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神道,長生
風秉文毫不掩飾對自己父親所養的那隻金蟾的嫌棄,雖然它象徵着滾滾財源,可這也改變不了那玩意兒就是隻蛤蟆的事實,雖然可能會比田野間的同類好看許多。
“……”
老人沉默了片刻,不過眼神中還有半點懷疑,
“真不是你安排的?”
“我若是安排的話,也不會挑這種醜東西,若是嚇到我孃親了怎麼辦?”
風秉文有些哭笑不得的說道,金蟾入懷,聽起來倒是相當不錯,但是仔細想一想,好端端的,突然一隻磨盤大的蛤蟆往裡身上蹦躂,這誰受得了?
“醜?”
聽到自家孫子的評價,風靈鈞扭頭看了一眼身旁的獬豸,沉默了片刻,相比於他養的這隻大貓,金蟾什麼的,確實有些掉價,哪怕這類祥瑞是最受商賈之流追捧的。
“那隻金蟾應當是我父親自己的福緣!”
風秉文說出了他先前的判斷,他父親救助了無數被獸蠻人騷擾的災民,也許其中會有德行有缺之人,但是總體而言,他這一行爲必然是有大功德的。
身負功德之人,必然也會有氣運加身,會得到一些尋常之人可望而不可及之物,是理所當然的,善惡終有報。
“子川自己的福緣麼!”
聽到這樣的說法,風靈鈞點點頭,不置可否,他也知道自己兒子這些年做的事情。
“對了,我奶奶養的那羣大鵝,我的確調教了一下,但是這隻貓,可是您自己捎帶上的,我可沒塞在您手裡。”
風秉文覺得有些話還是說清楚,老爺子似乎誤解了什麼,他的掌控欲沒那麼強,他雖然希望自家人都能夠積德行善,得善功善果,但是他也沒想全都給安排上。
“行了,我知道了!”
風靈鈞揮了揮手,他將這隻可以辟邪的黑貓帶在身上,的確是他做出的主觀行爲,但是他之所以做出這樣的選擇,還不是因爲看到了這隻貓的神秘之處。
誰讓他看到的?
他本來就是一個半截身子入了土的教書匠?是誰讓他接觸了不屬於凡人的領域?
當然這些問題老爺子都留在心裡,沒有說出來,這些話說出來就收不回去了。
“你不是要去找你爹孃嗎,去吧,別在我這耽擱時間了,也別浪費我的時間,我的奏章還只寫了一半呢!”
“那我就先走了,過段時間我再來看您!”
看到老爺子都開始趕人了,風秉文也不磨蹭,跟奶奶不一樣,老爺子明顯就過得充實多了,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實現了自身的抱負。
“嗯!”
風秉文看了一眼伏在書案上開始疾筆書寫的老爺子,神念一掃,面色古怪,但也沒有多做些什麼,直接消失在了這間書房中。
因爲就在縣衙外,有一對夫婦正在擊鼓,似乎是有冤情訴說,而聽到鼓聲的老爺子,就連奏摺都暫且放下了,腳步匆匆的往外趕。
顯然,作爲巡查使的老爺子,暫代那位被他咔嚓掉的縣令,爲了維護官府在當地的統治,確實是沒什麼閒功夫了。
“……”
雲端之上,風秉文俯視着下方那已經穿上了官袍,坐在公堂之上,在快班衙役的威武聲中,開始傳喚擊鼓之人,認真詢問的老爺子,輕輕嘆了一口氣,旋即吐出兩字,
“神道!”
以老爺子如今所做的事,還有處理那些貪官污吏雷厲風行的風格,他的名聲與事蹟傳遍大乾,也只是時間的問題,也許要不了多久就能夠達到家喻戶曉的程度。
而爲官者,其名望達到了這種地步,那麼在死後,被皇帝冊封,擔任一方城隍,都只是極爲簡單的事情。
水到渠成!
理所當然!
一位敢於對貪官污吏揮動屠刀的人,一位時時刻刻能夠爲百姓主持公理的人,這百年後,若是不能享用香火供奉,都說不過去。
當然,作爲晚輩,風秉文不會隨意評議長輩,畢竟老爺子做的事情,在某種程度上對他也有極大的好處,惠及衆多百姓,即便是有功利心,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老爺子從根本上講,也是普通人,有七情六慾,用聖人的標準去要求他人,本身便是不對的,有欲求的纔是人。
老爺子是讀書人,雖然在自家孫子干預前,也只是取得了秀才的功名,但到底也是幹了半輩子教書育人的事。
而就這樣一位年過半百的老秀才,在接觸到了原本他這輩子都只能仰望的階級,而且不爲凡人所知的隱秘後,會做出一些激進的事情也不足爲奇。
追求長生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倒不如說這是每一位擁有智慧的生靈,最根本的慾望,每一位修行者都在求長生。
老爺子的身上有極爲淺淡的修行痕跡,但是就連修行的那一道門檻都沒過,修行是要根骨悟性的,仙道渴望不可及,武道更是想都不用想,老爺子的年齡擺在那裡呢。
換位思考一下,作爲一個瞭解並接觸到了長生的老秀才,該如何做?
神道!
是唯一也是最好的選擇了,畢竟這對成神者沒有任何資質天賦一類的要求,只要能夠聚集百姓的香火,便可踏足神壇上,得享長生。
當然,以上的一切都是風秉文的猜測,具體如何?自家老爺子的真正想法又是什麼?風秉文不打算去深究,他只要在合適的時間做合適的事情就可以了。
“香火神似乎差了些,若是能封風山水神倒是不錯!”
不管老爺子如今是什麼想法,風秉文都準備安排一下老爺子的身後事,此事若是成了,他也可以少操許多心了。
“以後再說吧!”
風秉文化成一道玄光,在大乾王朝的上空掠過,他的神念在天穹高處鋪展開來,也能夠接觸到那兩尊就遠遠的跟在他身後的神聖。
她們並沒有對風秉文隱藏自身的存在,可以說是在光明正大的注視着他,連偷窺都算不上。
對於這樣的行爲,風秉文既感覺惱火又有些無奈,畢竟他是真的打不過,而且人家又沒幹什麼。
不過幸運的是,其中有一隻小鳥似乎是第一次接觸到凡人的王朝,對於那喧囂熱鬧的人族聚集地,有了極大的興趣。
這風秉文自己都沒有想出甩脫她們的方法前,便興致沖沖的拉着閨中密友,落到了一處人口足有百萬之衆的大城中。
見狀,風秉文鬆了一口氣,然後毫不停留的去尋自己的親生爹孃去了,雖然估計要不了多久那對姐妹就能夠追上來,但是能甩開一段時間是一段時間。
“呱!”
一隻足有小牛犢子大小的大蛤蟆懶洋洋地趴在一塊臥牛石上,陽光落在他的身上,折射璀璨而又刺眼的金色光輝。
“這顏色倒是不壞,只可惜這樣子真是忒醜了點!”
道人踏着雲彩從空中落下,注視着那隻懶洋洋曬太陽的大金蟾,而這隻蛤蟆在感受到道人身上氣息的那一刻,便不自覺的一哆嗦,想都不想,便“噗通”一聲跳了起來,砸進了面前特意爲它而修建的景觀池塘之中。
“什麼人?”
道人還沒有從空中落下來,爲了躲避道人的目光,而跳進池塘的大金蟾,頓時驚擾了這一處山莊中的諸多修行者!
就像是頑皮的孩童捅了馬蜂窩一樣,只是一個呼吸間,屹立於半空的風秉文便看到了有氣血雄渾的武者彎弓搭箭,有道人手持長幡,搖動招魂鈴,又有僧人披袈裟,持禪杖,口誦經文,佛光浩蕩。
“阿彌陀佛!貧僧景山寺,無空,見過施主,不知施主是從何處而來,來此處又爲何事?”
與山莊中數量最多的武道蠻子不一樣,那極爲吸引眼球,存在感極強的僧人開口便是詢問風秉文的來歷,並且也展現了自身的背景,其中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了。
“無量天尊,這位道友,不知仙居何處?”
緊跟着那頭禿驢後,那看起來不像是什麼正派的道人,也直接了當的詢問風秉文的背景,都不帶遮掩的。
“伱們這禿驢牛鼻子,廢話真多,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不是什麼善茬,先射下來再細問不就行了!”
一位手持黃雕弓,彎弓如滿月的武夫不以爲意道,看向風秉文的目光也是充滿了警惕,還有幾分躍躍欲試。
“住手!”
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很快就伴隨着一道充滿了憤怒的呵斥聲而煙消雲散。
一位身穿華麗衣裙的婦人在一羣丫鬟與老媽子的簇擁之下,出現在這處景觀水塘畔,她的目光先是看了一眼天上,隨後便是面帶寒霜的斥罵,
“我相公花費重金聘請你們,不是讓你們對我的孩兒出手!”
“阿彌陀佛!”
感受到了這位夫人的怒意,儼然就是一副得道高僧模樣的僧人誦唸佛號,頭顱微微低垂,掩飾臉上的尷尬之色。
誰能想到會鬧出這樣的烏龍呢?雖然那位夫人已經給他們看過自家公子的畫像,可是,不說這模樣有幾分相似吧,就是其中所透露出的氣息,就不對勁。
那讓他這老和尚都感覺難受的壓迫力,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該有的?這顯然太過離譜,一時間讓他沒能聯想到那位離家的風公子!
“風夫人,這是您的公子?你沒認錯吧?”
手持長幡,身上帶着幾分陰氣的道人也是一臉懵逼,以至於他說話都沒經過腦子,直接把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你見過哪個當孃的會認錯自己的孩子?”
餘慧蓮聽到這道士的話,原本就不好看的臉色頓時黑了下來,再也不留面子。
“你們若是不想幹了,可以走,沒人會留你們!”
“無量天尊!”
被一位凡婦掃了面子的道人唸誦一聲道號,一聲不吭,要罵隨便罵,但是走那是不可能走的。
“……”
不過雖然是一副任打任罵的樣子,可是這道人還是忍不住擡頭瞥了一眼,上方那位似乎是在看熱鬧的少年道人,心裡也忍不住犯起了嘀咕,有這樣的兒子還花重金聘請他們這些傢伙,當什麼客卿,這不是搞笑嗎?
“娘,您消消氣,他們這樣其實倒也說明你們的錢也沒白花,畢竟這反應倒是挺迅速的,若是真碰上了事情,肯定有用。”
風秉文從空中落了下來,站在了那氣度越發雍容的婦人身前。
只是幾年的時間沒變,這位孃親的模樣與他記憶中的倒也沒多大的差別,但是那氣質嘛,確實是不同以往了。
“什麼沒白花?我要是出現晚了一步,你就被他們從天上打下來了,我花錢禍害自己的兒子嗎?”
餘慧蓮沒好氣道。
對於自家兒子是從天上走下來這件事情,她沒有半點奇怪的,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不論是自身的變化,還是丈夫,還有家中老人身上的不同尋常之處,她都已經察覺到了,並且也明悟了緣由。
“夫人,您高看我們了!”
那周身陰氣森森的道人有些尷尬地開口道。他感受到了風秉文無意間所釋放的氣息,他的腿都差點沒軟下來。
“這位道友,可是來自幽冥道?”
風秉文順着話,笑眯眯地詢問道,態度溫和,一點都沒有因爲這些傢伙對他生出敵意而有所介懷。
“不敢,在下來自陰魂門,門中的開派宗主是幽冥道門人!”
道士介紹自己的來歷。
“哦!”
風秉文毫無意外的點點頭,幽冥道再怎麼樣那也是玄門十二道宗之一,門人弟子再落魄,也不至於到給人看家護院的地步。
“跟這些有眼無珠的傢伙有什麼好聊的?你都多久沒回來了,跟娘過來,說說你這一次外出,都經歷了些什麼!”
對剛剛發生的那一幕,怒火洶涌的餘慧蓮毫不客氣,拽着風秉文的衣袖,就要拉着他離開這裡。
“欸,這事其實也不能全怪他們!”
風秉文一邊爲自家的那些護院們開脫着,一邊順着力道跟着走。
在場之人也就那道人讓他感興趣了,至於和尚與武夫,沒有問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