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君鈴緩緩的坐回椅子上,臉上的肉都在抽動,然後她長吸了口氣,艱難的道:“我們……我們就喝酒,唱歌,然後,然後錢戈醉了,我們就……”
柏暮成頭一次在審人的時候走神。
他有點後悔叫夏朝蕊來了,畢竟是個沒結婚的小姑娘,這案子又實在是有些破廉恥。看她小臉都紅透了,卻仍坐的端端正正,強裝鎮定,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別眼看她。
夏朝蕊看了他一眼。柏暮成迅速轉回去,他定了定神,聲音平穩的道:“這個包間是你長期包的?你們三人是否經常去?”
江君鈴低聲道:“去過幾次。”
“是否不止一次,利用錢戈醉酒的時間進行性.行爲?”
江君鈴的臉又有些泛紅了,她氣急敗壞道:“你們是警察,怎麼能問這種問題!?這明顯就是藉着職權滿足你們猥瑣的惡趣味!”
柏暮成冷冷的道:“正因爲我們是警察,所以我們才必須問清楚!”
夏朝蕊再次艱難的打圓場:“江總,您想多了。我們需要明確時間以及動機,並沒有刺探您隱私的意思,更不會在不必要的情況下探聽您的私事。”
真是太難爲他的小姑娘了。柏暮成濃眉深皺,對眼前的女人就更加不耐煩:“回答問題!是否不止一次,利用錢戈醉酒進行性行爲?”
江君鈴艱難的道:“是。”
“昨晚錢戈醉酒,大約幾點?”
到了這一步,江君鈴也有些破罐破摔了:“他酒量淺,喝點就醉,進去不大會兒就醉了,也就不到十點吧。”
“之後你與高強便進入了屏風後?”
江君鈴無聲點頭,夏朝蕊卻留意到了“屏風”,心說這不是不就是錢戈選擇百年堂的理由?
柏暮成繼續道:“過程中,你與高強,是否出來過?”
“沒有。”
“確認沒有?”
“沒有!”
柏暮成道:“最終出來時是幾點?”
江君鈴道:“兩點多一點。”
做案時間有了,柏暮成停頓了一下,“出來時,錢戈是什麼狀態?”
江君鈴愣了愣,直到這會兒,她才終於覺得不對勁了:“他……他就還在沙發上躺着啊,醉着,我們就叫醒他,然後,就走了。”
她嘴脣顫抖,想問什麼,又不知道該問什麼,半天才道:“你們,你們不是在查那個強姦案嗎?爲什麼……爲什麼問我……”
柏暮成示意警員把她帶下去,江君鈴茫然又不敢相信,順從的由着人把她帶了下去。
柏暮成隨即拍了拍夏朝蕊:“你下去休息,叫沈連從進來。”
夏朝蕊乖乖的點頭,站起來就出去了。然後柏暮成和沈連從問了一下高強,江君鈴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所以高強也沒有隱瞞,很痛快的說了。
也就在這時,吳山南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柏暮成接完電話,直接叫人帶來了錢戈。
錢戈外表俊朗,而且有幾分書卷氣,坐下之後,甚至還彬彬有禮的衝他們點了點頭。
柏暮成和沈連從對視了一眼。
他很篤定,他篤定江君鈴和高強兩人要隱瞞他們的婚外.情,所以,他們就成了他不在場證據的天然提供者,他甚至不用跟他們套詞,而他們,甚至也不知道他做過什麼。天衣無縫。
柏暮成道:“交待一下你昨晚幹了什麼。”
錢戈眼神閃了閃,然後他慢條斯理的道:“昨天晚上,給我女朋友過生日,然後我們一起去新城KTV唱歌,我喝了幾杯,睡着了,隔了很久,我女朋友把我推醒,我們就回家了。”
沈連從道:“你認識你女朋友多久了?”
錢戈道:“七年了。”
“感情很好?”
“是的,我很愛她。”
“你跟高強關係如何?”
他的嘴角明顯的往下扯了扯:“還不錯。”
“你女朋友跟他關係如何?”
他停頓了一下,壓着眉,“都不錯,畢竟是同事。”
沈連從仍舊問的非常平靜、平淡,好像只是在按部就班的例行詢問,毫無特殊意義:“你們三人經常一起去新城KTV,而且每次都去同樣的包間?”
他壓抑着深吸了一口氣:“是的。”
“在你還未回到尉城之前,她們兩人也經常去嗎?”
他再度停頓,這次停頓的稍久了一點:“我,不太清楚。”
柏暮成忽然開口:“你酒量很淺?”
錢戈下意識的擡頭看了他一眼,“是的,基本上沾杯就醉。”
柏暮成道:“即便把所有的酒都潑在地上也會醉?”
錢戈的手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卻強行壓抑着,下巴緊緊的皺縮起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柏暮成冷冷的道:“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江君鈴與高強的關係的?”
他猛然擡頭看着他。一時間,眼神中說不出是憤怒是傷心還是茫然,最後轉成詭異的平靜。
柏暮成面無表情的迎視他的目光,半晌,他一字一句的道:“你們每次離開,地面及垃圾桶內都會殘留大量的酒液,昨晚,也是這樣!數量與開瓶數量基本吻合!所以,你根本就沒醉!現在可以交待,你利用這個時間做了什麼了?”
夏朝蕊站在審訊室外,小臉幾乎貼在玻璃上,靜靜的看着他們審人。
這是跟坐在他旁邊不一樣的感覺,大概真的是“旁觀者清”,她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沈連從是如何一步一步,把錢戈的真實情緒調動起來,然後柏暮成適時的插.入,以強硬的氣勢瞬間打破他的所有僥倖。
他坐的筆直,眉毛又濃又挺,睫毛黑而密,冷冰冰看人的時候,那眼神,有種寒光乍射的感覺,真的是MAN爆了。
錢戈顯然有些亂了主張,他的腳不斷的搓動,喃喃的道:“我……我……”
他忽然一咬牙,擡起頭來,大聲道:“我能幹什麼?啊!我敢幹什麼?我就躺在那裡聽啊!聽着高強怎麼幹那賤.貨!我就這麼一次一次的,看着他們當着我的面眉來眼去,然後他們把我當傻子一樣,灌醉我!然後進去幽會!甚至當着我的面幹,你們知不知道?他們當着我的面!我看着那對狗男女在我面前晃,喘息!叫!那賤.貨的頭,一次一次撞在我胳膊上!我就這麼躺着聽!”
柏暮成冷冷的打斷他:“你因此怨恨,又不想放棄這場婚姻帶來的利益,所以昨晚就利用這個時間,喬裝進酒店強姦了受害者,再返回KTV,製造不在場證據?”
“不!”錢戈幾乎是嘶吼出來:“我沒有!我沒有離開過KTV!我一直沒有離開,前臺可以證明!”
柏暮成身體略前傾,緩緩的拋了殺手鐗:“那麼,你如何解釋,在KTV後門垃圾筒的手套裡,檢出了你的DNA?而在那件衣服上,檢出了受害者的血?”
錢戈的表情猛然僵住。
他瞪着他,似乎在艱難的判斷他話的真假。柏暮成淡淡的道:“你在KTV後門角換衣服的時候,也有人親眼目睹,否則的話,你回來時爲什麼找不到你的錢包?”
錢戈終於咬着牙根低下了頭。
“哇!”夏朝蕊迷妹臉道:“我師父好厲害!句句鏗鏘!擲地有聲!一針見血!不愧是南城警神!”
楊光笑道:“沈哥配合的也好,結果在你眼裡,就你師父一個人的功勞。”
“我沒說沈哥不好啊,”她道:“我將來也要成爲沈哥這樣的人,纔好跟我師父配合!”
“你?”楊光嘖嘖的道:“一時半會兒,估計是不容易了。這個需要閱歷知道吧?還需要情商!你跟你師父啊,一個天然呆,一個情商負,估計都成不了沈連從。倒是我,”他摸了摸下巴:“我努努力還有可能。”
夏朝蕊立刻就跟個乍毛貓一樣,瞪圓了眼睛:“我怎麼天然呆了?我師父怎麼情商負了?我們都是雙商超高的天才!”
“說你還別不服氣。”楊光道:“就比如說剛纔你們審那個美女,美女說叫了兩個陪唱,嘿,你倆人都沒在意,要叫我啊,我肯定問問,男的女的?爲什麼叫陪唱?陪誰唱……幾個問題就能知道他們夫妻感情到什麼程度……”
她正啞口無言,就聽身後柏暮成淡淡的道:“陪唱根本不存在,爲什麼要問?”
楊光一愣,趕緊站直了:“頭兒。”
他繼續道:“能一針見血,爲什麼要繞個大彎?”
楊光嘿嘿一聲:“我就隨便說着玩。”
柏暮成點點頭,就拔步走了,可把夏朝蕊給得瑟壞了,她小尾巴翹的高高的,小聲跟楊光道:“陪唱根本不存在,爲什麼要問?”然後做出柏暮成嚴肅的表情:“能一針見血,爲什麼要繞個大彎?啊!說啊!”
楊光一擡頭看柏暮成已經沒影了,伸手就來揍她,夏朝蕊早一溜煙跑了,追上了柏暮成,伸手抓着他胳膊:“師父師父!”
柏暮成嗯了一聲,她開開心心的掛在他手上,“師父你真厲害,我以後會努力的,我要跟你一起審人,我配合你,我不會給你丟臉的。”
柏暮成嘴角彎了彎,“嗯。”
她剛好側頭看他,就看着窗外的陽光,映着他微彎的脣角。他眉眼漆黑,五官線條陽剛,整個人刀鋒一般凜冽,可是那個笑,又莫名顯得溫柔。
外表有多冷硬,內心就有多柔軟。她看着他,忽然道:“師父,你以後還會收徒弟麼?”
柏暮成隨口應她:“不知道,怎麼了?”
她低頭摳着他的衣袖,她知道她很沒道理,可是她真的不想讓他再收徒弟了啊!想到這麼這麼歷害的師父,要這麼認真的去教另一個人,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哪怕是隻貓,她都不開心。
要是他,只是她一個人的師父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