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短的時間能完成兩處佈置,真的是難爲你了。”
司馬千戶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毛,很罕見地上前一步,拍了拍騰遠的肩膀。
騰遠低下頭,沉聲道,“這都是那些小崽子們的功勞,末將充其量也只是動動嘴而已。”
“他們是出力,你是勞心,聽命出力容易,勞心用計卻難。”司馬千戶遙望着遠處痛快食人的白虎,暗中已經將下脣咬掉一塊肉下來,顯然其內心並不像表面上那樣冷靜平和。
“兩處佈置也已經差不多了,它就是一頭畜生而已,雖說也有趨利避害的本能,但終歸是沒有真正的智慧,不能像我們一樣可以直接看破隱藏在表面下的危險。”
司馬千戶停頓一下,努力平靜語氣道,“戰馬都到位了吧。”
“到位了,末將還留了一部分最好的戰馬出來,萬一情況有變,也好……”騰遠嘆了口氣,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肉痛。
司馬千戶一擡手,阻止了騰遠繼續說下去,“你有心了,不過我還是希望,最壞的情況不要發生。”
“那就,開始吧。”
白虎吃完了爪下的食物,擡頭看看已經跑出老遠的一羣人,舔去嘴邊的血漬,邁開步子毫不猶豫地追了過去。
數之不盡的食物就在不遠的地方,身上的傷痛和腹中的飢餓已經摺磨了它很久,現在終於到了可以盡情捕獵的時刻。
忽然間,戰馬驚恐的長嘶聲傳入它的耳朵。
衝鋒狀態下的白虎轉頭看去,一眼便看到在左側遠處,至少有一羣馬匹在那裡掙扎,濃郁的血腥的味道撲面而來,更加讓它的情緒變得暴烈起來。
轟!
它僅僅猶豫了一下,便改變路線,朝着那羣戰馬撲殺過去。
那些兩足直立的食物雖然一直都在試圖攻擊,不過打在身上不痛不癢,也就是那些拋擲過來巨石和長長尖銳物體會讓它有些困擾,但只要注意護住腹部傷口就不會出現太大問題。
唯一有些讓它煩躁的就是他們的動作比較靈活,逃跑速度也並不算慢,一個個逮住吃掉有些費力,發力過猛的話還會牽動腹部的傷口,讓本就恢復緩慢的傷勢變得更加惡劣。
所以說現在有了更好更容易捕食的食物,怎麼選擇就已經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它甚至已經可以做出簡單的判斷,如果那些馬匹的肉量足夠大,就完全可以放棄捕殺這些直立獵物,待恢復少許後便以最快的速度,逃離一直不遠不近跟在它身後的那抹鮮豔紅色。
一想到那抹鮮紅給重傷的它帶來的壓力與恐懼,白虎便再次加快了速度。
“近了,更近了……”司馬千戶縮在袖子裡的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刺入肉中,已經是屏住了呼吸。
白虎如同一尊從天而降的巨石,轟然落在一匹被綁住四肢驚恐長嘶的戰馬身上,只一口就撕扯掉它小半個身體,咕咚一下吞下肚中。
很快將壯碩的戰馬分食完畢,它低吼一聲,龐大的身體騰空而起,朝着不遠處更多的馬羣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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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
下一刻,白虎毫無徵兆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線之中。
鎮南大營軍陣中,騰遠目不轉睛盯着白虎,握刀的手上青筋畢露,就在此時猛地一咬牙,斷然大喝道:“放!”
咚!
大地猛地震顫了一下。
隨後便是沖天而起的火光,幾乎映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再放!再放!”
“別猶豫,把所有黑麪和黑寶都丟過去,陷阱就在那裡,別給老子丟歪了!”
“牀弩手準備,投石手準備,弓箭手準備!”
騰遠在聲嘶力竭的大吼,聲音很快淹沒在劇烈的爆炸與燃燒聲中。
同一時間,一抹淡淡的紅色身影出現在幽深密閉的山洞底部。
她避開了散落一地的血肉碎骨,緩緩來到石壁前,從那裡撿起一本略顯殘破的卷冊。
“又找到了一本書呢。”
她微笑着,饒有興致地翻看了第一頁。
但僅僅片刻後,她卻又將卷冊合上,隨手將其丟進了大紅袍袖之中。
這裡面記錄的內容沒有讓她生出半點兒興趣。
她本來就對這些人書寫的修煉功法無感,尤其是在擁有了那部玄妙莫測的天書之後,再看到這種東西,甚至連多看一眼的念頭都是嫌多。
“它這裡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收藏,白白浪費力氣破開迷障,算了,還是去找它本體好了。”
火場邊緣,紅衣新娘平靜注視着遠處爆起的火光,白皙如玉的面龐上沒有一絲表情。
“白虎食人,人傷白虎,誰殺誰都是天經地義,這就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嗎?”
“只是這人啊,心機多變,擅使外物,終究不是白虎所能思度。”
“它立足山林,多靠身軀之強,爪牙之利,無有敵手之下卻是忽視了其他,這是它的強處,但也是阻礙它再進一步的束縛。”
“可惜了......”
“不過自從我生出靈智以來,還從未見到過能夠被這些人們捕捉,甚至是殺死的同類,如今這頭白虎的情況倒是有些意思。”
“所以比起吃掉它,我更希望能夠觀察一下,這些人們到底接下來會做些什麼,又能做到什麼。”
駐足矗立許久後,她幽幽嘆息一聲,輕輕撩起裙襬,轉身剛要準備離開,卻又在邁出一步後停了下來。
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子悄然出現在她的身側,直接跪倒在熾熱的灰燼上面,恭敬道,“小姐,奴婢嗅到了熟悉的氣味。”
“哦?”她眼中波光閃動,輕啓朱脣道,“是人留在那本書上的味道嗎?就在那邊的人羣之中?”
“回小姐的話,奴婢嗅到了兩道氣味,一個就在那人羣深處,另外一個,則是單獨存在。”
她回過頭來,看看鎮南大營的上千披甲士卒,然後很快又順着白胖中年男子手指的方向,看向了軍陣一側附近的位置。
“那就,先從有意思的地方做起,把人羣中的那個人帶走,再去找獨自落單的人吧。”
她微微提起裙襬,蓮步輕移,身體一動便是數丈距離出去,片刻後就已經完全脫離火場,來到山腳下面。
她距離軍陣越來越近,但卻沒有一個人向她投去哪怕一眼的關注,就算是隱藏在高處,時刻警惕注視着周圍環境的鎮南軍探子,都完全忽視了有這麼一個紅衣女子,在朝着軍陣似緩實疾地走來。
在她右前方,巨大陷坑內的火焰逐漸變弱,甚至有熄滅的趨勢。
“這個愚蠢的食物啊,竟然被那些人們折騰到了如此境地。”她眼中波光流轉,忽然間就又對深陷其中的那頭老虎生出了些許興趣,便稍稍偏轉方向,朝着那邊走了過去。
嘭!
毫無徵兆的,一團灰黃色的東西落在她身前不遠處,濺起大蓬渾濁汁液,有幾滴甚至和她的紅色繡花鞋只有不到半尺距離。
這種味道,這種穢物……
她忽的皺起鼻子,有些嫌惡地向後退了幾步,再擡頭時,便看到又有不知道多少同樣的東西轟然落下。
遠處,騰遠滿頭大汗,正對着投石手們大吼,“快點快點快點!速度太慢了!你們是沒吃飯嗎?再慢吞吞的像個綠帽子王八,老子就讓他吃掉一整桶的金汁玉液!”
嘔!
騰遠不說話還好,一說起吃飯和金汁玉液幾個字,頓時就有不止一個士卒低頭就吐,但他們還不敢停下,因爲依着騰副將的性子,真的能說到做到。
吃掉這樣滿滿一大桶屎尿穢混合煮沸的東西,那他們絕對會死於噁心和腹瀉,倒還不如衝上去和那頭老虎真刀真槍做上一場來得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