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田桐離開,雲素壓低聲音問道,“施主剛纔的話應該不是在吹捧他吧?”
田桐聽不出武越話裡的意思,但蘭心蕙質的雲素隱隱感到不妥。
能跟秦夢瑤把臂共遊武昌府,又一起前來參與八派會議的男人,有必要放低姿態吹捧一個武當派的三把手?
這麼做對他有什麼好處?
真要吹捧,也該吹捧秦夢瑤,絕無可能去捧田桐臭腳。
“吹捧?他配麼?”武越挑了挑眉,笑道,“我是真的希望他曾出現在柳心湖,看看他還會不會像今天這樣自信。”
“施主似乎對風大俠很瞭解啊。”
雲素有意無意的重新將話題拉回到偶像身上,驟然目光一暗,低低的道,“可惜,風大俠行事太沖動了些,柳心湖一戰本可以完全避免,那一役後,再想挽回八派對他的印象就比較困難了。”
“爲什麼要挽回呢?嘴長在別人身上,隨他們怎麼說,你認爲風行烈會在乎這些麼?”武越不以爲然的道。
“以風大俠思想之高遠,決然是不會在乎的,可謠言傳得多了,總歸會有些不好的影響。”
聽到雲素的誇讚,武越沒來由的心裡發虛,忍不住懷疑,對方嘴裡的風行烈真的是自己?
只見他搖頭道,“實際上在我看來,正道八派不應該痛恨,而是慶幸與感激,慶幸那一夜風行烈手下留情,種子高手們存活了一大半,沒有全部隕落在那裡。”
“……”
雲素怔怔半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對方的話雖然聽着不怎麼舒坦,可道理卻很直白。面對恐怖至無法戰勝的敵人,再怎麼憎恨也是沒有意義的事。
倘若那晚武越發狠,將種子高手們全都一把火燒成灰燼,八派聯盟如之奈何?有報復回去的膽子麼?
八成還是像現在這樣,嘴上說的如何狠厲,卻一點行動也不會有。
想着想着,雲素漸漸入神。
兩人說話時,八大門派的代表全都到齊,各派掌門有序落座以後,會議即刻開始。
有武越的支持,秦夢瑤沒有像以前那樣先聽取各派的意見,等其他人發完言,再將自己的想法拿出來討論。一上來便先聲奪人,當場提議解散八派聯盟。
沒有人能想到,這次會議開場即高潮,更沒有人想到,推動這一切的竟然是兩大聖地的代表,以至於當秦夢瑤話音落下,整個會場立即靜至落針可聞的地步。
眼見自家師叔師伯們一個比一個臉色難看,圍在外圍的弟子們心頭暗凜,連呼吸都下意識的放輕了。
沉默了不知多久,剛纔懟完武越的田桐再次跳出來怒懟秦夢瑤,隨後又有長白派不老神仙、古劍池冷別情等人出言反對,不老神仙更是直言,“無論什麼理由,本人都難以接受分裂之議。”
在幾人的帶動下,場中似有對秦夢瑤羣起而攻之的意思。
即便面對洶涌如潮的反對,秦夢瑤仍目光平靜,寶相莊嚴,通明的劍心一絲波瀾也沒有。待反對聲稍弱一些,並未順着剛纔的話題繼續下去,突然言道,“這是行烈的意思!”
“什麼?”“魔君風行烈!!”
反對最激烈的不老神仙跟冷別情駭然起身,均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面色漲紅一片,怔怔半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田桐更是不堪,嘴裡大叫道,“可惡!他憑什麼……”
本想說他憑什麼管我們八派聯盟的事,同樣話說到一半便不敢再言。
前次在雲素面前各種貶低武越,那是因爲他心裡很清楚,言談的對象是個出家人,對方縱使心裡彆扭,也不會將自己的話肆意傳揚出去。
可現在不一樣,倘若當着所有人的面說點不好聽的話,不出意外的話,第二天就會被正主知道。
一想到被武越盯上的恐怖後果,田桐心裡慌得一批。
實際上他還不知道,他已經攤上大事了……
秦夢瑤眼中閃過奇異的光彩,緩緩掃視全場,如今的她重傷未愈,單憑自身境界很難壓制各派掌門,但有武越的威名做加成,致使包括不老神仙在內,無人敢與其對視。
未幾,秦夢瑤收回目光,緩聲道,“解散聯盟是目前最優的選擇,如果諸位對此難以接受,想必夢瑤接下來的話會更令你們無法承受。”
無相僧眼簾低垂,似睡非睡,片刻之後嘆息着道,“風先生還有什麼提議,夢瑤小姐不妨一併說出來。”
秦夢瑤沒再賣關子,直截了當的道,“要麼解散聯盟,要麼無條件接受韓柏的指揮,只能在其中選擇一個。”
場中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縱使禪功道境已達不爲外物所擾的無相僧跟純陽真子,也不由得爲之愕然失聲。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不老神仙氣的渾身發顫,讓他一派之尊去接受一個毛頭小子的命令跟指揮,這比一刀殺了他還難受。
更令他憤怒的是,八派聯盟怎麼着也是正道魁首,領袖羣倫的龐然大物,武越卻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如此當場打臉,難道他真的有信心鎮壓在場所有人?
“莊兄對此有何高見?”不老神仙轉頭看向莊節。
自從西寧派將道場搬至京城以後,順勢變成了朱元璋的傳聲筒,往日裡朝廷對八派有什麼指示,一般都會經由西寧派來傳達。
不老神仙表面上在詢問莊節,實際上問的是朝廷對武越的態度,假如朝廷立場堅定的支持八派,他們將有足夠的底氣對武越說不。
然而,沒等莊節開口,一道不急不緩的聲音由角落傳來。
“我其實不打算讓你們解散,但夢瑤認爲解散聯盟最適合眼下的情況,所以纔會給你們選擇的機會,請千萬要把握住。”
乍聞這道陌生的男音,衆人紛紛滯了滯,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見一名身材修長的男子排衆而出,向列席的諸人緩步走來。
詭異的是,任憑衆人如何瞪大眼睛,聚功力於雙目,都很難看清來人的長相,僅僅大致分辨出對方穿着淺灰色的大衣。
這種狀態持續了一兩秒鐘,直到來人行至會場中心,那模糊不清的影像才終於變得清晰……赫然正是他們討論的核心,風行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