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顧宣醒來,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粗製擔架上,被族裡幾位兄長擡着,不斷向前。
他支撐起劇痛欲裂的頭顱,四下看了看,發現身處的環境有些陌生。
沿途的風景比起間谷山要好上一些,旁邊是一座森林,幽深寧靜,能看到些許砍伐所致的木樁。
一顆顆粗壯的樹木上的樹枝也光禿禿的,已經沒有了葉子。
也是,日寂到了,天氣愈發寒冷,天地萬物都變得蕭瑟起來。
他的擔架之前,無數族人都在艱難行進着,背後的背囊中大致是一些水、食物之類的東西,讓他們看起來更有些倉皇。
顧宣又看向最前方,一支精銳的戰士在他們之前緩緩行進。
戰士們身上的衣衫不成制式,有些是板甲,有些則是灰色的衣服。
但是仍然掩飾不住這支軍伍的精銳。
他們目不斜視,步伐整齊統一,負責警哨的人的眼神則在不斷巡梭。
最讓顧宣吃驚的是,他們身上散發而出的驚人的氣勢。
顧宣記起來了,這些人救了他們。
“顧宣,你醒了啊?”
一旁的拄着樹幹,艱難行進的九爺爺看到顧宣醒來,臉上露出由衷的笑意,他趕緊從背囊之中拿出一個獸皮袋遞給顧宣。
“快,喝一點水吧。”
顧宣舔舐了一些因爲乾裂,而滿是血痂的嘴脣,接過獸皮袋,顫顫巍巍喝下一口水。
甘冽的清水劃過喉嚨,進入腹中,他的頭腦也更加清明瞭一些。
“九爺爺,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去太蒼。”
九爺爺語氣有些許迷茫,他遙遙看向遠處從容行進的軍伍,道:“沒想到太蒼國主真的發兵來救援我們了,而且太蒼的實力也遠遠比老十一所說的更加強大。”
他提到那位來自太蒼的老十一,臉色變得有些落寞:“可惜他沒能挺住,否則也能看到他的故鄉了。”
顧宣想起那個健壯的將領,想起他手中那顆帶給他們恐懼的頭顱,又想到吃掉阿姐的兇手被一位將軍擲殺的情景,心裡陡然輕鬆了一些。
“那些豕牙族強匪,逃了嗎?”
“逃了?”
一位擡着擔架的族兄轉過頭來,眼中充滿崇敬的光芒:“怎麼可能逃了?你和九爺爺被關押的房屋在後山,太蒼將士來營救你們的時候,戰鬥已經大致結束了!”
他一開口,其餘幾位擡擔架的族人也來了興致,紛紛開口。
“那些太蒼將士實在太過強大,寨子大門被一個身穿赤紅色鎧甲的女將軍一劍劈開,軍伍開入寨子裡,見到豕牙族人二話不說就殺,一刻時間,那些可怖的強匪的就盡數被他們殺光!”
“他們像是割野草一樣,將那些豕牙強匪的頭顱砍下來,壘在寨子西邊的觀遠臺上,足足壘了兩丈高!”
“最慘的還是那個豕牙首領,剛想出手,一個魁梧的將軍激射而來,幾拳就把他的身體打穿了!然後又生生擰下了他的頭顱!”
“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像那些太蒼戰士那般強大!”
顧宣怔怔聽着幾位族兄亂糟糟的話語。
人族真的能那麼強嗎?
殺豕牙強匪,就像是割野草一樣?
他愣神之間,一位身着板甲的太蒼青年來到他們面前,約莫二十六七歲。
顧宣認得他。
就是這個人從那個兇手手中救下他,還一槍將那個噩夢般的豕牙強匪擲殺,爲他阿姐報了仇。
“你醒了?”
那位太蒼青年臉上帶着笑意,略顯黝黑的面容,也多了幾分親切:“你昏睡過去的這幾天,幾位長者沒少在我面前嘮叨,都說間谷山誰死都行,只有你不能死。”
顧宣反應過來,掙扎着想要起身,周身卻傳來一陣強烈的疼痛。
太蒼青年笑道:“你身上的傷極重,如果不是師陽大人用靈元吊住你的性命,軍中藥師傾力施爲,你可能這輩子都醒不過來了。”
一旁的九爺爺看着顧宣,嘆了一口氣,問道:“沙圖將軍,去了太城,國主大人真的能夠治好顧宣嗎?”
沙圖擺擺手道:“不要叫我將軍,我是軍中命卿,距離將軍還差遠了。”
他頓了頓,臉上露出篤定的神色,道:“你們放心吧!顧宣身上的傷,雖然軍中藥師束手無策,但是到了太城,國主大人肯定能夠治好他的。”
“國主大人在配藥上也有造詣?”九爺爺遲疑問道。
“那倒不是。”沙圖命卿搖搖頭道:“不過國主大人幾乎無所不能,他這點小傷自然難不倒他。”
四肢盡廢,也是小傷嗎?
九爺爺對沙圖的話語有些懷疑,於此同時,心中對那位太蒼國主充滿了好奇。
他這幾日趕路途中,休憩的時候,經常會和這些太蒼軍伍閒聊。
幾乎所有太蒼軍士,對於那位太蒼國主,都極爲尊崇。
話語中充斥着感激、仰慕、擁戴之情。
但這也不意味着,這位太蒼國主就是無所不能的。
哪怕他是個外行,知道顧宣傷的有多重!
四肢幾乎碎成粉末,肋骨斷去了許多根,渾身上下完好的地方,也許只有頭顱和脖頸。
幸虧如此,否則這個間穀人族少年天才,就要死了!
顧宣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並不如何樂觀,他有些頹然。
“右手不能動,以後怎麼作構築圖?”
他腦中一幅幅靈械構築圖閃過,無數紋路、無數結構相繼閃現,之後又陡然破碎。
“右手能動又怎麼樣?間穀人族從國度時代,存留了幾百年的靈爐被毀了,也許從我手中,再也不會誕生出靈械來了!”
一旁的沙圖看到顧宣臉上落寞的表情,以爲顧宣不相信國主能夠治好他的傷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