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前方,幾十裡處。
那聖虎妖尊環顧周遭,兩枚好似太陽一般的黃金色豎瞳力顯露出無比驚駭之色,但卻竟然找不到那股詭異的力量究竟來自於何處!
於是,他本能地扇動背後雙翼,想要飛上高天!
可就在那一瞬間,犰翻天看到了。
那判官直接伸手一拽,將那稻草老虎的翅膀扯了下來。
剎那之間,廢墟當中的聖虎妖尊竟也遭受同等待遇!
——那無盡的虛空中,就好似有兩隻無形的大手一把抓住了他的雙翼。
用力撕下!
“吼!!!”
伴隨着一聲痛苦的咆哮,龐大的黃金白骨背上兩枚遮天大翼被一瞬間被撕裂下來!
無盡滾燙的妖血好似噴泉一般噴涌而出,染紅了整個大地,茫茫血霧將廢墟籠罩!
“誰!究竟是誰!藏頭露尾!出來!”
痛苦與驚恐讓聖虎妖尊失去了高傲與姿態,向着天地瘋狂咆哮!
此時此刻,在這般恐怖的威脅之下,他已經完全顧不上川奈縣城了!
犰翻天嚥了咽口水。
就見那判官從容淡定,又不知從哪兒抽出一根銀針來,往那稻草老虎眼睛上一紮。
銀針輕輕鬆鬆扎進稻草裡,甚至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但那廢墟當中,失去了雙翼的聖虎妖尊那怒目圓睜的雙瞳,驟然炸裂!
砰!
兩個血淋淋的空洞,觸目驚心!
憤怒而恐懼的咆哮聲,再度響徹了整個戰場!
然後,奪路而逃!
終於,在這般生死的恐怖威脅之下,聖虎妖尊再也顧不得太多!
逃命要緊!
什麼子嗣?
什麼報仇?
早已被拋之腦後!
甚至,聖虎妖尊此時此刻,心頭竟然前所未有地悔恨起來!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個兒開始得意忘形,竟妄圖去侵略那個將他們北境妖國壓制了千百年歲月的古老帝國?
是從突破入道的時候嗎?還是從知曉大夏三聖死了倆的時候?
記不住了。
但反正這個時候,膨脹的聖虎妖尊,後悔了。
——自個兒壓根兒就不應該參與到這場侵略當中來!
壓根兒就不應該聽信那個可惡的人類的蠱惑啊!
可惜,這世上,千金難買後悔藥!
——晚了!
且看他四隻如天柱一般恐怖的虎腿猛然一跺,頭也不回地朝着韋馱山的方向逃去!
此時此刻,他只想逃離這個鬼地方,逃離這股無形又恐怖的力量!
“判官兄弟,他……他要逃……”犰翻天支支吾吾提醒道。
“他逃不了。”
且聽判官緩緩開口。
緊接着,他伸出手,一把抓住那稻草老虎的四肢,一拽!
那四條脆弱的稻草腿兒就被拽下來。
與此同時,黑光閃爍,不詳頓生!
那正騰空而起的聖虎妖尊,四肢猛然被一股恐怖的無形力量扯斷!
龐大的身軀好似也被什麼可怕的巨力拽下,狠狠砸地裡!
一時間,煙塵瀰漫,大地破碎,厚土動搖,好似地龍翻身!
咕嚕——
犰翻天嚥了咽口水,看着那幾乎要變成“虎彘”的稻草老虎。
殘破的身軀上,一根根血線纏繞——那是這判官在編織稻草老虎的時候用顏料染紅的。
原本看起來滑稽可笑,但如今再看,犰翻天只感覺頭皮發麻。
最後,就看那判官一隻手在上,一隻手在下,好似拍掌那般,用力一合!
啪!
響聲異常清脆。
而直到這個時候,那聖虎妖尊方纔若有所感,擡起頭來,用“念頭”看到了城牆上的一切。
“——是你!!!”
他怒吼出聲,歇斯底里,終於找到了幕後兇手!
可惜,還是那句話,晚了。
轟!
那一天,身軀殘破的聖虎妖尊只感覺頭頂上,一股無法想象的恐怖壓迫力悍然襲來!
隱約之間,他雖然眼睛已經被毀掉,看不到了。
但其餘的感覺卻無比敏銳。
他感受到,一隻無法想象的巨大的手掌,撕裂了天穹,撕裂了罡風!
轟然落下來!
轟隆隆!
恐怖的巨手,將所有的塵埃和血霧盡數蕩平!讓天地之間想起雷霆一般的震響!
聖虎妖尊的聲音,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無盡的血霧從那廢墟中炸開!
臟腑,骨骼,血肉,皮毛……屬於一位妖尊身軀,一瞬間轟然炸碎!
粉身碎骨!
這纔是真正的……粉身碎骨!
下一刻,天地平靜下來。
那無盡的恐怖妖威,消散一空!
廢墟當中,只剩下一團被血肉模糊的“毛毯”,是一位堂堂妖尊最後留下的痕跡。
“呼……”
犰翻天搜着太陽穴,喃喃自語:“終於……結束了……”
儘管聖虎妖尊是敵人,儘管敵人之死本應是無比值得慶喝的事兒。
但……
犰翻天看向判官,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眼神中流露出由衷的恐懼。
這詭譎的手段,太可怕了。“結束了?不,還遠沒有。”
突然之間,對方擡起頭看了他一眼,沙啞的聲音好似惡鬼呢喃,讓犰翻天猛然一個激靈。
“還……還沒有?”犰翻天下意識問道。
就看那判官提着已經破碎了的稻草老虎,伸出手,輕輕撫摸這那殘破的身軀上的紅色血線。
氤氳的黑色光芒,再度亮起來。
“這聖虎妖尊,初入入道之境。”
他沙啞的聲音,不緊不慢地響起來。
“這種層次的傢伙,我殺過不少,甚至入道上品的血,我也沾過。”
犰翻天瞪圓了眼,就聽判官繼續道。
“所以倘若只是這聖虎妖尊來襲,我可以一瞬間劈開他——就像先前我劈開那頭小老虎一樣。
但我沒有那樣做,反而費時費力,扎出一個稻草老虎,多此一舉。
你知曉爲什麼嗎?”
犰翻天愣愣搖頭。
但對方卻沒有立刻解釋,而是說起了好似毫不相干的話題。
“妖族和人道不一樣,人道皇朝雖也有皇室,但天下萬民,血脈不同,祖先不同,精彩紛呈。
可妖族不是,妖族以血脈爲尊,或者說如今的七脈妖族所有妖兵,都流淌着七位妖尊的血,或多,或少。”
判官突然擡起頭來,看向犰翻天:
“——你小時候被被人欺負了,你詛咒過他嗎?
就像是……全家不得好死,世代爲奴,世代爲娼那樣。”
犰翻天聽了,渾身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他隱隱,明白了。
“言歸正傳。”
判官輕輕搖頭:“我沒有用更加簡單,更加便捷的方法殺死那聖虎妖尊,是因爲這裡是戰場。
哪怕他那般輕易地死了,他手下的一脈虎軍,也不會停下殺戮和征伐的腳步。
所以啊,我才做了這樣的事兒。
——詛咒這種東西,可不是一死便能結束的。”
話音落下。
犰翻天就看到那判官手上,濃郁至極的恐怖黑光,驟然盛放!
映照在天穹之上,演化出一副無比龐大的圖捲來!
那圖卷的最上方,是一頭無比龐大的黃金巨虎,威風凜凜,神威無雙。
然後,他的血流出來,化作幾個小一些的白銀巨虎。
那些白銀巨虎的血又接着往下流,化作更多妖力滔天的食人妖虎。
他們的身上,散發微弱的紅光,那是來自虎之一脈的初祖,聖虎妖尊的血脈。
雖經過一次次的分化,繁殖,血脈的濃度已經無比稀薄,但卻也逐漸形成了一個無比龐大的恐怖族羣。
——虎之妖脈!
犰翻天一下子就認了出來。
然後,他就看見,那判官伸手往那圖捲上代表聖虎妖尊的身上一點。
無盡黑意,好似墨一般,侵染而下!
先是將聖虎妖王整個圖騰都完全染黑,然後沿着那血脈的關聯,緩緩向下,緩緩將所有帶着聖虎妖尊血脈的虎妖,盡數侵染!
就像是某種恐怖的瘟疫一樣,沿着那冥冥中不可探查的血脈的路線蔓延。
將所有的血脈,盡數染黑!
於是。
整個族羣,頃刻之間,在那不詳的恐怖黑光之下,灰飛煙滅!
圖卷消散。
只剩下那稻草老虎身上,妖異的紅光閃爍,無數根肉眼難以察覺的血線瞬間延伸出去,無視虛空和距離的阻隔,將那恐怖的不詳黑意,傳到六合八荒!
犰翻天只感覺自個兒整個身子,都僵了。
那一瞬間,他終於完全恍然大悟!
眼前這判官一開始,就不只是要誅殺來襲的聖虎妖尊!
他的目的,是整個虎之一脈!
這不是斬妖除魔,這是……亡族滅種!
“自今日起,你我不會在這戰場上,見到任何一隻虎妖。”
驚駭之間,犰翻天見判官站起身,徑直走下了城牆。
這一刻,他終於領悟。
那被整個大夏煉炁圈子輕視的“詛咒之道”的恐怖!
是,這玩意兒是難以修行,而且遭人唾棄。
甚至一不小心,咒到了不該咒的人物,直接被反噬而死也不稀奇。
所以大夏修行咒術的一脈,漸漸沒落。
哪怕有,也不過是大貓小貓三兩隻,上不得檯面。
但這玩意兒,倘若用精了,用好了。
那就是足以輕易造成無盡傷亡的可怕法門!
比那萬般爲人所不齒的“疫病之道”,還要來得可怕!
但儘管能明悟其中一切,犰翻天也仍覺得……不太真實。
浩蕩無盡妖軍,如今已滅亡了七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