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朝蕊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就在當初他剛來，兩人還勢同水火的時候，她就特別喜歡看他做總結髮言。那個完全不同於他粗糙外表的縝密思維，那個條理清晰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哇，忒燃忒爺們……忒神！探！了！
這是她的師父！她夏朝蕊的師父！她一個人的師父！南城，不對，尉城警神！
柏暮成分派完人手，一轉頭，就見自家小徒弟面無人色……對，柏隊心裡出現的就是這四個字，面無人色的坐在那兒，小姑娘也的確是嬌氣，才一頓沒吃整個人就好像小了一圈兒，小臉上只有那雙大眼睛，特別亮，特別好看，呆兮兮的瞅着他。
腦子裡向來沒有男女之分，也從來不認爲女隊友需要特殊照顧的柏隊猶豫了一下，道：“看看你這個樣子！行了，你先回去休息，我帶……”
“不！”她就跟被戳了一爪子的貓一樣，飛快的跳了起來，抓住他手：“師父我跟你去！”
他低眼看了看她，她整隻掛他胳膊上，一副生怕他跑了的架勢，柏暮成懷疑的道：“你……行？”
“可以的！我可以的！”小夏警官猛點頭，拿出了一個人可以幹翻一車麪包人的架勢，拉了拉袖子：“不管去哪兒，不管幹什麼，我全都可!以!的！”
他吸了口氣，隨手按了按她小腦袋：“那行，走吧。”
於是兩人就一起出來了，柏暮成一邊開車一邊道：“那條衚衕是南北走向的，我們去北頭，北頭有個小市場，可能會有發現。”
夏朝蕊點點頭，“噢！”
柏暮成就繼續開車，夏朝蕊偷偷看了他半天，雖然他看上去仍舊兇兇的，好像很不好說話的樣子……可是看着車裡一口沒喝的奶茶，想着那一杯溫水和白粥，夏朝蕊鼓足勇氣道：“師父。”
“嗯。”
“你上次說，有事情可以直接說，不用拐彎抹腳的對不對？”
柏隊眉頭一凝，迅速掃了她一眼。他想起他的確說過類似的話，但關鍵是這句話後頭好麼！難道這小姑娘終於想通了？他內心瞬間閃過了無數個想法，有點緊張，有點興奮，表面上氣定神閒道：“嗯。”
她道：“那你以後可不可以不收徒弟了？”
“嗯？”柏隊又掃了她一眼：“爲什麼？也許以後看到好苗子……”
她一聲不吭的瞅着他，小嘴一扁，眼裡淚花花涌上來，在路燈光芒照耀下閃呀閃的，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樣。柏隊頭都大了，飛快的道：“好，不收了。”
說完了就有點牙疼，心說他怎麼能隨意做出這種承諾？
然後就見那姑娘笑出了小白牙，小軟嗓兒就跟摻了蜜一樣：“謝謝師父，我就知道師父最好了。”
那……行吧，就這麼着吧！也，不是什麼大事？柏暮成無聲吸了口氣。然後她還不滿足，拿出手機，一直等到紅燈，她舉過來：“我要錄音存根，師父你再說一遍。”
柏暮成皺眉道：“老子說了就是了，還錄音？”
她振振有辭的道：“犯人認罪就行了，怎麼還得記錄還得簽字，還得法官判決呢？”
柏暮成：“……”
她再度把手機杵過來，柏隊繳械投降予取予求：“我以後不再收徒弟了。”
她小聲道：“說名字。”
他眼神掃向還有三秒的紅燈，大聲道：“柏暮成以後不收徒弟了！只收夏朝蕊這小混蛋一個徒弟！”
唰，紅燈亮了，車子駛過路口的時候，柏暮成心想，老子剛纔幹了什麼？這都什麼莫名其妙的？老子是中邪了麼？
兩人很快就到了那邊的小市場，柏暮成直接把車停在了西頭，兩人下了車往那邊走。天已經黑了，路兩邊到處都擺起了攤兒，喇叭裡的叫賣聲此起彼伏。
夏朝蕊向來嬌氣，本來吐完好幾天都會不想吃飯的，但今天大概是心情好，不知怎麼有了胃口。
那頭柏暮成一邊往前走，一邊道：“要留意私人攝像頭，說不定可以拍到有價值的東西。”
說完了沒聽到迴應，結果一回頭沒人了，柏暮成找了半天，纔在“老字號煎餅果子”下頭找着她，那姑娘正伸着手，指來指去的點菜。
然後不一會兒，她就捧着兩個煎餅果子過來了。
她把大個的那個給他，“師父快吃！你中午都沒吃東西，餓了吧？我幫你要了最大的，放了兩個雞蛋，還放了火腿片和培根片，薄脆什麼的，沒要沙拉和黃瓜，你肯定喜歡吃！”她推着他的大手到嘴邊：“你快吃呀！”
聽那拖着一點尾音的“呀”，他覺得全身的勁兒，都被她這一聲給“呀”沒了，到嘴邊的一句“你特麼是來查案子的還是來吃飯的”也給嚥了回去。
迎着她眼中閃呀閃的小期待，他咬了一大口，入口酥脆鹹香，熱乎乎的，被忽略的胃瞬間就是一陣滿足。
她仰臉看他：“好吃嗎師父？”
“嗯。”他看着她，小小一隻，看着也不起眼兒，怎麼就這麼可心呢！他用兩根手指頭，在她頭上讚許的劃拉了兩下：“這徒弟沒白收。”
嗯，這對於柏隊來說，大概就是最高讚美了吧！
夏朝蕊眼睛一亮，努力表白：“師父，雖然你只有我一個徒弟，但我肯定比一百個徒弟做的還要好！”
“嗯。”柏隊點了點頭：“給一百個徒弟都不換。”
她滿意了，美滋滋的也咬了一口。柏隊查案子飢一頓飽一頓，蹲在路邊吃什麼的全都幹過，但是這會兒兩人一齊捧着紙包邊走邊吃，偶爾對視一眼，她還衝他彎着眼睛笑……這種感覺居然還真挺不錯的。
但柏隊並沒忘了正事，眼神一直在往兩邊掃。
小飯店，不大可能，蛋糕店，也不可能，藥店，幼兒園，學校……
夏朝蕊忽然一下子停住腳：“師父，有沒有可能，那人的衣服是偷的？”
她指了指不遠處的理髮店，理髮店外頭的架子上，搭着數條毛巾，旁邊還掛着幾件衣服，最關鍵的是，正有一個穿着聖誕老人衣服的人在門前發着單頁，衣服確實偏酒紅色。
兩人對視了一眼，一齊加快速度，幾口吃完了煎餅果子，然後一抹嘴就過去問，老闆氣哼哼的道：“可不是麼！今天早上丟了一套！就在大門前還有人偷！”
兩人從理髮店出來，加快腳步往前走，夏朝蕊道：“那小衚衕又沒有監控，所以她會不會是出來之後，邊脫邊走？然後出來之後就不是這身衣服了？”
“對！”柏隊道：“但是分局早上已經檢查過垃圾箱了，沒有發現，我們看看有沒有忽略了的東西。”
兩人一路找過去，看到一個垃圾桶，柏隊蹲下來，貼心小徒弟迅速把手機調成手電筒幫他照着，柏隊仔細的看了看，然後繼續往前，就這麼一直看了好幾個。
眼看着已經到了衚衕口，衚衕西的都已經看過了，柏暮成仍舊向前走，又看了兩個，柏隊精神一振：“有擦蹭！”
這邊的垃圾桶都是一米左右高，方型的分類垃圾桶，口不大，要想塞一件衣服進去，肯定會蹭到的！柏暮成接過她手機，仔細的照了照裡面：“應該是這裡，但是，被人揀走了！”
他四處掃了幾眼，不遠處，一家“美味焗飯吧”斜對着這邊，一個老太太面朝外，倚着門口的暖氣片坐着，正伸頭看，一見他們往那邊看，就站了起來，轉身往裡走。
有問題！柏暮成和夏朝蕊對視了一眼。
柏暮成大步就要過去，夏朝蕊拉住他手臂：“師父我來，我最擅長對付老頭老太太了，我跟你說我就是老人家最喜歡的那種乖寶寶！”
柏暮成道：“問個話又不是相兒媳婦！”
“那又怎麼樣，”夏朝蕊道：“要是這麼容易，爲什麼分局的人沒有問出來？”
柏暮成一樂：“行吧，就給你這個機會。”
然後她就進去了，裡頭一箇中年女人迎出來：“要點什麼？”
夏朝蕊已經看到那老太太坐在旁邊，於是道：“我們想問大媽點事兒。”
她走到老太太面前：“大媽，我們是警察，我們是來找一件衣服的，那衣服被人扔進了前頭的垃圾桶，大媽您知道這衣服在哪兒嗎？”
老太太別開臉道：“這我哪知道啊！”
夏朝蕊一本正經的道：“有人穿着這件衣服殺了人，上面沾了死人的血，這種東西放在家裡可不吉利，”她頓了一下，看着她的神色：“您放心，撿垃圾又不犯法，這是勤儉節約。但你要是揀到重要證物不交給我們，那可就犯法了……”
老太太有點猶豫,夏朝蕊道：“您要是揀到了，就給我們吧。”
老太太低頭，嘀咕了一句：“給你就給你吧，我也不知道有這些事啊！”
“那謝謝了！”夏朝蕊又問：“大媽，你有沒有看到是誰扔的？”
老太太精神一振：“我還真看到了！”她從櫃檯下頭，拿出一個袋子，裡頭果然是一件酒紅色的聖誕服，大媽道：“我天天在這兒曬太陽看人，上午纔剛開門，我就看到一個孩子把這衣服團吧團吧，扔裡頭去了，我過去揀了一看，這不還很好啊……”
夏朝蕊道：“一個孩子？”她迅速掏出紙筆：“多大？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