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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很餓,也很想吃牛肉。
但是,剛剛八色鶇的一番話確實傷害到了它。
村子對於它來說,不僅僅是一個村子,更是一塊聖地。
因爲這裡有主人程大牛的墳墓,所以這裡的土地是神聖的。
二十幾年前它就說過,只要大家不在村子裡招惹它,它絕對不會在村子裡傷害其他動物。
而剛剛八色鶇卻一再強調,動物們不敢進入村子,全是因爲它在村子裡。
這話雖然是事實,但還是傷到了它。
這讓它有一種自己玷污了這塊聖地的感覺。好像因爲有它存在,所以這塊聖地變成了動物們眼中的地獄。
因爲有它存在,所以村子纔會如此荒涼寂靜。
也是因爲有它存在,所以這二十幾年來,除了它之外,幾乎沒有動物來程大牛的墳前哀思過。
它的步伐很慢,比往常任何時候都慢。
它的心情也很複雜,比往常任何時候都複雜。
可它很清楚,無論那些傢伙如何傷及它的軟肋,只要閻王爺沒有來收它的命,它就不會輕易倒下。
它,是必須堅守到生命的最後一刻的!
既然不想進村,那就永遠都別進村好了。我是不可能因爲你們而做出任何改變的。我會一直堅守在那裡,直到死去。
大黃定了定心神,加快了腳步。
程虎皺眉看着八色鶇,有點無奈:“你平時看起來很聰明的樣子,爲什麼今天這麼愚蠢?”
八色鶇揚起小小的腦袋,眺望天空,嘆氣道:“唉,我只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確實是因爲它在這裡,所以動物們纔不敢進村啊。”
“可是,你知道它爲什麼在這裡嗎?”程虎問。
藍翅八色鶇拍動翅膀,飛到程大牛的墓碑上站立。它用翅膀指着墳丘,說道:“我當然知道,我可是鳥羣中的智慧擔當。那頭大老虎之所以每天守在這裡,無非就是想等待奇蹟而已。可是你知道嗎,人死了,跟動物死了,是一樣的。”
程虎皺眉。
八色鶇接着說道:“它在這裡守了二十幾年了,它應該離開這裡了。一頭老虎的生命有多少個二十幾年呢?它應該趁着自己還沒有死掉,去過屬於它自己的生活,而不是被情感的枷鎖困在這裡。最近,它都沒有進山,你知道嗎?”
程虎不知道。
八色鶇接着說道:“它的身體情況已經不允許它進入深山。它每天夜裡都只是在村子周圍的山脈溜達。它是一頭老虎啊,一頭靠着普通軀殼打敗了被強化過的虎王的老虎。它的輝煌榮耀都在深林裡,它屬於深林,不屬於這矮矮的墳丘。”
所有動物都知道,那頭大老虎的身體每況愈下,夜間的活動時間跟活動範圍也越來越小。
只有這個人類不知道。
藍翅八色鶇看着人類呆若木雞的面孔,繼續說道:“一頭老虎最好的歸宿應該是在山林裡自由奔馳,直到生命的盡頭,而不是每天毫無意義的守在這裡。人死了,跟動物死了是一樣的,都是不可能再活過來的。它守在這裡除了耗盡自己的生命之外,沒有任何意義。”
聽着八色鶇的話,程虎感覺喉嚨有些脹得難受,視線也有些模糊。
他擠了擠眼睛,把裡面的水分擠出去,讓視線清晰一些,用力的吞嚥一口之後,喉嚨的不適感也消散了許多。
嘆了一口氣,他道:“我知道了,謝謝你跟我說這些,我會跟大黃好好談談的。”
不對,他一定要讓大黃吃下絡石藤的葉子。大黃不能死!
“那麻煩你們去跟村子周圍的動物們說一聲吧,就說我會把這些食物全部送到山腳的位置,不用進村也能吃到。”
藍翅八色鶇朝鳥羣叫了一陣之後,所有鳥類便再次揮動翅膀,往村子周圍的山脈四散飛去。
原本烏壓壓覆蓋着一羣鳥類的院子,就像被龍捲風席捲過似的,瞬間又恢復了原來的整潔與安靜。
看着鳥羣飛離,程虎也開始搬運車上的食物。
他把五穀雜糧放在距離房子最近的山腳下。因爲這些五穀雜糧最多,只能就近找個地方安放。
把所有玉米、稻穀、黃豆全部搬到山腳之後,再將袋子口割開,把一包包雜糧全都傾倒在地上。
沒一會兒,原本平坦枯黃的草地上很快就堆起了一堆堆小山頭似的雜糧。
而在此時,前去給山林裡的動物報信的鳥羣已經歸來。看到地上堆滿了食物,它們立馬像海浪似的撲在地上,並且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顯然是興奮到了極點。
這也難怪,估計這一餐是它們這輩子從出生到現在吃得最飽最暢快的一次了。
以前雖然也能在山林中找到一些小蟲子吃,但是由於山林環境的每況愈下,蟲子也越來越難找了。
直到後來山林裡的部分綠植被複蘇之後,它們的生活條件才略微有些提升。
但是這提升比起以前也只是好一點點而已,畢竟狼多肉少。
程虎看到鳥類吃的這麼開心,也沒有稍作停留,撿起扔在地上的蛇皮袋之後,就往回走。
回到院子裡,他又扛起水果,把水果放在另外一座山的山腳下。
估計是山林裡的小動物們還沒有這麼快趕來,程虎放下水果之後,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也沒有看到有動物來吃這些鮮美的水果。
既然這樣,他也不能一直等在這裡。他還得回去院子裡把車廂上面的豬肉放到另外一座山的山腳下。
回到院子的時候,三隻小猴子正在爲一個蘋果搶的不得開交。
小胖猴雙手緊緊抱着蘋果,嚎叫道:“這是我的,這是我的,誰都不許搶。”
小壯猴雙手舉起小胖猴,怒道:“你要是再不把蘋果交出來,我就把你扔到雞糞堆裡去。”
小金猴站在一邊,雙手叉着腰,義正辭嚴的訓斥道:“老三,總共就三個蘋果,你都已經吃了兩個了,難道你想吃三個嗎?快把蘋果交出來。”
小胖猴滿臉委屈的叫道:“我是弟弟,你們都應該讓着我,我吃三個蘋果又怎麼了?我還這麼小,你們就不能懂事一點嗎?”
“你還小?你知道你自己有多圓嗎?”小壯猴舉着老三,雙手都覺得有些吃力。
這混蛋纔多大年紀?在這麼惡劣的環境里居然也能把自己養得這麼圓,這麼重。
“就是,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胖?你再不減肥的話,就要胖死了。”小金猴怒道。
“不,我不,我憑自己本事長的肉,憑什麼要我減肥?有本事你們也長一個試試?”
咦,居然好有道理的樣子。
程虎看了一眼三隻小猴子,也沒搭理它們,扛起豬肉就往另外一座山走去。
由於這些肉都是給食肉動物吃的,爲了避免動物們在進食的過程中被弱肉強食,他得把這些豬肉塊散落在山頭的各處,不能全部堆放在一起。
好在他現在身體裡還有十分充沛的力量,因此扛着這麼一大麻袋豬肉走在山中還不算吃力,甚至可以說還比較輕鬆。
把最後幾塊豬肉放在茶林地的草地上之後,程虎在旁邊找了個石頭坐下。
雖然不累,但是好不容易進山一次,還是應該坐下來安安靜靜的享受一番山中夜色的。
此時的天空已經完全黑下來,一輪碩大的圓月遠遠懸掛在東南邊的天空中。
有人說,月亮是別在鄉村上的一枚徽章。這話真不假。
自從來到白木村之後,程虎幾乎忘了城裡的月亮是什麼樣子的了。
貌似,他並沒有在城裡見過完整的月亮。
只是偶爾在某處大樓的縫隙中遠遠看到過天空中飄着一丸灰白。
那就是城裡的月亮了,但它已然暗淡於無數路燈中,磨損於各種噪音裡,稍縱即逝在叢林般的水泥高樓間,也丟棄在五光十色的垃圾裡。
那月亮是沒有靈魂的,只是一個星球,與鄉下的月亮不可相提並論。
哪怕是農村裡的有爲青年在城市待久了,也會久久難以忘懷鄉野的月光。
即使很難在城裡看到相同的月亮,但記憶中的那輪圓月仍然在他們心裡佔據着一席之地。
禾苗上飄搖的月光,溪流上跳動的月光,樹林剪影裡隨着人影前行而同步輕移的月光,還有月光牽動着的蟲鳴和蛙鳴,無時不在他們心頭烙下永恆的徽章。
程虎坐在石頭上,看月亮透過樹陰篩下的滿地光斑,閃閃爍爍,飄忽不定,心裡是滿足的。
他聽着月光在茶林裡叮叮噹噹地飄落,在草坡上和茶樹上嘩啦嘩啦地擁擠,靈魂是安定的。
在這一刻,他強烈的感覺到自己跟山林是一體的。
因爲他的每一個呼吸裡,彷彿都有月光跟隨着跳動。
他輕輕閉上眼睛,隨即感受到身體裡的疲憊就像水蒸氣似的從他的毛孔裡迸發出來,並且很快就被這清幽的月色淹沒掉。
然後,一陣稀碎的聲響從旁邊傳到耳畔。
他把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細縫,心臟頓時就像受到了一萬噸暴擊似的狠狠的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