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汪汪!
清晨,桑晚被小將軍的叫聲吵醒,它還沒養成良好的排便習慣,暫時養在花園的籠子裡。
桑晚抓着牀邊欄杆坐起,用遙控器打開窗簾。
外面灰霧濛濛,不見陽光。
“要下暴雨了嗎,天色這麼陰沉?”
轟隆隆!
桑晚話音剛落,暴雨傾盆而至,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打在窗戶上,狂風吹起紗簾,一股泥土的腥味很快瀰漫屋內。
“小雀——來幫媽媽關下窗戶。”
桑晚一邊抓着欄杆下牀,一邊呼喚桑雀,外面傳來碗碟碰撞的聲音,卻不見桑雀應聲。
汪汪!汪汪汪!
小將軍還在一個勁的叫,桑晚估摸着它是被打雷嚇到了。
桑晚坐上輪椅來到外面,室內昏暗,一盞燈都沒開,桑雀披着頭髮看不清臉,背對她,站在電飯鍋前一動不動。
“小雀今天要給媽媽做早飯嗎?”
桑晚打招呼,桑雀沒反應。
轟隆隆!
閃電劃破黑暗,桑晚轉頭看向餐桌,呼吸一滯。
圓形餐桌上擺了五碗冒尖的米飯,每碗米飯都直直插着一雙筷子,凳子拉開,彷彿有人正坐在桌前吃飯一樣。
桑晚不寒而慄,渾身冒起雞皮疙瘩,感覺桑雀有些不對勁。
“小雀?”
桑雀依舊低着頭,抓起一把細長菜刀,不發一言,從桑晚身邊走過,進入她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
桑晚看看餐桌上那五碗飯,吞了口唾沫,調轉輪椅去找桑雀,要問個清楚。
撕拉……撕拉……
桑晚剛將桑雀房門打開一條縫,就聽到裡面傳出利器劃拉布料的聲音,桑晚毛骨悚然,緩慢地,將房門一點點打開。
昏暗的房間裡,桑雀背對門口坐在地上,周圍散落着各式各樣的玩偶,她不斷揮刀,將玩偶四分五裂。
閃電劃過,冷風從半開的窗戶吹進來,桑雀長髮繚亂,透着一股陰森詭異的氛圍。
桑晚汗毛倒豎,還是忍不住出聲試探,“小雀?”
桑雀揮刀的動作一頓,丟下手中被挖去雙眼的玩偶,站起來緩緩轉身,看向坐在輪椅上的桑晚。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中,沒有半分光彩,空洞冷漠。
桑晚心頭一顫,這不是桑雀,這不是她的女兒。
桑雀手中的刀一點點舉起,朝着桑晚一步步靠近。
桑晚驚恐地扳動輪椅操控杆,可是輪椅紋絲不動,她只能看着桑雀越走越近,刀尖寒光閃爍。
“小雀!!”桑晚閉眼大喊,刀尖停在她面前。
轟隆隆!
雷聲震響,桑雀空洞的雙眼猛然恢復光彩。
看到面前臉色慘白,渾身顫抖的老媽,再看自己手中對準老媽的刀,以及周圍被四分五裂的玩偶,桑雀渾身一顫,嚇得丟開菜刀後退。
無論什麼情況,桑雀都能剋制自己冷靜,唯獨此刻,她抑制不住的恐懼和後怕。
她明明反鎖了房門,爲什麼還會……
桑雀看向自己房間的門,沒有被暴力破壞,是正常開門出去的。
她還沒學會駕馭癸丑,癸丑卻已經開始駕馭她了嗎?
看到媽媽驚魂未定的樣子,桑雀心中的恐慌越來越難以剋制。
“我……我出去一趟!”
桑雀回屋拿了點東西,逃出家門。
“小雀!”
桑晚在後面叫桑雀,卻只聽到門關上的聲音,桑晚低頭,看着自己不爭氣的腿,用力地捶打了下,最後控制不住的哭出聲來。
*
下午四點,徐家灣村外。
天色陰沉,暗無天光。
展覽中心廣場上,三五老頭聚在角落裡下棋,幾個孩童互相追逐打鬧,一羣老太太拖着音響,佔領場地準備開始廣場舞時間。
與廣場上的熱鬧不同,馬路對面的施工圍擋之後,村中死一般的寂靜。
兩男兩女四個年輕人站在直播用的手機支架前,背對徐家灣村,對着鏡頭打招呼。
其中一個黃毛舉着自己的手機對準屏幕,“大家好,現在是中元節晚上八點鐘,我是你們的明明能靠顏值,卻非要作死的探靈主播黃仲宇,我身邊的是……”
“小夥子,今天是8月13,不是中元節的8月18,而且現在是下午四點,不是晚上八點,你們這是弄啥呢?”
旁邊一個圍觀大爺揹着手,忍不住打斷黃仲宇。
黃仲宇趕忙暫停錄製,他身邊短髮熱褲的可愛妹子頭上戴着貓耳髮箍,笑眯眯對大爺道,“大爺別鬧~我們錄節目呢,徐家灣村這麼邪門,我們可不敢中元節當天進去,這不是趁着現在天陰得跟晚上一樣,趕緊錄點素材就走了嗎。”
大爺忽然從口袋裡取出一個紅袖標,當着四人的面戴上,四人表情立刻變得尷尬無比。
“年輕人,這地方現在禁止入內,你們是自己走,還是大爺我叫警察叔叔送你們走?”
黃仲宇趕忙賠笑,“大爺,我前幾天來的時候還沒人管,怎麼突然不讓進了?裡面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大爺一怒,“快走!不該打聽的別瞎打聽,走走走!”
大爺趕人,四人只能悻悻離開,但是他們可不會放過今天這個好機會,等大爺去別處巡視,找了另外一個圍擋缺口溜進村子裡。
無人的廢墟前,黃仲宇重新開始錄製,一一介紹他們‘探靈四大天王’。
短髮貓耳,T恤熱褲,性格活潑開朗的是齊小喵。
她旁邊一頭黑長卷發,大紅脣,穿復古紅色連衣裙的高冷女人是紅姐。
還有個滿身腱子肉,濃眉大眼的寸頭壯漢,穿着印有‘紅日健身館’字樣的衣服,拿着撬棍呲牙笑,叫張大奎。
錄完開場白之後,四個人分別檢查各自身上的便攜錄像機。
黃仲宇對幾人道,“徐家灣村最早叫山神村,每年中元節前後都有古怪的祭祀儀式,興許今天就是在舉行祭祀,咱們一會兩人一組,看看能不能拍到什麼,要是沒有的話,還是原先的計劃。”
“我跟紅姐主要探福壽紙紮鋪,胖子豬肉鋪和康民診所。小咪你和大奎繼續炒蘿莉和猛男CP,去探七月照相館,巧姨裁縫鋪和兄弟鐘錶鋪,適當製造一些恐怖點,咱們趕在八點前出來,小心那個大爺。”
“明白!”齊小喵元氣滿滿地回答。
張大奎在手裡敲打撬棍,一米八的壯漢和一米五的齊小喵站在一起,很有二次元的CP感。
商議好之後,四人一起進入徐家灣村,穿過前面未拆完的廢墟。
“好大的霧啊~阿嚏~陰氣森森的好冷哦~”
齊小喵搓着胳膊環視周圍,明明外面沒有霧,可是一進入村子裡,霧氣就越來越濃,也不悶熱,反而很潮溼陰冷。
“喵喵,我外套給你穿。”
張大奎立刻脫下自己的運動外套給齊小喵披上,已經進入他的角色。
一直沒開口的紅姐忽然道,“今早才下過雨,溼氣重,夏天高溫,形成霧氣很正常,徐家灣村在龍脊樑山的背陰面,陰冷也正常。”
穿過前面廢墟,四人走上徐家灣村的主街道,霧氣絲絲縷縷呈流動狀,泛着詭異的青色,四人行走的腳步聲在空無一人的村子中迴盪。
周圍都是佈滿陳舊油污的臨街商鋪,破舊的桌椅板凳蓋着褪色的篷布堆在牆角,牆壁上印滿辦證小廣告。
“你們看那是什麼?”齊小喵指着前方路口。
衆人走過去,發現路口擺着三隻碗,裡面分別是花饅頭,燒雞和水果,被磚頭圍在一個圈裡,兩邊還有紅燭燃燒後留下的蠟油。
齊小喵好奇想碰,黃仲宇阻止道,“別動,肯定是在祭祀山神,咱們別隨便冒犯,先拍下來。胖子豬肉鋪就在前面,我跟紅姐過去,你們一會走那邊,七月照相館就在路口。”
黃仲宇給齊小喵和張大奎指了個方向,就帶着紅姐走到前面的胖子豬肉鋪門口。
豬肉鋪門口的地面沾着厚厚的油污,下水道中散發出刺鼻的臭味,卷閘門半開着,開門處還有蹭掉灰塵留下的手印,看起來前不久有人來探過這裡。
紅姐保持着高冷範,站在店鋪外查看周圍。
黃仲宇捏着收聲麥,一邊拍攝豬肉鋪褪色的紅色牌匾,一邊說道,“靈友們,這就是徐家灣村那起罕爲人知的碎屍案發生地點,店主李胖子人看起來老實,待人和善,平日裡還會用豬肉的邊角料喂流浪貓狗,鄰里都說他是個好人。”
“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個李胖子暗地裡卻是個猥褻兒童,虐貓殺貓的變態,幸好被一位熱心大媽發現舉報。誰知道李胖子之後爲了報復,竟然殘忍的殺害了這位熱心大媽,把人像拆豬肉一樣拆了掛在店裡,之後在他的豬肉鋪裡抹了脖子。”
“這個鋪子之所以能保存到現在,一方面是因爲死了人,沒人敢再租了,二是好多人都說曾經在豬肉鋪裡看到胖子的鬼魂出現,還說凡是踏入豬肉鋪的人,都會被胖子的鬼魂追殺,當然,這都是封建迷信,我們探靈就是爲了破除這些騙人的怪談,現在我帶你們進去看一下。”
紅姐跟在黃仲宇身後,看他掀起卷閘門進去,她正要跟上,突然一聲貓叫,一隻黑貓從側面撲出來,紅姐尖叫一聲後退,差點被抓傷。
“怎麼了?”黃仲宇探頭出來。
紅姐驚魂未定,“沒事,黑貓而已。”
豬肉鋪裡破舊凌亂,就是正常豬肉鋪的佈局,已經廢棄的冷櫃,牆上掛豬肉的鉤子,超大的剁肉案臺,佈滿黑色污跡的水池和發黴發臭的拖把。
“……看到沒,這裡很可能就是當年碎屍的地方,大家想象一下,一個滿身橫肉的胖子,光着膀子穿着黑色的膠皮揹帶褲,拿着菜刀, 一下一下,一下一下……”
紅姐用她身上的攝像頭對着黃仲宇,記錄他‘表演’的畫面。
鋪子裡確實沒什麼,兩人拍夠了素材,就從鋪子裡出來,準備去前面的福壽紙紮鋪。
剁!剁!剁!
突然的剁擊聲從背後傳來,在廢棄的村子中格外響亮,回聲陣陣。
黃仲宇和紅姐瞬間汗毛直立,兩人對看一眼,都在確認是不是對方安排的。
“回去看看?”黃仲宇問紅姐。
紅姐用力搖頭表示不要。
但是黃仲宇立的就是作死人設,這麼好的機會,萬一拍到點什麼,千萬粉絲主播不是夢!
黃仲宇不顧紅姐阻攔,折返豬肉鋪。
怎料黃仲宇才踏進豬肉鋪,卷閘門忽然砰地砸下來,將他關在裡面。
“仲宇!”
紅姐驚慌失措地在外面叫,裡面一點聲音也沒有。
陰風吹在後頸上,紅姐渾身泛起雞皮疙瘩,餘光掃到背後有人,她猛一轉身。
只見對面巷子口,一個光着膀子的胖子穿着膠皮揹帶褲,提着滴血的殺豬刀,脖子斷開一半,碩大的腦袋歪歪斜斜,瞪着眼舉起剁骨刀,朝紅姐猛衝過來。
“啊——”
慘叫聲衝破雲霄。
徐家灣村對面的廣場上,老頭下棋,孩童玩鬧,一羣大媽打開音響,跳起歡快的廣場舞,一如既往的祥和。
嗤——
公交車到站開門,桑雀一身黑色運動服,提着裝有獵弓的箱子,壓低鴨舌帽,走下公交車,看向對面陰雲密佈的徐家灣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