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帶話
看着遠處的二人各自施展身法離去,柳七嘴角微微努動了一下,隨即回過頭來,雙腿輕輕一夾馬腹,朝着漸行漸遠的馬車趕去。
本以爲離京之前還會有一番惡戰,但現在看來那位江莊主還是選擇了隱忍。
是因爲東海王蕭奇峰嗎?
柳七沒有絲毫的遲疑便想到了即將登基爲帝的東海王,蕭奇峰。
現如今京城之中,唯有蕭奇峰有這份實力能夠壓制住江寄餘。
是因爲周威揚臨終前的那番話?
柳七回想起周威揚臨終前,曾提及了百年前那場勝負未分的比試,並且希望身爲滄海捲雲刀傳人的蕭奇峰,與身懷狂刀傳承的柳七,能夠延續百年前的那場決鬥。
當週威揚說出這番話後,柳七才清晰地認識到,周威揚雖是朝廷的大將軍,但骨子裡仍是一個江湖中人。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臨終之前的大將軍沒有提到一絲朝堂政事,反而因見不到滄海捲雲刀和狂刀分出個勝負,而倍感遺憾。
三年,三年啊!
柳七不禁閉上了眼眸,心想着三年的時間,自己能否擁有與蕭奇峰一戰的可能。
她的乙木神訣已經練至了第四重,只需踏入第五重,將自身真氣凝練爲至陰至純的乙木真氣,便可以順利躋身絕頂高手之列。
但是……
柳七驟然睜開雙眼,凌厲的眸光猶如刀光不斷在眼瞳中閃爍着。
昨夜柳七先後見識了江寄餘和蕭奇峰兩大絕頂高手,面對着江寄餘,她自認爲還是有一戰之力,縱使不勝也不至於毫無還手之力。
但在蕭奇峰面前,柳七感到了深深的無力,即便她最後還是破去了蕭奇峰的滄海橫流,但她心中十分清楚,蕭奇峰根本沒有動真格的。
柳七甚至懷疑,同爲絕頂高手的江寄餘,在蕭奇峰面前的表現,不會比自己好出多少。
倒是……柳七眸光一翻,看向了眼前的馬車。
她還記得昨夜蕭奇峰初次現身寢宮時,周宓便直言其已經練成了“滄海橫流”,而現在柳七已經知曉,滄海橫流是滄海神功的最高境界,蕭氏一族至今爲止只有三人練成。
縱使從先帝手中得到了滄海神功的心法,但她又是怎麼認出蕭奇峰當時使用的是滄海橫流。
柳七隻想到了兩種可能。
要麼她已經練成了滄海橫流,要麼就是……她以前見過!
想到這裡,柳七不禁心下一沉。
在蕭奇峰之前,上一個練成滄海橫流的蕭家人,是距今一百多年的文宗皇帝。
……
隨着馬車進入城南的地界,街道上逐漸出現了步履匆匆的行人,以及設立關卡嚴陣以待的官兵。
“站住!”
馬車停在了一處關卡前,一個身材魁梧的官兵,一手按着挎在腰間的長劍,來到了馬車前,警惕的目光將馬車打量了一番,而後臉色不善地盯着緊攥着繮繩的車伕,冷冷道:“例行檢查,所有人下車!”
趕車的車伕姓黃,因長着一張與年齡不符的老臉,故而在宮中一直被人喚作老黃。
在宮裡當馬車伕是個油水充足的肥差,老黃是花了大錢進來的,平日裡專門爲那些出宮採買的公公趕馬車。
昨夜宮中大亂,老黃或多或少還是聽到了一些動靜,但他卻比那些侍衛和沒根的太監們要淡定的多。
畢竟哪朝哪代,都少不了他的一口飯吃。
直到剛剛被柳七強行薅走,駕着同樣順手薅來的馬車,就這樣一路出了宮。
老黃的心中有些鬱悶,倒不是因爲那個比宮裡的娘娘還要漂亮的女人一分錢都沒給他,而是他出宮之前連個招呼都沒有給管事打,老黃覺得自己的肥差多半要黃了!
所以當那個渾身散發着囂張氣焰的官兵攔下馬車便說出要例行檢查的話後,老黃毫不客氣地叫罵道:“睜開你的狗眼好好看看,連宮裡的馬車也敢攔!”
所以當柳七騎着馬來到停下的馬車旁時,便看到了車伕老黃被數柄長槍指着的一幕。
隨着座下的寶馬發出一聲嘶鳴,已經將馬車半包圍的官兵紛紛側目看來,在目光觸及柳七面容的剎那,幾乎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女俠,救命啊!”閃爍着寒光的銀色槍頭幾乎貼到了老黃的臉上,他小心翼翼地挪動着腦袋,直至眼角餘光看見了側後方馬上的柳七,當即用帶着哭腔的語氣喊道。
儘管也就在一個時辰之前,柳七也曾像這些官兵一樣,將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過。
“你們是一起的?”領頭的官兵一隻手緊緊按着劍柄,微微昂起頭雙目死死盯着柳七的臉,眼底浮現出貪婪之色。
柳七沒有說完,只是瞥了一眼這些官兵的裝束,便知曉他們來自於京中巡防營,隸屬於京營的一員。
柳七遂一臉漠然地擡手一抖,袖口中瞬間飛出一樣東西,朝着那領頭的官兵而去。
嗖!
領頭的官兵聽到了刺耳的破空聲,可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一枚黑漆漆的令牌已然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領頭官兵下意識地擡手擋住了面門,但那那枚飛馳而來的令牌卻鬼使神差地放緩了速度,輕飄飄地落入了他的掌心。
領頭的官兵在感覺到掌心有東西時,下意識地五指一攏,翻過手來定睛一看,只是一眼便雙目圓瞪。
“都站着幹什麼,還不趕緊將路讓開!”
眼看着包圍着馬車的手下人紛紛露出茫然之色,沒有一個人動起來,領頭的官兵頓時急了,直接衝上去朝着最近的一人猛猛踹了一腳。
這下衆人終於反應過來了,趕緊將手中的長槍收了起來,隨後將橫在街上的拒馬撤了個乾淨。
“哼!”
“駕——”
老黃眼神睥睨的一掃兩側低着頭的官兵,一聲冷笑後,用力地一扯繮繩,而後大聲地吆喝了一句,便駕着馬車朝前駛去。
柳七騎着馬跟在後面,領頭的官兵見狀趕緊連連上前兩步,來到了柳七的馬邊,畢恭畢敬地用雙手將那枚令牌呈至了柳七伸手就可以拿到的位置。
“小的一時眼拙,還望小姐恕罪!”
柳七倒也沒說什麼,輕輕一揮手從令牌上方掠過,以肉眼難以看清的速度將令牌捲入了袖中,隨後便繼續朝前離去。
當感覺到手中一空的時候,緊埋着頭的領頭官兵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直至聽見了柳七的馬蹄聲已經遠去,他才擡起頭來,正欲招呼着手下將拒馬重新擺放好。 噠,噠,噠……
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在耳邊響起,正當其扭頭循着聲音看去之時,卻見一匹棗紅色的大馬風馳電掣地奔來,瞬間便闖過了沒有拒馬的關卡!
什麼情況?
領頭的官兵愣神之際,又有幾人駕着馬狂奔而過,朝着那棗紅色的大馬追去。
……
柳七也聽到了身後傳來的馬蹄聲,她慢悠悠地回頭看去,正好與一雙眼眸撞上,柳七雙眼瞬間一眯,口中低聲呢喃了一句:“十九……”
柳十九看見柳七之後,不由得雙目一滯,但轉瞬間耳邊又聽到了身後傳來的動靜,於是她立馬回過神來,臉色一沉,用力地扯動着馬繮,驅趕着座下棗紅色大馬朝前狂奔而去。
呼——
柳十九如同一陣風似的從柳七身邊掠過,眨眼間便已遠去了數十步,只留下了一道風塵僕僕的背影。
“駕,駕,駕——”
很快,一羣身着六扇門捕頭服的騎士接連從柳七身邊掠過,朝着柳十九追趕而去。
“是六扇門的人,他們好像在追捕什麼人?”周宓聽到了剛剛的動靜,掀開車窗簾,側着腦袋朝前看去,此時只能遠遠看到六扇門一衆捕頭模糊的背影。
柳七隻是淡淡地說道:“此事與我們無關,娘娘最好還是老老實實呆在車裡,沒事不要探出頭東張西望,以免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說罷,她眼眸瞬間涌出冷冽之色,掃向了那些眼神癡迷地盯着周宓的行人。
在江湖上行走,美色比金銀財寶更容易引人覬覦。
周宓聞言卻是扭過頭來,望着柳七輕聲笑道:“若是照這麼說,你也應該與我一樣,坐在這馬車裡。”
柳七一臉漠然地拍了拍驚寂刀的刀鞘,淡定地說道:“我與娘娘可不一樣。”
現在的她若是不主動收斂氣息,渾身上下縈繞的凌厲之氣,但凡長了眼睛都能看得出來,一般人豈敢上來捋虎鬚。
若是遇上那不一般的,正好可以給她練練刀。
總之……她柳七闖蕩江湖主打的就是一個不藏頭露尾。
這張臉,這幅身子,就這樣大大方方地擺在這,有賊膽的直接上來接一刀便是了。
當然,這不代表柳七不介意周宓引來的麻煩。
爲自己辦事和爲別人收拾爛攤子,心情是完全不同的。
所以柳七纔會讓她老老實實呆在馬車裡,不要拋頭露面招蜂引蝶,引來一些心懷不軌之人的覬覦。
既然與自己一路同行,那就得按照她柳七的規矩行事。
甭管你是曾經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長得多麼的國色天香,在柳七這兒都不好使。
誰還不是個美人呢!
……
最終在柳七的堅持下,周宓只能氣呼呼地將頭縮回了馬車之中。
馬車內,沈盈還好言相勸道:“太后娘娘,盈兒覺得您還是聽柳姐姐的話爲好,她生氣了……真的會殺人噠!”
周宓眼神微微閃動,隨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個柳七,還真是油鹽不進,也不知哪位高人教出了這麼一個愣種!”
沈盈聞言有些訕訕道說道:“其實……只要我們乖乖聽她的話,柳姐姐還是很好的。”
雖然相處的時間很短,但沈盈已經大致摸清了柳七的脾氣。
“哼!”周宓聞言瓊鼻微微一皺,“還真是個母老虎,只能順着毛來!”
話音剛落,就聽見外面傳來了“母老虎”清冷的聲音:“娘娘若是覺得柳七不好相處,大可以現在下車,柳七絕不阻攔。”
周宓聞言嘴角微微一撇,而後便閉口不言了,只是眼底飛速掠過了一抹暢意。
……
憑藉着剛剛那枚令牌,柳七一行順利地出了京城大門,踏上了通往京郊的大路。
就在穿過城門的時候,柳七瞥見了周門邊上,或蹲或坐着幾個灰頭土臉的六扇門捕頭,瞧這模樣似乎是被人從馬上給打了下來。
就在此時,柳七驟然扭頭,朝着身後城門看去,只見一道身影憑空疾掠而來,轉瞬便已在城門口處落定。
“林捕頭!”只見那幾個灰頭土臉的六扇門捕頭紛紛上前,衝着來人抱拳行禮道。
來人目光一掃衆捕頭,最後落在了已經走出城門的柳七身上,隨即喉嚨滾動了一下,擡手抱拳道:“柳姑娘,可是要出京?”
話音剛落,衆人目光瞬間看來。
頂着諸多目光,柳七淡定地頷首道:“林捕頭可是要出城辦事?”
來人正是現任六扇門總捕頭,江湖人稱“孤鴻萬里飛”的林盛川。
柳七想到剛剛從自己身邊疾馳而過的柳十九,隨即面無表情地接着說道:“宮中適逢大變,我看林總捕頭最近還是留在京城爲好。”
林盛川聞言臉色一變,很顯然對於昨夜宮中之事,他是知情的。
柳七敏銳地留意到了林盛川神色的變化,她突然想到了什麼,隨即沉聲說道:“還望林總捕頭回去代柳七轉告東海王,就說……多謝了。”
林盛川臉色陡然一沉,目光肅然地看向了柳七,他有些意外,柳七竟然猜到了自己是東海王的人。
林盛川深吸了一口氣,隨後正聲道:“柳姑娘的話,林某自會帶到,只是現有一兇犯潛逃在外,林某還需親自將其抓捕歸案,柳姑娘……有緣再會了!”
正當林盛川準備動身之時,突然眼瞳一縮,耳邊傳來了“嗤拉”的聲響,隨即一個翻身朝後掠去,剛一落地,便看見了自己剛剛所站的位置揚起了一陣飛灰。
隨着飛灰慢慢散去,地面上出現了一道半尺來長,深不見底的刀痕!
“林總捕頭,還是先爲柳七帶話吧。”柳七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