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栩的同學真的都知道了。
小道消息就是這樣, 在人羣中像病毒一樣悄悄擴散,唯獨那個當事者被所有人心照不宣地隱瞞。除了肖栩,似乎大家都知道了。
半夜的時候電話鈴聲驚起, 第一個被吵醒的不是我而是宿舍同學, 他敲了敲我的牀, 皺着眉頭, 不快地喊:“喂, 秦恆,你的手機。”
我睡得有些迷糊,還記得這是大家都在睡覺的時間, 從上鋪跳下來,一搖一擺地走出宿舍, 到一個沒人的角落, 才接起手機, 甚至都沒有去看來電顯示:“……喂?”
我一邊揉着眼睛一邊說,然後打了個呵欠。
“……秦恆?”那邊傳來肖栩的聲音。
我慢了半拍才意識到是肖栩, 然後又將手機屏幕湊近到眼前,確認的確是那個名字,有些奇怪他這時候打電話給我幹嘛,我問:“肖栩,怎麼了?”
“那個……你能不能帶點錢給我?”
“現在?”我又看了看時間, 半夜兩點鐘。
“嗯, 我在西南門外。”
“出什麼事了?”我奇怪地問。
他似乎不想說, 沉默半晌後道:“見面說吧。”
“行吧。”
我返回宿舍, 收拾了一番, 穿上外套,換上外出的鞋子, 拿着錢包鑰匙,這才走出宿舍。不小心弄出些聲音,舍友死死閉着眼睛問:“幹嘛呢?不睡覺。”
“有點事。我馬上走。”我低聲說。
看了看眼鏡還在上鋪,我心底嘆了口氣,再上牀去找眼鏡恐怕是更惹人嫌吧,於是決定就這樣走掉了。我儘量小心地帶上宿舍的房門,下樓的時候,宿管的小房間窗簾已經拉上了,裡面傳來香甜的鼾聲。
打卡推開宿舍大門,在黑暗中摸索着往小西門那邊走。穿過樓前空無一人的長廊,在小西門外警衛室門前,我朦朧間看見了肖栩。
冬天還在作着最後的掙扎,春日的夜很冷。肖栩好像穿的單薄,正抱着雙臂,給自己取暖。
我趕緊過去,他先跟我招手:“秦恆。”
“你大半夜怎麼跑出來了?”我皺着眉頭,奇怪地問。
“好冷啊,等我們去對面KFC坐着再說。”他說。
小西門外有一家24小時營業的KFC,有熬夜的需要的話,大家都愛往那裡去。肖栩看樣子是真的很冷,步子比平時要大,躲進溫暖的室內,我給他點了一杯熱橙汁。
“你怎麼不好好在宿舍睡覺,跑這裡來了?”我又問了一遍。
他先灌下一大口熱橙C,連吸管都不用了,然後舒適地嘆了口氣,才說:“別提了,快氣死了。”
“怎麼?”
“我們宿舍那三個今晚不是去吃麻辣香鍋了麼,結果他們半夜三更才爬回來,喝得酒氣熏天地,還吵吵嚷嚷。我都睡了,被吵起來,於是就吼了他們一句。——結果,那混蛋說!他爲什麼回來這麼晚,是因爲宿舍裡有我這麼個變/態!怕回來早了被我侵/犯!——他異想天開吧?也不去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尊榮,有我的小秦恆好看麼?”肖栩難得一口氣說了這麼長一段話,說得義憤填膺卻壓低了聲音,注意不會被周圍零星的幾個人聽見。他說完就坐到了和我同側的地方,把腦袋靠在我肩膀上像是尋求安慰。
我半夜被吵醒,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他們這是……知道了吧?”
“是吧?陰陽怪氣地……”肖栩打了個呵欠,聽說呵欠會傳染,我也覺得眼皮在打架,和他一樣張大了嘴巴。
我伸了個懶腰,問他:“然後你就氣得跑出來了?”
我語氣裡帶着笑意,他擡起眼皮來掃了我一眼,撇嘴:“我是被趕出來的好嗎?——秦小恆,我沒地方住了,你要不要收留我?”
“我怎麼收留你?我們宿舍四個人四張牀,你打算跟我睡在一張牀上?”我問。
“那會擠死吧。”肖栩又打了個呵欠,趴在桌子上。
宿舍的牀很小,男生個子稍微高一點,睡覺的時候就得縮着腳了。聽說超過一定身高的需要去申請定製的牀鋪,幸好我沒有那麼高。
他把我叫出來,結果趴在桌子上,很快就睡着了。他穿的很單薄,很顯然是裹在被子裡時穿的裡衣,我把我的外套脫下去,披在他身上。
大概是溫暖讓他舒適了許多,他哼了一聲,把眼睛睜開一條縫隙,卻拱了兩下,把衣服讓給我一半,含含糊糊地說:“你也別凍着……”
我撐着額頭,看他的睡顏。忽然想起上個輪迴的時候,也是林玥玥透露出去的消息,然後他們院裡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他跟某個同學吵架,之後,就消失了。
那個肖栩消失不見,這個肖栩卻在半夜打電話叫我出來。我這樣想着,嘴角不由自主勾起來。
我看他看得入神,儘量靠近一些,找的藉口是希望能讓那件外套儘量遮住我們兩個人,我心底卻很清楚,我只是很想去觸碰他而已,想確定他仍舊在我身邊。
儘管隔着衣服,我卻仍舊感受得到他的體溫,那是與空調吹出的溫度全然不同的溫暖。
不知不覺,我也睡着了。
我們是在早晨六點多鐘的時候被肖栩的手機鬧醒的,這一覺睡得我們兩個人渾身的骨頭都疼,一點都不舒服,肖栩揉着肩膀,掃了一眼手機屏幕後,變了臉色。
“誰的電話?”我問,沒有帶眼鏡根本看不清他的屏幕。
肖栩癟着嘴巴:“林玥玥。這麼早幹嘛?——你要接嗎?”
他說着把手機擺到我的眼前,這麼主動,我接就我接。我拿過肖栩的手機,摁下接聽鍵,那邊林玥玥很快地在講,帶着哭腔:“肖栩,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跟穆佳她抱怨了一下……我告訴過她不要跟別人講了!我沒想到她會說出去……”
我挑眉,這劇情與上次顧愷師兄告訴我的一樣,林玥玥還是跟別人講了。
我清了清嗓子,說:“我是秦恆。”
林玥玥一下子閉上了嘴。
良久,她才問:“肖栩呢?他的手機怎麼在你那裡?”
“他不想聽你說話了,把電話給了我。”我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說的時候對着肖栩笑了一下,然後肖栩對我豎起了一個拇指。
那邊林玥玥卻不相信:“你騙我?”
“我騙你幹嘛?有錢拿麼?”我說的漫不經心,但卻跟肖栩兩個人面對着笑了起來。
那邊的林玥玥掛掉了電話。
我把手機還給肖栩。
“林玥玥掛電話了?”肖栩問我,緊接着他的電話又響起了。
我聽不到電話對面的聲音,只聽肖栩在講話。
“喂?幹嘛……”
“我在外面,沒事。嗯,我知道你們喝醉了,醉得跟什麼似的……”
“靠,你還記得是你昨晚踹我出門的啊?我錢包鑰匙校園卡都沒帶,外套都沒穿,幸好手機在褲子口袋裡。”
“行,八點教室見就行了。我課本在書架上,你幫我拿一下吧。”
我去買了兩份早餐,回來的時候他已經掛斷電話了。
“你同學?”我問他,“吃粥還是吃漢堡?”
“我上鋪那蠢貨。”肖栩說着,不客氣地拿了漢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