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成澤語氣非常不好，他冷聲喝道：“黎小雨，你再裝神弄鬼，我就停掉你的信用卡，你給我上街討飯去！”
黎成澤氣得不行，他這一番怒喝，對面的聲音卻馬上變了個人。
“喂喂，老傢伙，你這是娶了媳婦忘了兒，剛給我找了個後媽，這麼快就準備把我拋棄了？”
聽到聲音，胡曼卻是愣住了。
聽筒那端，分明是一個小男孩兒的聲音，語氣雖然蠻橫，但是稚嫩的童音，不似作假。
黎成澤見胡曼不再跟他鬧騰，情緒變緩和了許多，但是依舊聲音沉沉。
“說吧，你又幹什麼好事兒了？”
“我什麼也沒幹啊，老老實實的，不信你問Alex！”
對面的的男孩兒揚聲大叫Alex的名字，過了一會兒，一個成年女性的聲音，用不熟練的中國話說着：“黎先生，小雨很乖，乖乖吃飯，睡覺，上學。”
“是麼，那昨天校長給我發郵件，說有人在同學的儲物櫃裡放蟾蜍，這是怎麼回事？”黎成澤聲音涼涼。
“還有這種事？真是，太惡劣了！必須要查出來是誰做的，嚴查！對於做出這種事的學生，必須……”
“必須怎樣？”
“必須……必須給他點個贊吶！這麼聰明睿智，並且幫助成績不好的同學學習生物知識，學校應該給他頒發一枚榮譽獎章啊！”
童音痞痞，一聽就知道，是個調皮的孩子。胡曼越聽，越覺得奇怪，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黎成澤聽了黎小雨的話，卻是冷笑一聲，“呵呵，是麼？你還想要獎章？”
黎小雨似乎聽出黎成澤不高興，趕緊轉移話題。
“爸，不說我的那些光輝事蹟了，這不都是遺傳麼？說點兒正事啊，我那後媽呢？”
黎成澤皺眉，胡曼忍不住怔了一下。
爸？後媽？
還沒等黎成澤說什麼，黎小雨就咋咋呼呼地叫了起來。
“後媽，怎麼不給我打聲招呼？別人家的後媽不都想辦法討好自己的繼子麼？難不成她卯足了勁兒，想虐待我！”
黎成澤怒道：“什麼後媽，你會不會說話？”
他把電話的揚聲器關掉，看着胡曼，胡曼抿着嘴脣，老老實實地坐着，不發一言。雖然她臉色依舊不太好看，但總算沒有之前那些刺兒了。
黎成澤心裡鬆了口氣，他揉了揉胡曼的頭髮，俯身親了一下她的額頭。
“等我一下，嗯？”
胡曼點了點頭。黎成澤這才起身，拿着電話，進了陽臺，並且把推拉門關上。
他重新拿起電話，就聽到裡面童音捏着嗓子說道：“‘等我一下’，哎呦呦，酸死我了。老黎，你這麼肉麻，你家人知道麼？”
“你現在不是知道了麼？”
黎成澤點了支菸，一邊抽着，一邊講着電話，顯然心情不錯。
“據說我這後媽還是個小嫩草，你竟然老牛吃嫩草？”
黎小雨吐槽着黎成澤，一點兒也沒有覺得自己對他親爹有多大不敬。
黎成澤挑了挑眉毛，沉聲問道：“‘據說’？你聽誰說的，誰告訴你的？”
黎成澤聲音沉沉，這個兒子，鬼精鬼精的，讓他頭疼得很。沒想到兒子早就知道胡曼的存在，不知道是怎麼知道的？難道消息漏出去了？
知道胡曼的人數，攏共一個手用不過來。
爺爺，大哥，知道胡曼，但是不知道他已經和胡曼結婚。蔣家人知道胡曼和他有牽扯，但是也不清楚內情。知道得最清楚的，就是一個慕翌晨。
但是慕翌晨怎麼可能告訴黎小雨？
“小雪跟我說得啊！”
黎小雨不明白黎成澤爲何會突然冷下口氣。
黎成澤心下了然，黎小雪是大哥黎英馳的女兒，他們之間經常聯繫。儘管不常見面，但是兩個孩子相處融洽。
他鬆了口氣，最近事情太多，他心裡時刻警醒着，隻言片語都能讓他心思敏感起來。
男黎小雨在電話那端繼續絮叨，老氣橫秋的口吻，像是要教育黎成澤。
“老黎，不是我說你，你一把年紀了，不要禍害人家年輕姑娘，你多少給你兒子我積點兒德，我以後也要找媳婦的，萬一媳婦跟後媽年齡差不多怎麼辦？這可就尷尬了……”
黎小雨滿嘴胡說八道，黎成澤知道，這是故意氣他，轉移話題，不讓他再替剛纔的事情。
他冷哼一聲，聲音帶上幾分嚴厲：“老老實實在美國呆着，再惹事，我就給你送到寄宿學校去。”
威壓之下，男孩兒憋不住了，剛纔裝大人端出來的架子瞬間就崩了。他大聲喊叫着，情緒激動。“你不能這麼對我！我要告訴太爺爺，你這是搞強權迫害！”
“告訴誰也沒用，要是讓我知道，你在背後搞鬼，看我怎麼收拾你！”
“喂喂，我可是個從小沒有媽媽的孩子，你就這麼對我？”
黎小雨拿出殺手鐗，往常只要說這句，親爹馬上就默了。
但是黎成澤今天不買他的可憐賬，他轉過身，透過陽臺與客廳之間的玻璃，注視着胡曼。胡曼身材嬌小，縮在沙發上，看着楚楚可憐，他心生漣漪，情緒好了許多，聲音也是淡淡的。
“你剛纔不都叫媽了麼？怎麼忽然又沒媽了！”
黎小雨聽到黎成澤竟然在調侃，有些訝異，往日只要他說“沒媽”或者“我媽呢”，黎成澤不是靜默，就是憤怒，總歸不會心情這麼輕鬆。
但是今天顯然不一樣。他這個後媽，難道就這麼大的魅力，能讓他老爹轉性，改了脾氣。黎小雨對這個後媽的興趣，越來越深了。
他撇着稚嫩的童音，笑道：“我倒是想有個媽媽，可是人家知道了你有個六歲的兒子，還願不願意跟你，還不一定呢！”
黎小雨一句隨隨便便調侃的話，竟然讓黎成澤怔住了。他好像的確沒有過多想過這個問題，之前只是在執着於去確定胡曼會不會喜歡他，心中是否還有程景宇，至於兒子，則是下一階段要考慮的事情。
只是沒想到，胡曼的心思還沒有摸清楚，兒子卻已經藏不住了。
顯然，這個時候，有孩子，並不是一個有利的籌碼。相反，在大衆眼中，孩子都是小拖油瓶。
胡曼知道他有個兒子，會怎麼想？是能夠接受他是一個單身父親的身份，還是對他之前沒有說清楚而生氣，更或者是完全不能接受甚至憤怒？
黎成澤不是故意想要隱瞞，他實際上是有計劃和算計的。他打算一點點地突破胡曼的心理防線，等她真的徹底喜歡上他，等她真的離不開他的時候，再告訴她。
那時候，胡曼已經離不開他了，只能接受這樣的一個事實。
黎成澤承認，他這樣算計，稍稍有些卑鄙，但是他對胡曼，實在是志在必得，容不得閃失，所以一切不穩定的因素，都要在兩個人發展關係的早期，先剔除掉。
所以他選擇了不說，但是他沒有想要騙胡曼，只是沒有在第一時間說明而已。而且每次見到胡曼，只想着談情說愛了，哪有心思想到他這個除了坑爹啥都不會的兒子？
黎成澤心眼多得很，慕翌晨說他老謀深算，一點兒不假。但是千算萬算，沒有想到，會這麼早碰上這樣一個難題。
黎小雨聽到親爹沉默不語，覺得自己在這一次跟自己親爹的鬥智鬥勇中，英勇勝出。他笑嘻嘻地說道：“老黎，要不要我回去幫幫你？你兒子我這麼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或許你拿不下，我能幫你拿下啊！像我這樣的優質選手，不想組個隊麼？”
黎成澤沉聲說道：“你給我老實點，別淨想這些有的沒的！”
黎小雨砸吧着嘴，“我的病都已經好了，你還讓我呆在這兒幹嘛？”
黎成澤忍不住心中嘆氣。
讓兒子避到國外，也是無奈之舉。黎氏和瀚海樹敵頗多，孩子在A城，很容易被曝光。之前大哥的女兒黎小雪，就是因爲記者跟得太兇，換了三所學校，最後無奈，只得送到寄宿學校。大哥一直疼愛女兒，送小雪到寄宿學校，半個月見她一次，跟要了他的命似的。
黎成澤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從小生活在這樣的環境當中，這個兒子，除了黎家的人知道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也就從來沒有曝光過。他把黎小雨保護得很好。
但是現在，他身上緋聞頗多，新聞也多，形勢複雜，有人在背後算計他，他並不想讓兒子回來，冒這個險。所以索性讓已經生病康復後的黎小雨，直接在美國唸書。
他沒有過多解釋，只是跟黎小雨又叮囑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黎成澤打完電話，心思沉沉，他點了一支菸，將煙抽完之後，又等了好一會兒，感覺身上的煙味沒有那麼重了，才推門進屋。
胡曼依舊低着頭，老老實實地在沙發上坐着。他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
“曼曼……”黎成澤想了一下，張嘴說道：“這件事我沒來得及告訴你，是我的不對。”
“我有一個兒子。”他鄭重其事。
胡曼沒擡頭，只是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胡曼的反應平平，既不是狠厲地拒絕，又不是瀟灑地接受。黎成澤突然有些驚慌，他壓住心中的情緒，話語裡帶上幾分小心翼翼。
“你，能接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