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長路確實漫漫,但枯燥倒也不算太過枯燥,你知道我一向都很忙,經常顧不上去想其他的事情,不過紅衣若是想要做些什麼,或者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我也義不容辭。”
顧判一邊說着,一邊悄然將平鋪在角落睡覺的陋狗,以及癱在陋狗封面上的銅鏡拿到了手中,順着剛剛被他打開了一道縫隙的車窗嗖地就扔了出去。
丟完了血書銅鏡,他又將目光落在了呆呆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的白衣少女身上,想了一想後卻還是收了手,沒有將她也跟着丟到外面。
既然已經多方檢查過了她體內沒有被南荒留下手筆,所以說倒是不必讓她也跟着出去了。
畢竟在這樣一個封建社會,他又是個有相當身份地位的老爺,在和夫人行禮的時候,身邊留一位使喚丫頭服侍伺候着,也是應有之意。
而且光是想想那個場面,似乎還挺讓他心嚮往之……
下一刻,靈引也無聲無息從趕車人的位置上跳下,接住了在風雪中撲棱着翅膀,滿臉懵逼的陋狗,豎起一根手指放到脣間,對着它做了一個噤聲不動的手勢。
“老爺剛剛給吾傳遞了消息,讓吾等不要靠近馬車,就在……”
靈引一句話還未說完,便不得不閉了口,伸手將剛剛冒出來的那頂鍋蓋頭又給按了回去。
“咋的了,咋的了,我剛完成了作業想要休息一會兒,怎麼就突然飛出來了呢?”
“雷達少爺不要大聲說話,若是吵到了老爺,你可是要捱揍的。”
“父親大人,咦……父親大人呢?難道我們遇襲了?”
靈引有些無奈地將鍋蓋頭再次按回銅鏡,壓低聲音道,“雷達少爺稍安勿躁,吾等沒有遇襲,也沒有任何敵人出現,只不過是老爺和夫人在車內要做一些事情,就讓吾等在遠處進行戒備警衛……”
項洌還是非常頑強地從銅鏡中鑽了出來,“靈引姐姐,你說在這種冰天雪地之中,荒山野地之內,我們又有這麼強的實力,不找別人的麻煩就算罷了,難道還有哪個傻逼敢來父親頭上動土?”
“所以我覺得,我們沒必要全部出來巡邏警戒,只要靈引姐姐派出些紙人甲士,在狗叔的指揮下布好防禦陣線就行……這樣我們就能回車廂裡面,看看父親大人要做的事情需不需要幫忙。”
“能幫的話最好,正方便我掙一些學分,回頭換父親大人給我講故事,就算是不需要幫忙,那至少我也表示了一番孝心,等將來犯錯捱揍的時候,興許還能打得輕那麼一點。”
靈引面露難色,朝着數丈外的馬車車廂看了一眼,很是堅定地搖了搖頭道,“雷達少爺,雖然吾不是人,但自從來到大魏京城之後,也算是和人們一起生活了很長時間,知道了那麼一些人們之間的事情,所以你就聽吾一句勸。”
“如果真的和吾所猜測的一樣的話,你這麼冒冒失失地跑過去,恐怕要打你的不只是老爺,極有可能還得加上夫人……”
嗖的一下,鍋蓋頭直接縮進了銅鏡之中,再也沒有露頭。
“狗叔,你帶着我在附近轉轉行麼,既然父親大人說了要巡邏警戒,我們就必須要將此地好好巡邏警戒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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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馬車孤零零停在荒野深處。
外面是呼呼作響的風雪之聲,裡面則是溫暖如春的平和寧靜。
似乎還是有點兒熱。
顧判額頭上已經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水。
紅衣恍若未覺般,還在那裡調製着一壺靈茶,直到將其完成後才擡起頭來,眼睛裡閃過一絲驚訝的神色。
“顧郎你怎麼了,看上去很熱的樣子。”
她微微皺眉,語氣更加疑惑,“顧郎修行烈焰掌日久,早已經臻至化境,一向不怕冷更不怕熱,而且現在又不是在戰鬥中,爲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顧判接過她遞來的靈茶喝了一口,努力平復着語氣道,“你不是要和我,要讓我,那個……”
“顧郎竟然已經如此迫不及待想要幫助妾身完善思念之法了麼?妾身心甚慰之,既然如此,那我們就開始吧。”
紅衣悠悠嘆了口氣,整個馬車車廂內陡然紅光大盛,雕塑般木然端坐不動的白衣少女也在此時睜開了眼睛,從身上取出來一部厚厚的書冊平放在了身前方桌上面。
“上一次聽完了顧郎所講的石頭記後,這是珞羽和瑾璇爲妾身找的文采最好的才子佳人,親手捉刀撰寫的新一版紅衣與顧生的故事,妾身爲之取名東廂記,顧郎可以先熟悉一下文章,然後就可以和她對戲演上一段,再由妾身品評,看看還有什麼需要改進之處。”
顧判一口氣直接噎了下去,過了一會兒才捂住胸口道,“你剛纔說長路漫漫,孤單無聊,難道就是想讓我和她演戲給你看?”
她笑意盈盈說道,“是啊,那顧郎以爲呢?”
“我演不了。”他毫無疑問一口回絕,不過在想了一下後還是決定不能把話說得太死,便又接了一句道,“不過可以讓我看看你的劇本,從臺下觀衆的角度來公正客觀地提一提意見。”
“顧郎怎麼能說是臺下觀衆呢,你就是紅衣顧生的主角纔對。”
她雖然說是如此說,卻也並沒有勉強,而是將那部書冊給顧判遞了過去,任由他坐在那裡隨意翻閱。
馬車孤獨沉默地行走在風雪之中,縱然沒有車伕操作,兩匹高頭大馬也保持着近乎偏執的精準步伐,沿着官道大路不徐不疾前行,在身後留下一條清晰的筆直轍印。
靈引託着腦袋盤坐於紙鸞上面,低頭看着旁邊一書一鏡在那裡忙活着用符紙給自己做衣服,很想嘲笑一下它們的笨手笨腳,然後不知道爲什麼就真的莫名其妙笑了出來。
老爺和夫人,還沒有結束嗎?
它低頭望了望依舊被淡淡紅光籠罩的馬車,馬上又必須要端端正正做好,讓雷達少爺給自己比劃着去量肩膀和手臂的尺寸。。
馬車車廂內,顧判半躺半坐,懶洋洋緩緩翻看着那本東廂記,不時接過紅衣剛剛倒好的靈茶喝上一口,當真是一副紅袖添香好讀書的旖旎景象。
啪嗒!
東廂記掉在了地上。
他無意識地咕噥一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是閉上眼睛睡着了過去。
紅衣微微一笑,拿過桌上的瓷杯,準備將他沒喝完的殘茶倒掉。
就在她的指尖觸碰到杯子的那一刻,卻忽然間停了下來,轉頭看向了外面忽然變得明暗不定的天空,剎那間眉宇間已然是沉凝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