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顧判穿戴整齊,推開了臥房的木門,
他一下子停下腳步。
眯起眼睛注視着門外的景象。
原本映入眼簾的應該是走廊與院落,結果竟然出現了一道彎曲向上的石梯。
視線所及之處漆黑一片,就連以他的目力,都只能看到身前不到數步的距離,再遠的地方彷彿連光線都無法進入。
“我本不想親自出手,結果卻被當成是軟弱可欺了麼?”
顧判臉上泛起一絲淡淡的笑容,他退後一步,嘭地關上臥房的木門,停頓片刻後再次將它拉開。
長廊、石桌、小院同時映入眼中,剛纔曾經短暫出現的黑暗石梯,彷彿只是一場醒來後再也不會出現的夢境。
顧判並沒有直接出門,而是保持着推門而出的姿勢站在原地不動,一點點觀察打量着院落內的所有東西。
它們看上去都是真實不虛的,給他的感覺並不是幻境,似乎也不是夢境。
唯一的問題就出現在天上的那輪圓月。
它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如墨般的漆黑顏色。
映照大地的也不再是摻雜着淡淡灰色的月光,而彷彿是變成了一個黑洞,突然將從未出現的月之暗面展露在了眼前,要將周圍所有的光線都吸收吞噬進去。
他擡頭注視着那輪黑暗月亮,感覺就像是在注視着一隻黑色的眼眸,而且注視觀察它一段時間後,還能隱隱感覺到一股越來越強的吸力,似乎要將他的真靈神魂全部吸入進去。
吱呀一聲輕響。
顧判小心而緩慢地關好臥房的木門,停頓片刻後第三次將它打開……
外面的確是院子,沒有再出現所謂的旋轉石梯。
這一次就連頭頂上方的那輪圓月也恢復了正常,不再是漆黑如墨的顏色。
只是在那輪正在被灰色侵蝕的月亮下方,存在着淡淡的黑色陰影,看上去越來越像是圓月本身的投影,而不是其他東西的顯形。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
他就站在門內,接連開門關門許多次,確定再也沒有看到那道旋轉向上,不知道會通向何處的石梯,也沒有看到那輪猶如漆黑眼眸的黑色圓月。
似乎第一次錯過之後,它們就再也不會出現。
經過了剛纔的古怪變化後,他重新回到臥室,吹滅油燈躺到了牀上。
顧判暫時放棄了前去尋找福王許徵衡的打算,準備先嚐試着弄清楚這一切的原因。
對於剛纔沒有踏入那道蜿蜒向上的石梯,他心中稍稍升起了些許可以稱之爲懊悔的情緒。
早知道那道石梯只出現了一次就消失不見,當時就應該直接踏入進去,看一看它到底能夠通向何方,裡面又隱藏着什麼妖魔鬼怪,能不能當得起他掄起斧頭的劈斬。
外面的天空依舊黑暗,就連月光都被緩緩飄來的厚重烏雲遮擋,沒有透出一絲一毫。
顧判斜靠在牀頭ꓹ 緩緩閉上了眼睛。
漸漸的,他的呼吸變得均勻粗重起來。
看起來就像是陷入到最深沉香甜的睡眠。
但事實情況卻是他根本就沒有睡覺ꓹ 而是將自己的精神調整到一個非常靈敏的狀態,側耳傾聽,閉目養神。
一旦屋內屋外出現什麼異常ꓹ 絕對逃不出他的感知。
………………………………………………
隨着太陽將第一縷光芒灑向大地,整個城池飛快蒙上了一層金色的鮮活氣息。
顧判緩緩睜開雙眼ꓹ 隱去眉宇間一抹淡淡的疑惑表情,穿戴整齊從臥房內打開門走了出來。
福王許徵衡早已經在院外恭候多時ꓹ 也已經準備好了豐盛的早膳ꓹ 等待着國師大人前去享用。
彷彿昨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顧判微笑着和許徵衡交談,一起吃完了早飯,也絲毫沒有提及什麼時候離開的打算,就這樣自然而然地在王府中停留了下來。
整整一上午時間,他都沒有出書房半步。
先是專門把那部古籍找了出來,認認真真看了許久ꓹ 最終發現和夢中記憶的文字不差分毫……
接下來,他又把書架上所有的書目都大致翻看了一遍ꓹ 然後纔在福王的恭請下來到飯廳ꓹ 吃了一頓更加豐盛的午膳。
酒足飯飽之後ꓹ 顧判一個人出了王府ꓹ 花費了整整一下午的時間,走遍了城內的大街小巷ꓹ 就像是一個獨自遠行的旅者ꓹ 來到一個新地方後ꓹ 沉默而又疏離地觀察着周圍的一切。
待到夜幕降臨,太陽落山的那一刻ꓹ 他正好回到了福王府中,又在許徵衡的殷勤招待下吃完了賓主盡歡的一頓晚宴,然後叫來狐夫人,以及城外遇到的那幾個護衛男子,帶着他們一起回到了居住的院落之中。
會客廳內,狐夫人和幾名護衛雙手扶着膝蓋,規規矩矩坐在小板凳上,目不斜視望向前方,就像是幼兒園裡排排隊分果果的小朋友。
他們的眸中悄無聲息映照出鬼火般靜靜燃燒的白色火焰,最開始只是瞳孔正中的一點,隨後漸漸蔓延至整個眼睛。
誅神碧火以這樣一種方式被顧判釋放出來,作用在狐夫人和幾個護衛的身上,探查着他們的真靈神魂,感知着他們的情緒變化。
但是,包括狐夫人在內,所有人在誅神碧火下都表現得很平靜,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常。
許久之後,顧判緩緩收了神通,一杯接一杯喝着茶水,平靜注視着端坐不動的幾人,面上沒有任何表情。
在誅神碧火的籠罩下,他們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其實就是最大的異常。
因爲他們和他之間的實力差距很大,用天上地下來形容都不算過分。
就算是他不像是紅衣那般修行思念如夢之法,專擅真靈神魂一道,但在對這幾個弱雞施加精神影響的時候,他們絕對不應該保持着毫無反應的平靜纔對。
所以說,很可能有他尚未發現的外力加入了進來,抵擋或是抵消掉了他的力量。
按照這個思路再往深處想下去,這道神秘外力的層次應該非常之高,才能以如此潤物細無聲的方式將他矇在鼓裡,無法找到太多有用的線索。
在他已知的生靈之中,沒有一個可以達到這一的高度。
南荒乾元不行,羽千玄不行,紅衣也不行,而排除掉他們幾個之外,他實在是想不到還能有誰能真正做到這一點。
顧判給自己續上一盞熱茶,低頭注視着杯中嫋嫋升起得蒸騰水霧,忽然間想起了昨夜在那個疑似夢境中出現的黑色月亮。
像眼睛一樣的黑色月亮,高懸於天俯瞰衆生。
這種情況和當年他看過的一部動漫有着異曲同工之妙,而直到現在他都還記得,它還有一個很中二的名字,就叫做月之眼計劃。
難道,現在發生的事情還和月華界域的那位太陰元君有關?
在九幽和牠之間的戰爭開啓之後,戰場其實並非侷限在那道虛空屏障之後,而是早已經蔓延到了此方天地之內?
雖然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但狐夫人和那幾個護衛仍然端端正正坐在小板凳上,目不斜視看着前方,連眼睛都沒有眨上一下。
再仔細觀察一下,他們的呼吸均勻悠長,似乎是全都睡着了,而且是雙眼圓睜進入沉眠,就連一直幽幽燃燒的誅神碧火都沒能阻止這一切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