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子被挑開大半, 康子從座位上木然的站起來,機械的走動過去準備扶着新娘子。幾個人本想趁機看清楚點,那花轎中卻好像莫名籠罩了一層霧氣一般, 直讓人看不清楚。
先是一雙小小的血紅繡鞋露出來, 過一會那隻乾枯的手骨搭在康子手裡, 康子不自覺的瑟縮一下, 底下卻一聲高過一聲的叫好。
趙巖眼尖自然是看到的, “他恢復過來了?”
秦肖暗自思忖一下,想想那小丫鬟給他喂下屍蟲的時間,“應該不至於, 大約是本能?他的身體還有本能的恐懼反應,但是卻不受自己控制。”
阿五嗤笑一聲, “喲, 他還會怕?當初對我們五個兄弟下手的時候, 可不見他慌過。挨千刀的!到如今這樣也是活該!”
任憑康子怎麼害怕,新娘子的手依舊是穩穩當當的落在他手心裡。只怕這種害怕到目眥盡裂, 卻又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身體不聽從自己的安排的感覺。這種滋味想來比一刀一刀片了他還要命。
前者切膚之痛,後者煎熬至極。
要說康子現在能控制自己只恨不得趕緊離開這個地方,天知道他走到一半怎麼會遇上這麼一行送嫁的。然後更莫名其妙的就被那些詭異的紙人押上了石馬。
康子哭喪着臉眼珠轉動了幾下,恰在此刻新娘子也露出全貌。她一身大紅嫁衣頭上卻沒蓋蓋頭,半張臉容貌清麗好似妙齡少女, 另半張臉只剩下斑駁腐肉, 隱約露出臉下白骨。
康子只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在剎那間停了一停, 這是真他孃的見鬼了吧。
偏偏錢老伯還帶着一衆人喝彩起鬨, “吳家妹子好福氣啊, 一看你家當家的,未來定是個好苗子!”
好苗子?秦肖心裡微微一動, 還保持着理智,越來越快的消失速度?原來這裡是這麼個地方。
那麼這些東西也就有解釋的通了。算算時間應該也差不多了。他低頭若有所思的看看掌心那點傷口,那些血應該已經滲進去了吧。不過只有這些倒還不夠,如果是這麼個‘局’的話,那麼應該還有一處鎮屍經纔對。但是四下看看這周圍沒有任何可以藏屍體的地方,到底是在哪。
看來看去秦肖視線只能落在花轎上,有些時候排除了所有的可能性,剩下的哪怕再難以置信,也只能相信那是事實。
“待會我要進那頂花轎裡一趟,如果成功的話,我們就不用死在這了。如果不成功,我們熬不到消失那時候,只怕這羣——已經快要忍不住對我們下口了。”
阿五聽秦肖這麼說小心的環顧一下四周,確實他們的眼神好像已經等不及要把他們生吞活剝。自從這個花轎女人下來之後,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在加速進程一般。
“你放心過去,小哥哥和這位帥哥就交給我了,到時候給你打打掩護我也不怕,不就是死了個把年的老女人,活着的我都不怕,死了的就更不怕了。”
秦肖聽到那句小哥哥,原本準備起身去那頂花轎的步子倏的一停。易書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腦袋就被掰着扭了過去,這次秦肖的吻幾乎想要活生生把他吃下去。舌尖掃過口腔上的/嫩/肉/,一路蜿蜒在更深處輕點逗留,直引的易書下意識的做出/吞/咽/的動作。到後來承受不住易書只能推他,偏偏秦肖還不許他躲避,一路輾轉反覆的又落在他鎖骨上。抽空擡頭望了阿五一眼,“這可不是你的小哥哥,懂了嗎?”
阿五哪裡見過這麼直接的,雖說這年頭男人和男人還沒有那麼廣泛的被大衆接受,但是對阿五來說這不過是個人自由,又沒影響到別人什麼,於是當下舉手投降,“懂了懂了,我絕不染指,請組織放心!”
秦肖意猶未盡的還想再啄一口,被易書五指按在臉上推了出去,“好好當你的DPS,別亂動手。”想了想臉色通紅的又加了一句,“動口也不行!”
秦師兄被易書左擋右擋的也不惱,盯着易書有些水色的嘴脣聲音低沉的嗯了一聲。
好在婚宴上的重心壓根不在他們這裡,一直都緊盯着康子和那個被稱作吳家妹子的。不知道是誰起頭喊了一聲親一個,吳家妹子竟真的一臉嬌羞的仰頭看着康子。
我滴個親孃咧。康子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身體不受控制的靠過去。若是美人軟玉也就罷了,這可是個骷髏架子啊!
眼看康子和那吳家妹子只剩不過一指,傳來重重一聲落碗聲響,“嗨,要我說你們這羣還真是不懂眼力價,什麼親一個,淨是浪費我妹子和這位哥哥洞房花燭的好日子,來來來,上杯水酒,新人還是早早洞房,別辜負這好日子啊。”
阿五端起酒杯遞給秦肖,朝着那邊一努嘴,這吳家妹子和康子站的位置正好離那頂花轎近,既然想去花轎那邊沒有比這個更好的由頭了。
錢老伯這幾桌拿不住他們幾個是什麼意思,怎麼明知道是衝着他們來的還要主動湊上去?只是來不及阻止,秦肖已經端着酒杯過去。
吳家妹子伸出乾枯的手掌去接,哪曉得秦肖在酒中摻上了他的血,一滴不剩的倒在她手上,吳家妹子當下半隻手掌就被融的沒了蹤跡。
吳家妹子的手掌還有繼續融化的趨勢,她只是一堆白骨早已沒了痛感,當下折斷手骨準備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晚輩。
哪料到這個後生不是衝着她來,反而一低身貓腰進了後面的花轎裡!
花轎裡果然還有一具乾癟的屍體被白布纏着,上面用血紅的硃砂寫着鎮屍經,秦肖將沒癒合的傷口再擠出點血來往屍體上一抹。
原本鮮紅鎮屍經好像頓時失了顏色,就連吳家妹子半邊清麗的臉也迅速縮水只剩半張麪皮。而另一邊更莫說腐爛的直掉。
“後生,不知天高地厚,我要你的命!”
秦肖從花轎裡出來拍拍身上的土,饒有興趣的看着吳家妹子,“誰要誰的命還不一定。”
外面的血已經滲入土層,一點點將外部的鎮屍經也蝕出一個大洞。吳家妹子張大口一口咬住康子,卻看到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她上下牙齒碰到了一起,而康子卻好好的站在那。
咬不到?
易書見狀恍然,“你剛剛在外面就是把鎮屍經也抹掉了?”
秦肖不置可否,自然不能對易書解釋鎮屍經一旦寫上去輕易抹不掉,除非用更厲的東西掩蓋,“原本鎮屍經是爲了壓住這裡的戾氣,但是那羣人把這改了用來做‘局’,這裡的鎮屍經就成了最大的BUG,一邊鎮一邊生,就會變成和宿舍那裡一樣生生不息的奪掉所有生氣。”
“但是最大BUG不是這個,而是這羣被‘局’養出來的活屍怪物,外面四季不受控制。他們在這裡更加不受控制。從理論上來講,我們是觸碰不到他們的。因爲他們只是‘過去的投影’,但是他們卻可以因爲有鎮屍經和‘局’的作用,反殺我們。”
易書腦子裡轉的飛快,也就是說爲什麼那些人會消失掉,是因爲他們的生氣被生生消耗奪掉。而如今秦肖把鎮屍經破壞掉,原本被鎮壓的戾氣被‘局’吞噬消耗掉,這時候他們的時間流逝再次變回正常,他們和吳家妹子的時間消耗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所以,現在這吳家妹子也就碰不到他們了?他怎麼有種欺負人家的感覺呢。有點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易書耳尖的淺紅也褪的七七八八,眼看最大的危機已經過去,心裡吊着的那口氣總算是能平下去了。
康子一下坐在地上不住的扣着嗓子,屍蟲被他一動反而活躍起來,兩隻大螯掐着嗓子眼不肯出來,康子又不敢生生拽出來。
阿五見狀冷笑一聲,“康子大哥當時的氣勢哪兒去了,如今倒是怕疼了?也不怕人笑話。”
康子嗓子被屍蟲堵着說話也悶悶的,只是一雙眼裡陰鷙難蓋,“小蹄子如今說話這麼狠,也不怕出去了日後難相見。土匪劉叔他們幾個可都出不去了,東家少不了找個熟悉地形的再進來,如今道上人才也少,低頭不見擡頭見的。你說話之前可得想好了。”
“見不見的,是和活人,你康子這種不講義氣的小人指不定在這哪個地方就交待了,我還和你見哪門子的見!”
和女人鬥嘴永遠都別指望討到什麼好,趙巖深以爲然,再看一眼阿五的戰鬥力,默默把所有調停的話嚥了下去。
阿五話裡自然是不會再和康子一道,秦肖和易書也是這個意思。他們來救康子本就是念着當初在耳室裡康子曾經提醒他們不要過去,如今人情兩清,自然不可能和虎狼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