十年麼？
“師父，這力道可以麼？”孫小紅問。
“再重點。”
顧長生道。
她笑了笑，那些事一定是機密，就算有朝廷的影子在後也不讓人意外。
柴玉關留下的餘孽，還有功法，讓關外魔教的實力比之天山和苗疆都強一些，引得朝廷警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師父，你很不喜歡魔教？”孫小紅問。
“想做點改變吧。”
“什麼改變？”
“你不懂，小孩子好好捏肩就行了。”顧長生道，“對了，你和你爺爺有沒有去過關外？”
“冷的要死，誰去那裡。”
孫小紅道，“也許我爺爺年輕的時候去過，但是他很少提。”
顧長生沒再言語，孫小紅捏了一會兒肩膀，便去看江玉燕處理好的卷宗了。
江玉燕處理過的事，很多都值得她去思考一下，雖然還沒決定要不要好好當這個幫主，但總要學着處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