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袍男子對着顧判深施一禮後,緩緩直起身體,滿面笑容道,“小的萬庵,見過前輩。”
“萬庵,你知道我是誰?”
“晚輩是幻神宗弟子,自然知道前輩剛剛取出信物,乃是召喚晚輩前來聽令……”
“原來是幻神宗。”
顧判心中閃過和荊棘的那次交談,快速回憶了一下關於幻神宗的情報,於是臉上笑容愈發溫和良善起來,“這裡就只有你一個人麼,你的宗門長輩呢,又在什麼地方”
萬福貴垂手而立,語氣恭敬回道,“宗門長輩原本都在此城中休養生息,同時正好抵近觀察北方那片不正常的黑色森林,後來突然發現了某處地方天降機緣,與本宗所修幻神之法大有裨益,便全部出動將那剛剛降生的機緣之靈給捕捉了回來,如今正在佈陣煉化。”
天降機緣,莫非此地所發生之事和計喉沒有關係,都是因爲這所謂的幻神宗所爲?
顧判點了點頭,收斂笑容道:“你們現在在哪裡佈陣煉化那隻異類?”
萬福貴小心賠笑道:“宗門長輩之所思所慮,絕非小人可以妄自揣測,所以說晚輩只知道尊奉師命留守此處,並不知道諸位長輩身在何方。”
“行了,不說那些沒用的。”
顧判隨手攝來一隻酒罈,咕咚咕咚灌了幾口,長長呼出一口濁氣道,“你若是還有什麼事情就抓緊講,沒有的話,便可以走了。”
“是是是。”萬庵面對着突如其來的巨大壓力,頓時冷汗涔涔,就連說話都變得不太利索,但還是咬牙說了下去,“晚輩斗膽請前輩稍等片刻,本門虛炎師叔正在趕來,說要與前輩面談。”
“那就等人來了再說,你退下吧。”顧判擺擺手,決定結束對話,“我等他半個時辰,過期不候。”
時間一點點過去,當顧判喝完了第五壇酒的時候,原本蠟像般呆呆坐在那裡的食客忽然起身,同時向酒樓外走去,數息之後便已經人去樓空,只剩下了顧判和紅衣一桌客人還在安然端坐。
緊接着,一道渾身包裹在墨色長袍中的身影緩緩從門外走來。
他就站在那裡,背對夕陽,彷彿將周圍的光線都盡數吞噬,入目處只有一片黑暗,卻又將人的目光盡數吸引過去。
看上去朦朦朧朧,混混沌沌。
莫名帶給人一種陰暗晦澀的神秘感覺。
“你就是雲海宗的修士?”
嘶啞乾澀的聲音緩緩響起,卻彷彿攜帶着極強的魔力,讓人聽了之後就要陷入其中,失魂落魄。
“幻神宗,虛炎?”顧判淡淡開口,屈指輕輕敲打着桌面,表情平靜而又淡然。
他只是擡頭看了門邊的黑暗墨色一眼,隨即不以爲意地移開目光,啪地拍開了第六壇酒水,咕咚咕咚兀自朝口中灌了一通。
這一手黑暗匯聚,遮罩己身的“視覺特效”,如果他是第一次見到的話,說不定還真的就會爲之驚訝感嘆一番,但在見識過了業羅重臨現身時的場面後,他的欣賞閾值便一下子被拔升到了不知道多高的高處,因此對於眼前的小把戲,根本就心如古井,平靜無波。
門邊的黑袍男子微微一滯,似乎沒有想到這位雲海宗的年輕弟子竟然如此倨傲,竟然如此的不給自己面子,不由得便是冷笑一聲,緩緩向門內踏出了一步。
隨着這一步踏出,環繞在他周身的墨色黑暗水波般流淌起來,迅速將酒樓大廳內的大片桌椅板凳淹沒,並且迅速向着顧判所在的位置席捲過來。
唰………
悄無聲息間,一縷淡淡的鮮紅光芒亮起。
將所有用來的黑暗盡數驅離出去。
但那道紅色光芒卻並沒有追擊擴張,而是僅僅護住了以角落那套桌椅爲中心的丈許方圓,和其他地方的墨色黑暗形成了相互對峙的局面。
黑袍男子眼中陡然爆出兩道精芒,第一次才發現了紅衣的身影,不由得爲之呼吸一滯,片刻後才沙啞着嗓音又問出一句。
啪嗒。
那枚玉佩再一次被顧判丟到了桌上。
虛炎艱難從紅衣身上移開目光,盯着那碧綠玉佩看了許久,忽然間將所有墨色黑暗盡數收斂,再開口時卻是變得客氣了許多。
“鄭師姐她,也降臨到了此方天地麼?”
顧判點點頭,表情自然道,“師姐如今正在黑暗之森北邊的某處地方休養生息,感悟天地變化,短時間內不便出行,所以才讓我帶着她的信物南下,去尋找本門的荊棘師兄。”
再聽到荊棘的名字,黑袍男子雖然並未完全放鬆警惕,但籠罩了幾乎整個大廳的黑暗墨色卻已經緩緩退去,即將西沉的夕陽將最後一絲光芒照射進來,在門邊形成了一道分明的光暗分界線。
“我便是幻神宗虛炎,不知這位師弟如何稱呼?”
“本人姓顧,單名一個判字。”
“原來是顧師弟。”虛炎低低笑了兩聲,慢慢朝着大廳裡面走來,也第二次將目光落在了紅衣的身上。
“這就是顧師弟御使的靈體吧,想不到師弟身爲雲海宗弟子,所走的卻反而更加接近本門的路數,而且看上去另闢蹊徑,獨樹一幟,讓人讚歎不已。”
伴着虛炎的聲音,絲絲縷縷的黑暗墨色開始凝聚,最終變化成一個身着黑色長裙、滿面鮮血的淒厲女子模樣,亦步亦趨跟在他的身後。
虛炎低聲感慨嘆息着,目光須臾不離紅衣左右,“不知顧師弟可否將此靈體的……”
顧判面上一直保持着的笑容終於僵硬了。
“找死!”
毫無徵兆的,劇烈的罡風呼嘯而起,整個酒樓大廳頃刻間如同被一隻巨手狠狠掃蕩,傢俱器物乒乒乓乓同時碎裂一地。
嘭的一聲悶響。
虛焱周身環繞的黑暗墨色被一擊而破,一聲沒吭便倒飛出去,飛過酒樓外面的長街,又砸穿了幾面石牆,才重重摔倒一座院落之中。
夕陽就在此時完全落下,整個城池開始緩緩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
其後卻又有一道猩紅火焰燃起,透過剛剛被砸出的大洞,映照在了虛炎的身上,更是顯得滿是血腥,慘不堪言。
“你,你竟然……我想不明白,你爲何要突然對我出手……”
“你那祭煉靈體的法門,你若是不想和我交流,直接出言拒絕了便是,爲何,爲何要突然下此毒手……”
“不對,這種感覺,她不是你祭煉的靈體……”
“你,你也不是雲海宗的弟子!”
虛炎死死盯着被自己撞開的大洞,面色剎那間接連數變。
他掙扎了幾次都沒能爬起來,口鼻眼耳鮮血直流,胸口凹陷下去一大塊,一張嘴便又是大口鮮血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