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看着父親放下電話,衛莉默不作聲的瞟了眼旁邊一同罰站的長兄。
“啪!”
驟然爆發的聲響,嚇了她一跳。
顧不上和長兄“眉來眼去”,衛莉收回目光,看向臉色鐵青的父親,再落在那隻手恨不得把茶桌拍碎的乾枯手掌上。
“爸,你不要太過激動,注意身體。”
即使對於向來寵愛有加的小女兒,衛邦雄此時也沒了好臉色,陰沉的臉彷彿要滴出水來。
“你們當時真的什麼都沒看到?”
衛莉立即搖頭。
“沒,我們一直就在火車站外面,根本沒看見大姐出來,是吧哥。”
衛邦雄目光移向長子。
“爸,我們確實沒有看見衛紅,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到底還是貧窮落後。
換作發達點的地區,一個大活人怎麼可能無端端的人間蒸發,尤其還是在火車站這種交通樞紐。
假如在東邊,一根汗毛都能給你照出來,可緬底哪有這麼先進的天眼系統。
當然。
把時間往前推三十年的話,那時候的神州其實也大差不差。
“爸,那邊……也沒有線索嗎?西方人在這方面,不是很利害的嗎?”
衛莉壯着膽子詢問。
“西方人是厲害,可他們會全心全意的幫我們嗎?”
衛邦雄冷聲道,眼神鋒利,但通過焦距可以看出他並不是針對小女兒。
關小女兒什麼事。
小女兒是無辜的。
得知大女兒“憑空蒸發”以後。他立刻聯繫外援,可是對方雖然答應幫忙,但態度甚是敷衍。
緬底的四大家族又怎麼樣?
別說他衛家了,就算整個緬底,恐怕也去不了人家的正眼。
“爸,還是靠我們自己吧,我們現在需要抓緊時間,越多拖一分鐘,衛紅就會越多一分危險。聯繫白叔他們一起找人吧。”
衛祖嚴肅的進行建議,人口失蹤案,黃金營救時間是48小時,過了48小時,機會就會變得渺茫。
而現在兩天早過了。
不過任何時候,都不能消極,得保持樂觀的心態。
“找他們?他們比西方人強哪裡去?找他們幫忙,只會是自取其辱,他們不笑話我們就不錯了。”
“爸,那我們就自己來,我這就出去,一定把大姐找回來。”
到底還是一家人。
衛莉作勢要出門。
“站住。”
衛邦雄喝止,“近期你老老實實待在家裡,哪裡都不能去。”
“爲什麼?”
衛莉不解。
“沒有爲什麼,這是命令。”
衛邦雄不容質疑道。
衛莉還要抗爭,衛祖開口:“爸是爲了你的安全着想。現在衛紅下落不明,是誰幹的我們也一無所知,說不定目標不止衛紅一人。”
衛莉無法苟同,反駁道:“我和大姐又不一樣,大姐是能幹。可是抓我有什麼用?”
此話一出。
氣氛瞬間沉默下來。
她是挺清醒的。
是啊。
抓吉祥物有什麼意義?
衛祖語塞,無言以對。
“衛莉,現在是非常時期,不是你任性的時候,真要是發生了什麼意外,到時候你後悔莫及。”
衛莉看了看前所未有嚴肅的父親,不再爭辯,應該也是意識到了時局的動盪。
家人接二連三的出事。
衛家的權力與榮光已經不足以提供高枕無憂的安全感了。
“好了,我知道了。不過爸,什麼時候能出去了,你可得第一時間通知我。”
衛邦雄默不作聲。
“你們聊吧。”
說完,衛莉看了長兄衛祖一眼,而後離開堂廳,她雖然是兄弟姐妹裡最小的一個,但是眼力見一點不差,給父兄騰出了私聊的空間。
四目相視。
單獨相處的父子倆陷入沉默。
“你覺得你妹妹還活着嗎。”
半晌過後。
衛邦雄以驚人心魄的話語打破了寂靜。
“當然。衛紅不會有事的。”
衛祖迴應得很堅決,很符合長兄的身份和立場。
衛邦雄凝視着這位一直最讓他放心的長子,又繼續問道:“那你覺得衛紅能平安回來嗎。”
“爸,我一定會竭盡全力,把衛紅救出來。”
衛祖與之對視,斬釘截鐵。
“是嗎。我還以爲你其實不歡迎你妹妹回來。你和她的理念不是一直存在分歧嗎。”
衛邦雄不輕不重,不急不緩。
衛祖面不改色,從容不迫,沉靜自如,“我和衛紅是存在理念的分歧,但並不能改變她是我妹妹。”
衛邦雄再度沉默良久,而後略帶沙啞的道:“你知道她這次爲什麼能回來嗎。”
衛祖搖頭。
“因爲政府已經和同盟軍談和。”
衛邦雄不再隱瞞。
衛祖臉色微變,“怎麼可能……”
衛邦雄面無表情的看着他,“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一旦同盟軍和政府議和,你知道意味着什麼嗎。”
“意味着和同盟軍化敵爲友。”
衛祖看圖說話般接道,隨即又補充道:“電詐事業重新大有可爲。”
“這就是爸把衛紅叫回來的原因?”
衛邦雄不置可否。
“爸,就算同盟軍和我們議和,也不能代表電詐行業能重新蓬勃。爸,這個行當實在是太喪盡天良了,真正要打擊它的不是同盟軍,同盟軍只是一件工具而已。”
衛祖沉聲道:“我們衛家雖然從電詐獲取了鉅額的利益,但是我們也爲此付出了代價,並且代價要比收益更爲沉重,爸,是時候收手了,還有很多其他的機會。這樣的人血饅頭,就讓那些愛吃的人去吃吧,遲早有一天那些人也會爲此付出代價。”
衛邦雄看着自己的長子,一言不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哪裡只是分歧。
赫然是對立。
衛祖顯然是堅決反對電詐,可衛紅呢?
家喻戶曉的電詐女王,這不是名聲,而是血染的標籤,是不可能洗刷的。
他在的時候還好,可一旦長子繼任家族大權,兒女之間的衝突必然爆發,這是不可避免的。
“衛紅這次回來,我也會好好勸她。她是我們衛家的一份子,所作所爲在外界看來都代表我們衛家的立場,我不能再讓我們衛家受人非議。”
“她能回來嗎。”
衛邦雄又一次重複的詢問。
衛祖看着他。
“爸相信我嗎?相信我會讓衛家越來越好。”
衛邦雄不言不語。
“不管爸相不相信,我都會努力去做。”
衛邦雄眼神波動,似乎有什麼話想說,但是又沒說。
“爸,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吧,您好好養身體。”
衛祖朝衛邦雄鞠了個躬,而後轉身。
心狠手辣血債累累的衛邦雄手握着坐椅扶手,眼神複雜閃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忽然,往外走的衛祖又停了下來。
他站在那裡,背對衛邦雄,沒有回頭。
“爸,你剛纔說,同盟軍要與政府議和?”
“但是我聽說,同盟軍內部出現了嚴重的分裂。”
“分裂?”
衛邦雄不自覺擰眉,抓着扶手,“不可能。”
“爸爲什麼覺得不可能。帶頭的不是別人,正是和我們頗有淵源的魏邑。神州有句話叫做狡兔死,走狗烹。爸覺得魏邑會坐以待斃嗎?”
衛邦雄抿進脣,看不出喜怒。
“所以能不能達成合談,目前下定論還爲時過早。”
衛邦雄沒有去問如此機要甚至他都不知道的情報長子是從哪得來的。
衛祖也沒解釋,說完後,衛祖不再停留,往外走去。
衛邦雄望着他的背影,臉色晦澀不明。
衛祖的確不是胡言亂語,也不是危言聳聽,也不能怪作爲衛家家族衛邦雄上了年紀、眼花耳聾。
而是衛祖的情報,具有提前性。
單一的衝突事件,而且還沒流血,肯定不夠分量冠上“反叛”的名頭,但是一切只是開始。
卡魯淄西北方。
距離三十里的又一座城鎮。
塵土漫天。
收到消息提前戒備的警備力量望着浩浩蕩蕩的軍用卡車,心驚膽戰,如臨大敵。
卡車車隊在城門外停下,並沒有蠻橫的衝撞。
由治安所組成的守城部隊不約而同攥緊手裡的槍械,似乎以此能增強自身的勇氣和自信。
就拿卡魯淄打比方,治安所滿編人數在五十人左右,但是眼下這座只相距三十里的鄰居城鎮的守城部隊居然突破了百人。
或許是城鎮規模要比卡魯淄大的原因。
也或許是爲了應對某些意外風險,這裡的治安所臨時進行了擴招。
清一色的M4卡賓,並且全部穿上了防彈衣,可以說準備充分。
但是當一名名士兵從卡車上跳下來時,還是給這些臨危受命的治安員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壓力。
倒不是人數差距有多大。
而是氣場懸殊。
就好比警察應付普通的城市犯罪是夠了,去面對刀山火海闖蕩的職業部隊?
降維打擊。
“咕嚕。”
治安所所長不由自主嚥了口唾沫,可能是因爲多了件防彈背心,穿得太熱,後背冒出了層汗。
雖然上面的命令是讓他不計一切代價阻擋任何武裝部隊進城,可是眼前這架勢,他怎麼敢開第一槍?
防彈衣又不是無敵光環。
可是作爲所長,他責無旁貸,只能硬着頭皮,強提口氣,上前交涉。
“我是德羅治安所所長,你們是哪隻部隊?來德羅幹什麼?”
都是裝傻充愣的高手。
又是一扇車門打來。
鮑參跨了下來,踩着軍靴,朝這個方向走來,每一步就像踩在那位治安所所長的心跳上。
這位治安所好不容易剋制住後退的衝動,鮑參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
他強行鎮定,雙手斜持M4,鼓足勇氣,盡力繃直脊背,不卑不亢與鮑參對視。
“魏副官麾下,獨立解放旅第二營,第三營。來此爲了調查某機要案件。”
對於對方的問題,鮑參逐一進行回答,而後道:“讓路。”
被下了死命令的治安所所長自然不可能退讓,“獨立解放旅?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番號?”
鮑參扯起嘴角,放肆桀驁,“你算什麼東西?部隊的建制變動需要向你打報告?”
治安所所長立即手足無措,口不能答。
“讓你的人馬上讓開,不然全部視作同犯,一切後果自行承擔。”
鮑參眼神如鷹,銳不可當,壓得對方几乎大氣不能喘。
級別差距還是太大了。
這位治安所所長沒有立即投降,已經算是忠心耿耿。
後背的汗已經蔓延到了鬢角,今日肯定無法善了,但即使意識到對方心意已決,這位所長還是不敢率先開槍。
“查案?查什麼案?我們沒有接到任何命令。”
他據理力爭,竭盡其能。
鮑參哂然一笑,烈出森白牙齒,而後擡手。
有下屬快步走來,送上一張紙與一隻鋼筆。
鮑參揭開筆帽,大手一揮,然後將紙拍在德羅治安所所長的胸口上。
所長往後踉蹌,敢怒不敢言,擡起手,接住那張紙。
紙上寫上了兩個字,龍飛鳳舞。
正是——命令。
“這就是命令。”
鮑參合上筆帽,將鋼筆插回軍裝胸口口袋,不再理會那位拿着紙條呆若木雞的所長,高聲道:“進城!”
“唰。”
兩個營的士兵一言不發,只是動作整齊劃一,同時舉起衝鋒槍,擺出戰鬥架勢。
治安所的治安員哪裡經歷過這種架勢,頓時臉色泛白,頭皮發麻。
卡車開動。
等不及所長的指令,治安員們已經開始不由自主的後退。
別說他們,所長也是一樣。
雖然上頭下了死命令,讓他無論如何都要拒敵於城門之外,但是有什麼東西比自己的小命還重要?
他只是馬仔,犯不着拼命,不抵抗可能會有麻煩,但是抵抗,肯定會死。
怎麼選擇,一目瞭然。
剎那之間,這位所長立即做出取捨,眼見卡車正碾壓過來,捏緊那張“命令”,着急忙慌朝鮑參敬了個軍禮,而後趕緊退到一邊。
見他如此,後面那些治安員更加沒有了負擔,腳步再無任何遲疑猶豫,迅速做鳥獸散,讓城門洞開。
不開一槍也就罷了,武器緊接着也被統統沒收。
職責本是承擔城鎮保衛工作的治安所就這麼被和平解除武裝,沒進行任何有效抵抗,並且秩序的排成兩隊,列於城門旁,在卡車轟隆隆的前進聲中,腰板筆直的齊聲高呼。
“恭迎解放旅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