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幹就幹。
無論江辰,還是蘭佩之都不是拖泥帶水的人,蘭佩之在鼓巷四合院的那番話,以及拿出那枚天賜會徽章,已經表明了立場,剩下需要解決的,就是長城的另外一個大股東,曹錦瑟。
當然。
長城的股東,一共有四位。
只不過剩下的那位,不太有話語權,而且也絕對不會形成阻礙。
甚至都不用陳述利害,江辰可能只需要願意打個電話,說幾句甜言蜜語,就能讓其暈頭轉向了。
“現在入局外賣,可能有些遲了,市場已經被瓜分,我們的空間並不大。”
長城會議室。
三個創始人難得的齊聚一堂,只差施茜茜缺席。
曹錦瑟公允的先表述自己的看法。
“好飯不怕晚。現在外賣行業一家獨大,基本屬於半壟斷的局面,依仗自身的霸主地位,有些企業於是開始吃兩頭,剝削商家的同時又剝削騎手,兩者早已怨聲載道,只不過敢怒不敢言。”
江辰從容不迫,“如果出現另一個選擇,相信他們應該會好好考慮。”
“市面上的外賣平臺其實不止一家,可爲什麼形成了一家獨大,你又考慮沒有?你憑什麼能肯定,你插足進去能具備競爭力?”
江辰不答反問,“你先說說,一家獨大的局面是怎麼形成的?”
蘭佩之安靜旁聽,沒有插話。
曹錦瑟很快道:“因爲捨得砸錢,耗垮了對手,搶佔了市場。”
江辰手指輕輕點擊桌面。
曾經在東大的一節課堂上,對於近代幾次重要的商業大戰,他有過豔驚四座的精彩發言。
外賣大戰,就是幾場重要商戰其中之一,所以對於這個問題,他相當瞭解。
“有句話叫做師夷長技以制夷。”
江辰精簡道。
曹錦瑟聞弦知意,“你想重新掀起一場外賣大戰?”
江辰沒有正面迴應。
“長城目前的用戶已經突破三千萬,這是很好的拓展基礎,起碼在顧客,騎手,商家三方面,我們已經初步解決了顧客的問題,有了顧客,拉攏商家並不算難,至於騎手。”
“他們風裡來雨裡去,目的很樸實,只不過是爲了養家餬口而已。”
曹錦瑟不置可否,面如止水看不出端倪,恬靜的問了句:“這次你又打算砸多少錢?”
商業大戰,聽起來高端。
其實拋開表象,本質很簡單。
兩個字,砸錢。
畢竟又不是有技術壁壘的領域。
如今外賣行業是如何一家獨大的?
不也是砸錢搏來的。
只不過大部分企業都是這樣,一旦取得了壟斷地位,就會翻臉,從造福者迅速轉變爲剝削者。
也就是所謂的屠龍少年終成惡龍。
“這個問題我還沒仔細研究,可以讓公司相關部門做個分析出來。”
“長城目前纔剛剛穩定,還沒看到回報,你現在又要大筆砸錢。你覺得我和蘭姨是開銀行的嗎。”
曹錦瑟不輕不重,“我看過有關企業的財報,根據我的估算,外賣平臺的全國用戶大概在三億左右,你想要後浪拍前浪,拉攏用戶平臺和商家,知道得付出多大的代價嗎?”
這和長城主營的借貸業務不一樣。
借貸業務是借錢出去,即使利息低於行業平均水平,但起碼也還是有利息。
有利息,就代表不會虧錢。
可打這樣的商業戰不一樣,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燒錢,雖然每一次類似的商業戰,都會有獨角獸在激烈的戰火過嘶嘯着衝出來,可又有多少屍體,倒在了大火裡,灰都見不着?
“蘭姨,你同意?”
曹錦瑟看向蘭佩之。
“可以先聽他把話說完。”
聞言,曹錦瑟默不作聲,重新看向江辰。
“我知道這個項目一旦啓動,花銷肯定不是小數目,我不久前剛巧碰到了一個外賣員,和他聊了聊,他在京都送外賣,一單賺六塊,一個月可以賺七千多。”
江辰沒有去談最普通的外賣員忙活一個月最後能夠存多少,曹錦瑟這位金枝玉葉雖然與衆不同,但指望她去真正透徹的理解底層人的真實生活,不太現實,也沒有必要。
只要懷有一顆憐憫之心就好,又何必非得把人間的苦難擺到對方的眼前來。
那樣太自私了些。
“一個月七千?外賣員不是也可以月入過萬嗎?”
果不其然。
像曹錦瑟這樣的人物,可能比普通人更容易產生認知偏差。
江辰沒有調侃,笑着道了句:“送外賣月入過萬的確實有,但只是比較小的部分。”
曹錦瑟點了點頭,“一個月七千,在京都應該過得不太容易吧。”
“肯定不寬裕,而且還得養老婆孩子,我和他聊的時候,他就是擠出時間在路邊吃飯,兩個饅頭。”
曹錦瑟默然不語。
“我想把外賣員送餐的單價擡到10塊。”
江辰平靜道。
“你剛纔說現在外賣員的單價是六塊?”曹錦瑟確認。
“嗯。”
江辰點頭。
“把單價提高到十塊,也就是將外賣員的收入提高百分之四十,七千就變成一萬。”
曹錦瑟邊思索,邊道:“就按外賣行業的從業人數爲四百萬算,假如你能爭取到一半,兩百萬外賣員,你一個月需要付出的成本,就是60億。”
“這還只是外賣員這一方面的支出,不包括給商家和顧客的返利。”
按照這個思路,這場商業戰爭一旦打起來,一年至少得準備一千億。
“你打算打幾年?”
面對曹錦瑟的目光,江辰面不改色。
“打幾年我沒辦法決定,我能決定的,就是直到打贏爲止。”
會議室安靜下來。
霸氣。
實在是太霸氣了。
以至於曹錦瑟一時間都似乎被這股氣勢震懾住,沒再說話。
“我目前拿不出錢。”
寡言少語的蘭佩之開口。
這話不像是替自己說的,反倒是像爲曹錦瑟說的。
“不需要你們拿錢,外賣項目的全部支出,我一個人承擔,只需要公司全力支持這個項目就好。”
江辰乾脆道,這裡的公司,指的自然是蘭佩之擁有管理權的長城。
“你有什麼條件?”
曹錦瑟開門見山的詢問,彷彿沒看出兩位合作伙伴的“一唱一和”。
交情歸交情。
生意歸生意。
親兄弟還得明算賬。
在什麼樣的環境,就得扮演好稱職的身份。
這麼大的付出,如果沒求回報,肯定天方夜譚。
江辰似乎早就打好了腹稿。
“如果這個項目失敗,損失我一個人負責,如果成功,我需要提高我在公司的股份。”
這才合情合理。
“你要多少。”
“五個點。”
江辰神色自若道。
長城雖然是蘭佩之在管理負責,但她的股份比起在場的兩人,根本不在一個層級,所以江辰的要求,對她構不成太大影響。
打個不太貼切的比方,兩個大股東,有點像是她的天使投資人。
“五個點就滿足了?”
曹錦瑟露出看不清心思的輕微笑容。
衣食住行,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民生大事。
外賣行業就是關係到四個字裡的“食”,是有萬億存量的龐大市場。
“這件事,靠我一個人不可能辦成,我需要公司的支持。”
江辰很有誠意。
長城的創建,幾乎是他與曹錦瑟聯手推動,二人出資相同,只不過因爲曹錦瑟的資源條件,在後來的配股完善上,曹錦瑟的佔股比例要多過江辰,是長城當之無愧的第一大股東。
當然。
超出的也不多,起碼絕對不到五個點。
也就是說,假如江辰的股權提高五個點,就會超越曹錦瑟,成爲長城新的最大股東。
曹錦瑟沒有立即變態,面露思量。
長城的四位創始人,即使拋開在座的三位,就算金海的新一代掌門人,也都是有大格局的人物。
而且長城創立的初衷,也不是爲了賺錢。
對於誰是大股東,曹錦瑟確實不怎麼在乎,而且假如真的出現這種情況,就代表外賣大戰的勝利。
外賣大戰如果勝利,帶給長城的紅利,以及她們的紅利,是不可估量的。
所以從表面上看,她好像沒有拒絕的理由。
不過看問題,不能看錶象。
只要稍微有點商業頭腦的人,都清楚這個方案江辰肯定是吃虧的,而自己是獲利的一方。
不用花錢,也不用費力。
用坐享其成都毫不爲過。
可是曹錦瑟不瞭解外賣員一個月的具體收入,不代表她不清楚當下主宰這個行業的是哪家企業。
同時也清楚,站在企業背後的誰。
她先是看了眼一副局外人姿態的蘭佩之,旋即又看向江辰,“我不是答應過你,儘量解決與房家之間的矛盾。”
當初從那場戰火紛飛的亂戰裡衝出來的是一頭“袋鼠”。
而幫助這隻袋鼠逃出重圍的,就有房家。
她知道這個傢伙這次房家締結的仇怨太大,難以調和,但是沒想到對方突然之間態度如此激烈。
掀起與袋鼠的大戰,等同於自斷餘地,主動向房家開戰。
“與房家有什麼關係?”
江辰故作無知,哪怕明知道對方心知肚明。
利用長城向房家開戰,也就是把和長城相關的所有人,都綁架上了戰車。
下如此血本,也不值得奇怪。
“蘭姨,你的意見呢?”
曹錦瑟看過去。
蘭佩之的迴應相當簡單,也很乾脆。
“我沒有意見。”
“……”
曹錦瑟啞然一笑,繼而自言自語道:“如果施小姐也同意,那我反對,好像也沒有作用了。”
江辰沒說話。
他清楚,對方不大可能反對。
掀起這場外賣大戰,獲利的,是普羅大衆,以及勞苦人民。
這與螢火醫療中心的存在,有着異曲同工的意義。
曹錦瑟臉上露出一抹無奈,“既然你們都同意,那我也只能遵從股東會的決定,不過我有一點建議。”
“請說。”
江辰做出洗耳恭聽的姿態。
“你剛纔說,把單價提高由六塊提高到十塊,我認爲太激烈。這對吸引外賣員的確作用很大,但是也會引起其他行業的震盪。一個行業的收入水平突然大幅度提高,勢必引起人員的蜂擁而入,那其他領域的工作呢?誰來幹?是不是也得跟着提高工資?”
江辰微微皺眉,這個問題,他當真還沒考慮過。
“我的想法是,提高外賣員收入沒有問題,這也是他們應得的,但是幅度要溫和些,譬如把標準提高到八塊,剩下的兩塊,可以增加到相關福利保障上去,好比爲他們買保險,籤正軌的勞務合同,這樣也能讓他們沒有後顧之憂,對我們公司,更有歸屬感。”
江辰沉默了下,然後看着神情恬淡的曹錦瑟,認真的說了句,“受教了。”
不得不承認。
因爲起點的原因,他和對方在一些方面,還去存在明顯差距的。
“既然決定好了,那就得做全面的準備,不要打莽撞的仗。”
江辰點頭,隨即起身。
“我去準備企劃書,你們聊。”
說完,他離開,刻意把空間留給了兩個女人。
“蘭姨,是你教他的?”
曹錦瑟詢問。
“他自己的主意。”
“他比我想象的,還要有錢啊。”曹錦瑟笑嘆,用詞比較通俗,“可是這不是損人不利己嗎?”
“你沒有發現,他是一個理想主義者。”
曹錦瑟啞然,笑着接話:“就和百年前,那些滿腔熱血的海外同胞一樣?”
百年前的浩劫,無數海外僑胞爲救國內同胞於水火,出錢出力,不求回報。
“蘭姨,我們真的可以相信他們嗎?”
曹錦瑟用的是“他們”,而不是“他”。
“我相信他。”
蘭佩之的回答沒有任何的遲疑與猶豫,曹錦瑟用的是“他們”,而她卻用的是“他”。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百年前的浩劫,不缺出錢出力的海外僑胞,同樣也不缺義薄雲天的江湖兒郎,更不缺奮不顧身的精英勳貴。
曹錦瑟不禁看向那張韻味悠長的嫺靜臉龐,看得很認真,只到看得對方都偏過頭,與之對視。
曹錦瑟淡淡一笑,有感而發,而又前所未有的道了句:“蘭姨,你現在像一個女人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