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虛空深處。
那座木樓再次陷入到沉寂之中。
白衣負劍的少女已經悄然離開,只剩下手持五色羽扇的中年男子,依舊端坐在那張破舊的木桌前,安靜看着桌上的筆墨紙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忽然吱呀一聲輕響。
外面的院門被推開了。
不多時,一縷清冷的光芒從門縫中映照進來,將書屋內的黑暗盡皆驅散。
中年男子就在此時睜開眼睛,看向了剛剛從門外進來的那個女子。
她頭戴冠冕,身着銀衣,一動一靜間盡顯雍容華美姿態。
“太陰見過五行前輩。”
女子整肅衣衫,緩緩對着桌後的男子行了一禮。
他並沒有擡頭,還是在注視着桌上寫了一半的紙張,沉默許久後纔開口說道,“吾不久前剛剛見過了牠。”
太陰月神收斂笑容,神情變得鄭重,“那位已經自沉眠中醒來了?”
“吾也不知道牠有沒有真正甦醒,但有一件事需要提醒你們注意。”
“五行前輩請講,晚輩洗耳恭聽。”
“最初的一批道果即將見得分曉,你們幾個注意一下自己的動作,不要在這件大事上面加入太多的意志干涉。”
她微微皺眉,“吾想要知道,這是五行前輩的意思,還是那位的想法。”
“你們所做的事情,吾雖從未明言,但一直都是默許的態度,不過既然牠已經明確禁止,你們還是要收斂一下,莫要影響了道果的孕育成型。”
太陰月神思索着慢慢說道,“自從道果開始培養孕育以來,吾一直都在思索隱藏在其明面之下可能存在的秘密,但直到現在也尋找不到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也無法理解那位還有什麼深意蘊含在內……”
“因此思來想去,似乎就只剩下了一條路可走,那便是將至少一枚道果掌控在自己手中,後續就可以有更多的把握去爭那一線勝機。”
他終於擡起頭來,目光平靜而又祥和,“爭那一線勝機,那麼吾且問你,你知道要爭的到底是什麼嗎?”
太陰月神沉默下來,緩緩搖了搖頭,“不知,五行前輩所站層次比吾等要高,所謂登高望遠……”
“其實吾也不知道,所以要怎麼爭?而且在有些時候,或許不爭爲上,不爭纔是爭。”
他伸手撫平紙面上出現的一絲皺褶,打斷了她的話,自顧自地說道,“自混沌之海破碎,大千界域形成以來,吾等經歷諸多變化,早已經不是當初的自我,因此不管是思維方式,還是行事風格,都不可避免和以往有很大不同,無法再用以往的眼光來看待現在的一切。”
“五行前輩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其實很簡單,那就是自從混沌之海最終一戰後,你們自以爲牠還是原來的那個牠,但事實究竟如何,卻是連吾都看不清楚。”
太陰月神沉默不語,只是聽着他繼續說了下去。
“還有你們自以爲隱蔽的計劃和動作,牠其實一直都看在眼中,不過卻一直沒有采取任何的動作,這裡面到底隱藏着什麼緣由,吾不知道,你們更不知道。”
“還有,如果牠真的想要動手的話,太陰你不會認爲,只憑着你和大力魔神、舍離魔神的三角聯盟,就能夠應對得了那種曾經令吾等都感到窒息的手段吧。”
“五行前輩說的是,還是吾等最近有些孟浪了。”
“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就好。”
他點點頭,緩緩露出一絲笑容,“不過,你們有想法也不是什麼壞事,但鑑於牠對於道果的孕育培養很關心,近期最好也稍稍收斂一下,不要做得太過明顯……”
“至於道果成熟之後的事情,就等它成熟之後再議吧。”
太陰月神不由得微微一愣,仔細品味着這幾句話裡的意思,表情若有所思,最終又盡數變成恬淡的笑容,“晚輩明白了,多謝五行前輩提點。”
………………………………………………
那道虛幻身影依然停留在平靜無波的黑色平面前。
就連姿勢都沒有變化一分一毫。
忽然間,牠緩緩擡起一根手指,在身前如鏡光滑的屏幕上輕輕點了一下。
唰……
一圈圈漣漪以指尖爲中心,朝着周圍迅速蔓延開來。
下一刻,一隻纖纖玉手出現在黑色平面之中,就像是掀開了一排珠簾,又如同是畫中人從二維變成了三維,從中緩緩走出一道窈窕纖細的身影。
“剛剛見過五行神王了?”
虛幻身影向後退開幾步,平靜注視着悄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白衣少女。
“見過了。”
她一直保持着不變的笑容,彷彿自己不過是在幾個老朋友之間剛剛串了幾個門而已。
“牠,都和你說了什麼?”
“好像說了很多,但回過頭來仔細想想,卻似乎又什麼都沒有說。”
她仔細觀察着自己剛剛從中出來的黑色平面,微笑着繼續說道,“五行前輩突然召喚吾過去,還以爲是有什麼真正緊要的事情,結果就真的只是聊了幾句天而已。”
“吾還以爲牠已經做出決定,要聯合其他神魔對吾出手。”
“沒有把握的事情,五行前輩怕是不會做的。”
“九幽當初縱橫無盡虛空、諸天界域,給了吾很大的驚喜與啓發,你作爲牠麾下的最強修者,又能夠將其從巔峰打落,希望不要讓吾空歡喜一場。”
“可能真的要讓前輩失望了,九幽尊主欲渡苦海,卻遭乾坤大道鎮壓,圓滿無暇之心境已然出現裂痕,因此吾雖取而代之,卻並不意味着就要比尊主更加強大。”
“乾坤大道……”
虛幻身影低聲重複一句,忽然問了出一個問題,“在你的眼中,乾坤大道到底是什麼?”
她目光一凝,沉默思索許久,才緩緩開口說道,“在吾的眼中,天意如刀,變幻莫測,又如同加諸在身的道道枷鎖,縱然吾手持神兵,卻也是無論如何都難以得脫。”
“大道枷鎖啊……”
虛幻身影低低重複一句,忽然露出一絲笑容,“越是強大的生靈,便愈發清晰感知到大道加諸在自己身上的枷鎖,那麼對於乾坤而言,它們自混沌之海破碎,諸天界域形成以來,已然算是無盡虛空最爲強大的生靈,所以你覺得,它們身上的枷鎖又該有多麼沉重,是否早已經沉重到無法承受,甚至是爲之身殞的地步呢?”
恩!?
她瞳孔剎那間收縮,心中已然掀起滔天大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