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接通, 成露不等顧承愈開口就直接告訴他老爺子明天不能來留住好時光拍照。
顧承愈聽了,皺眉:“媽,爺爺怎麼了?”
“今天你韓爺爺過來了, 老哥倆聊得高興, 你爺爺就沒管住嘴。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荔枝, 一個人吃了十二三個, 等到了下午就開始拉肚子, 醫生給打了止瀉針,現在剛到家。”
成露的聲音溫溫柔柔,後面的話全是爲着兒媳婦兒在着想:“你等會就告訴安安, 說爺爺明天臨時要去會老戰友,拍照的事情改天再約。要不然我怕她知道了以後不好意思, 還要特意跑一趟。”
“行, 我知道了, 那我晚上回去。”
許安安在旁邊默不作聲的等,等到顧承愈掛斷電話, 就開口詢問:“怎麼了?”
顧承愈如實相告,繼而補充:“我今天晚上得回去一趟,不過現在老爺子這樣,估計也沒辦法多問什麼。你自己一個人,別再胡思亂想, 知不知道?”
“知道是知道, 但是, 臣妾做不到啊。”
顧承愈真真是哭笑不得:“你這是鐵了心不讓我走是吧?”
許安安也很是爲難:“那我儘量少想點兒。”
這一夜, 許安安的夢出奇的混亂也出奇的長, 一環連一環,完全就是闖關打怪。
最後一關的時候, 牧師站在教堂高大的十字架前面詢問:“在場諸位,有人反對這段婚姻麼?”
廖錦站出來的時候哭得肝腸寸斷:“安安!你不能跟顧承愈在一起!他是、他是你的親哥哥啊!”
許安安驚醒,摸了手機看時間,還差五分鐘五點。
她猶豫,然後給陸欣打電話,打算讓表姐起早陪她去廟裡燒頭柱香。
電話接通的時候,聽筒裡面是阿來的聲音:“安啊,找我啥事兒啊,這麼早……”
“我找的是我表姐,你是不是拿錯手機了。”
這一句,許安安用的是肯定語氣——陸欣和阿來的手機是同一款,兩個人秀恩愛的直接產物,手機殼都一模一樣。
阿來反應了兩三秒鐘,乾巴巴的笑:“等、等會兒啊……”
許安安沒說話,拿着手機聽。聽阿來去喊陸欣的名字,聽陸欣斥“劉福來你有完沒完”。
“安啊……”阿來仍舊笑得乾巴巴。
“我就是睡不着閒得無聊,沒啥大事兒,你們倆繼續休息吧。”
陸欣的電話再打過來的時候,許安安已經自己從廟裡上好了第一炷香:“我剛纔還抽了個籤,上上籤。但我覺得這個應該是廟裡用來討采頭攬客的,不能算數。還有啊,你跟表姐夫進展神速啊。”
“那好歹也是個上上籤啊,你就別挑了。我昨天晚上又仔細想了想,你跟顧承愈不是同一個血型,兄妹梗肯定是沒有了。要說深仇大恨不共戴天,按照表姨那個性格,肯定也是當時就手起刀落來個了斷,不會把戰線拖得這麼長。所以我覺得,這頂破大天,應該也就是當時有些什麼小誤會、不愉快,多年以後,大家相逢一笑泯恩仇。”
“真要是過了這麼多年都記着,那也不會是什麼小誤會了吧?還有啊,你昨天晚上還能有時間想我的事兒?你這樣,算不算是對錶姐夫的極其不尊重?”
“許安安,我跟你說正經的呢!”
陸欣被成功惹毛,許安安覺得鬱悶心情有所緩解,再接再厲:“表姐,表姐夫一切正常麼?”
“你放心,一些正常。”陸欣這句說完,聲音就忽的變小。後半句,她問的是阿來:“你能不能打得過許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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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承愈從家裡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還帶着成露讓他拿給兒媳婦兒的曲奇餅乾:“我媽自己烤的,讓我拿點兒給你。”
許安安打開餅乾盒子看過,關心的另有其他。
“老爺子拉肚子拉得有點兒虛,我就沒問,等過兩天,他好點兒了再說。”
“嗯。”許安安點頭,並沒有掩飾自己的失望:“我今天還起了個早去廟裡上香了,搖了個上上籤,就是不知道準不準。”
顧承愈昨天也是想了一晚上,初步判斷和陸欣差不多:極端衝突肯定沒有。而後續擔心,則和許安安類似:矛盾誤會經年累積,只怕也會量變引起質變。
他把自己的想法講給苦臉向日葵聽,持的還是樂觀態度:“再怎麼狗血,好歹也在能承受的範圍,到時候就兵來將擋、見招拆招吧。”
許安安還是愁到心有慼慼,並且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她要和顧承愈衝破一切世俗阻礙在一起,實在不行,就私奔去浪跡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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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七點鐘,廖錦和關海結束希臘之行返回潞城。
許安安和顧承愈去接機,四個人從機場出來,就直接去了顧承愈訂好的飯店。
席間關海給許安安和顧承愈看他們在希臘拍的照片,講愛琴海的日出日落有多美。廖錦則是等一頓飯吃完了大半,才從皮包裡拿出了一個手機大小的紙質盒子:“給你們倆買的,當時看着覺得挺好看的。”
盒子裡面放着的鑰匙墜是純銀材質,情侶款,帶着及明顯的希臘古典風格。
許安安把墜子分別在她和顧承愈的車鑰匙上掛好,之後的“謝謝媽咪”肉麻到無以復加。
顧承愈藉着話頭往下接,先是感謝未來丈母孃的心繫掛念;再是表示等兩位長輩倒了時差休息好,一定要再正式的登門拜訪;最後點明主題,說已經帶着許安安去見了自家爹媽。
於是,雙方家庭和當事人立場互換。
顧承愈給廖錦和關海添飯佈菜,在同樣友好融洽的氛圍下事無鉅細的交代家裡幾頭牛、人均幾畝地。
顧承愈說到家裡老爺子的時候,廖錦放下筷子:“老首長是你爺爺?”
“是。”顧承愈應聲,去看身邊雞翅膀吃到一半就不再動作的向日葵:“那天安安去家裡提起您,老爺子還說對您有印象來着。”
“當年在部隊的時候,我還跟老首長握過手、說過話來着。”廖錦笑笑,有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內容:“當時老首長說,現在婦女已經頂起半邊天,所以部隊裡,也有半邊天是我們這幫女兵的。我當時拍着胸口說請首長放心,結果沒兩年就結婚退伍了。”
對於老母親的如此反應,許安安說不上來是高興還是失望——兩家父母都沒有刻意迴避,但也都沒有多說。
事情,似乎開始向着撲朔迷離的方向發展。
晚上的時候,許安安又做夢了。並且今天的夢境奇蹟般的能和昨天的夢銜接起來。
今晚夢的開頭,仍舊是牧師站在高大的十字架前面詢問:“在場諸位,有人反對這段婚姻麼?”
“我反對!”
顧家老爺子和廖錦齊齊站出來,可這之後,無論許安安怎麼問,兩個人對反對的原因都隻字不提。
緊接着,前一晚打怪闖關的環節就開始不停亂入。亂入的情節完全沒有順序,錯亂跳躍到許安安一個哆嗦,就夜半驚醒。
凌晨一點,隔壁房間廖錦的呼嚕聲節奏輕快,完全沒有受時差的影響。
許安安抱着手機一個字一個字敲,把剛剛的驚悚噩夢發微信講給顧承愈聽。
顧承愈的語音發過來吐字清晰,看來也是無心睡眠:我就跟你說過,讓你少看那些亂七八糟的電視劇。
老闆,我心好煩,好想你~~~
許安安在結尾用了三個波折號,發過去之後看了有一會兒,才撇撇嘴感嘆自己居然也能這麼肉麻噁心。
網上說,最對的愛情和最好的人,是讓人有了盔甲也有了軟肋。
許安安覺得這個說法不是很準確。
她覺得,最對的愛情和最好的人,是會讓人發現,英明神武如我,居然也能這麼臭不要臉無下限。
顧承愈這次沒有回覆語音,但“等着”兩個字是絕對沒誇張的秒回。
許安安把手機調成震動,擔心聽不到顧承愈的電話,就一直拿在手裡。
她“等着”,然後思考等會兒偷偷出門的時候怎樣才能把聲音降到最低。
顧承愈到了的時候並沒有給她打電話,許安安側着耳朵聽了兩遍,才確定被敲響的真的是她臥室的窗戶玻璃——窗簾拉開的時候,顧承愈扒着上邊窗沿、踩着下邊窗臺,還能喪心病狂的空出一隻手來和她打招呼。
許安安一點兒一點兒、小心翼翼的拉開窗戶,挪開窗臺上的多肉讓顧承愈落腳。
夜半私會,許安安沒敢開燈,只打着手機手電筒。
顧承愈藉着光四下打量,看過了梳妝檯上的瓶瓶罐罐,心裡是說不出來的高興柔軟。
他回到鋪着粉紅色牀單的單人牀躺下,給向日葵留下一半。
動作極輕的鎖好房門,許安安在顧承愈身邊躺下用氣聲說話,高興又不高興:“你發什麼神經。”
“你不是好想我麼。”顧承愈同樣用氣聲回答。他去扯被子,只給許安安蓋好,然後伸進向日葵的真空小吊帶上下其手。
“咱們後面怎麼辦啊?”許安安心煩,被顧承愈捏得更煩,就把吊帶裡的爪子往外扒拉。
“你別管了,等過兩天老爺子好點了,我直接去問。多大點兒事兒,你別弄得跟世界末日一樣。”
“多大點兒事兒?”許安安不服,重新把顧承愈的手往外面扯:“那你怎麼凌晨一點也不睡覺。”
“睡了,又醒了。”
“那不還是一樣!”
“我是夢見你才醒的。”顧承愈話沒說完就頂過來,許安安擰了他的手就又去擰他的腰:“你給我老實點兒!憋着!”
“你就這麼虐待我?”顧承愈不依,兩個人斂聲屏氣的在牀上你打我躲,單人牀墊不堪重負,吱吱呀呀。
隔壁臥室的呼嚕聲忽然中斷,許安安瞪着眼去捂顧承愈的嘴,大氣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