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域,桂折聖山。
這一日,聖神殿堂總部聖力激盪。
有掃山的侍從見着道殿主親手推着三帝之一蒼生大人的輪椅,一邊走,一邊議事。
談論的什麼,大家聽不清楚。
但毫無疑問,必然關乎到了前些時候剛剛落下帷幕的聖帝金詔。
這,可是聖帝的力量!
毋庸置疑,聖山上突兀興起這麼多道聖力波動的原因,定是因此而來。
有侍從推論……
或許,這是數年不曾一見的“聖殿十人議事團”,齊聚一堂了。
於外界,世人甚至不知道五域至高戰力,是否真有半聖。
就連聖神殿堂當代殿主道穹蒼,其修爲是太虛,亦或是半聖,都還成謎。
但對生活在桂折聖山上的人而言……
井底之蛙,終歸是看不到更廣闊的天空。
半聖?
桂折聖山上的“十人議事團”一出,一殿二主三帝四神使,以及這十人錯綜複雜的背景關係,加起來,能滅掉五域大半的半聖!
總部,議事大殿。
一張十丈長的銀色圓桌置放於中央處,周遭擺放着九把銀色的高背椅。
銀質的高貴典雅的高背椅,有的很小,只供一人端坐;有的很大,大到根本不像是給人坐的,反倒像是用來給巨獸盤踞。
道穹蒼將愛蒼生的輪椅推到了主位一側,完成了圓桌十數後,緩步走至主位坐下,含笑望去:“所以,你怎麼看?”
“用眼睛看。”愛蒼生道。
“你也是議事團的一員,總得發表一下你的看法。”道穹蒼無奈。
“我看的已經夠多了,很累……真議事,還得看你們幾位。”愛蒼生頓了一下,望向圓桌,“再者說了,這議事團本就只是一個擺設,有你道穹蒼在,天下還有算不到的事情?看不到的結果?”
道穹蒼輕嘆:“天機有誤,獨斷專行是不可取的,我還需要你們的看法,從而左右天機。”
“話是如此。”愛蒼生嘴角噙笑,古怪望來,“但每一次,不都是你有了最後答案,才召開的議事會麼?又有哪一次,你的答案出錯了?”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作爲窺算天機之人,道穹蒼對天道、聖道,永遠懷有敬畏之心。
“來了……”
這時,愛蒼生卻不再接話,轉眸望向了大殿門口。
話音才落。
聖山上桂花一揚,聖力翻涌。
天邊一點微光乍泄,而後化作金芒,以光速匯入議事大殿之內,化作了一道蒼老身影。
“哈哈哈,道穹蒼小子,老夫可許久未曾見你了!
“這次又是爲了什麼,要召開全體會議?
“話說回來,以你這腦子,有什麼事自己辦了不就成了,還需要我們親自過來,白跑一趟?”
老者一身華貴金袍,連頭髮都是淡金色的。
伴隨着爽朗的笑聲,他目中有着金光閃逝,望向道穹蒼,氣勢不僅不落分毫,甚至猶有過之。
聖神殿堂三帝之一,顏無色,光屬性,半聖!
“顏老前輩。”
道穹蒼並未起身,只頷首含笑,略以致意。
這位是老前輩了,上一代殿主在時,他就是十人議事團的成員,現今很少出手,淡出世人視線,實屬正常。
論資歷顏無色自然高出他道穹蒼一籌。
但論地位,聖神殿堂當代殿主,遇聖帝可不行禮,何況一位半聖?
“嗯。”
愛蒼生同樣迎着半聖顏無色投來問好的目光,微微點頭。
他平日話少,也懶得多言,雙腿殘疾,更加不可能起身迎接。
“嘖嘖。”
顏無色無奈搖了搖頭,對這二人於自己這前輩的敷衍了事,表示無奈。
但畢竟來得早,他沒能等到其他人的歡迎,當下自討沒趣,獨自落座。
“呼……”
殿外微風清揚,又見聖力波動。
而後一道譏諷之聲響起:
“顏無色,你是老眼昏花了不成?聖帝金詔不曾看見?
“老子最討厭你這種官腔的寒暄,有本事出來幹一架!”
嗒嗒的腳步聲響起,這回是一位揹負闊刀的黑衣老者走來,他個子甚矮,約莫和葉小天處於一個級別。
但實力、身份、地位……
三帝之一,未瘋,無屬性,刀客,半聖!
“未瘋前輩。”
道穹蒼再次微笑致意。
殺神未瘋,侑荼那個時代的人物了,也是糟老頭子一個,性情暴躁,議事團的大前鋒。
年輕時殺遍五域,現在好了許多,只對砍聖感興趣。
“嗯。”
愛蒼生再次不鹹不淡點頭。
殺神未瘋,不甚對他胃口,殺性太重了。
雖說這也是老前輩,但同爲三帝,他不需要給任何人面子。
這個世界排資論輩不看年紀,只看拳頭。
拳頭硬,誰都可以不鳥。
真要想,什麼鳥事,也都可以淺管一下。
但顯然,以大道之眼盯着衆生,這已經是很累的一件事了,愛蒼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做無謂的寒暄。
“嗯,其他人怎麼都還沒來?”
不是同個時代的人,殺神未瘋只瞥了一眼愛蒼生就收回了目光,他還懶得去欺負小孩子呢!
落座之後,他有一搭沒一搭就和顏無色扯了起來。
反正沒事硬是往有事上扯,說白了就是手癢了想幹架。
奈何官身猶在,師出無名的話,被審判司盯上了就很慘,當下未瘋也只能乾乾嘴仗。
老前輩坐一塊去,年輕人又坐一塊。
不消一會,大殿外再次傳來了聖力波動。
一個提着幾乎要觸頂了的十餘丈長釣竿的乾瘦老頭兒穿着休閒服,邁着草鞋走進了大殿,他鞋上還有泥巴,邊走變罵:
“破事兒這麼多,這會開得可太頻繁了吧?我記得,上一次開會,好像還是……四年前?
“道穹蒼你幹什麼吃的,有事自己拍板不就成了?需要我們過來的話,要你這個腦子有什麼用?”
道穹蒼:“……”
“魚老,息怒,息怒,坐。”
他忙起身,靈念拉開了圓桌旁的一把座椅,伺候老人家坐下後,自己才重歸落座。
魚老,本名魚老,鯤鵬神使,半聖!
“我那寶貝曾孫女呢?”魚老坐下,長長的釣竿往後一甩,釣鉤在半空劃過一道優雅弧線,一不小心勾到了殺神未瘋的眼睛。
“不礙事吧?”魚老忙將釣鉤扯了出來,還好沒帶出一顆眼珠,只有一點點血色。
“不礙事,不礙事……”殺神未瘋賠笑道,“魚老這釣鉤又升級了啊,半聖之軀都能一下……呃,飄紅。”
他捂着右眼,從戒指中掏出丹藥服下。
開玩笑!
這可是擁有“鯤鵬秘法”,本體一出,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的大前輩,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怪物了。
所謂“鯤鵬秘法”……
更加不是讓人變成鯤鵬,而是爲了更好的保護這個世界,讓這位鯤鵬化成人身,收斂住力量的絕代封印之法。
他敢惹?
他叫“殺神未瘋”,不叫“傻神未瘋”!
“沒事就好。”
魚老滿不在乎收回了目光,再望向道穹蒼,眉眼倒豎:
“哈?
“怎麼還不說話?
“我那寶貝曾孫女呢,怎麼不來過見她爺爺我?這裡多擺一張椅子讓她過來坐下會死嗎?!”
道穹蒼直接苦笑。
這可是十人議事會,可別開玩笑了成不?
“還在任務中……”
“哦,那別死了哈,不然你就要死了,還有你妹。”
道穹蒼:“……”
喧鬧聲纔剛一停,殿外又是三道身影嘭嘭走來。
爲首的是一襲宮裝黃裙女子,端莊典雅,頭髮簪起,綴玉流蘇,身子卻是虛幻的,仿若靈體。
“九祭大人。”
這一刻,除了鯤鵬神使,全體起立,盡皆面色肅然。
連愛蒼生都雙手撐住了輪椅扶手,微微正身,以示恭敬。
九祭桂靈體,九大祖樹之一,桂折聖山的守護神,九祭神使!
“妾身,見過諸位。”宮裝黃裙女子微微欠身示意,靈體飄蕩間,殿內氤出了芬芳的桂花香。
她的左側,是一個有着爆炸頭的老者,渾身衣物破爛不堪,目色中更充滿着煩躁和糾結,只自顧自嘟囔着走向自己的位置坐下,連人都不搭理。
“怎麼會爆炸呢?怎麼可能呢?”
“光暗水火,這才僅僅四種元素,怎麼可能就爆炸了呢?”
所有人:“……”
仲元子,全屬性,元素神使,半聖!
不用多想,這老前輩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能過來開會已經是十分給面子了。
他的夢想是將其他元素和時間、空間開發到同一個高度,繼而推廣給五域煉靈師們。
當然,全屬性擁有者,最喜歡嘗試的就是元素融合。
這,也就是他爆炸頭的由來。
“大、家、好。”
一字一頓的嗡嗡聲音傳來。
最後一位走來的,正是“嘭嘭嘭”一步一個腳印,在大殿內都能踩出深坑的存在。
它有着三丈之高,卻依舊是人類的模樣,穿着一襲寬敞的麻布衣,只爲了方便變身行動。
貳號,天機傀儡之戰爭機械,天機神使,半聖終結者。
十分有禮貌的貳號對着所有人一一問好後,在最大的高背椅前站定,望向了道穹蒼,目中閃過溫暖。
“巴巴……”
道穹蒼微笑點頭,手一伸:“既然人都來了,坐吧。”
至此。
一殿,三帝,四神使,全部到齊。
九祭桂靈體目光環繞圓桌一眼,微微開口,聲音空靈而悅耳,問道:“還有另外兩位小朋友呢?”
道穹蒼望着末座的兩把高背椅,微笑道:“苟無月被審判司的人判到了死海,還在受罰,饒妖妖正在任務當中。”
“死海?”
九祭桂靈體微微蹙眉,語氣不滿:“無月小朋友怎麼說也是十人議事團的成員,審判司這回過分了,應該給大家一些面子的,妾身之後去向他們討要一下說法。”
“那再好不過了,有九祭大人出馬,審判司恐怕才肯給我們面子。”
道穹蒼微笑,將事棄之,回到正題:“諸位,這次十人議事團,到齊八位,想來大家應該知道是爲了什麼。”
“聖帝金詔?”
三帝之一,半聖顏無色目中多了一絲殺意,道:“又是那個八尊諳搞的鬼,這次需要出手的話,老夫可以配合行動。”
“你確定不是爲了報私仇嗎?”殺神未瘋嗤笑。
他可是知道的,顏無色有個光屬性的弟子,好像在某一次任務中,死在了八尊諳手上。
“待太久了,小輩變得十分猖狂,得活動活動筋骨。”顏無色回過頭來。
“你打不打得過人家,都還是兩說。”殺神未瘋繼續嘲諷。
八尊諳這個名字,他這些年可是聽爛了。
年輕一代的領頭羊,虛空島黑白雙脈之尊,九大劍術的集大成者,幾乎比肩侑荼……
這種人,就算修爲未臻半聖,臨死之前要想突破,也並非難事吧?
眼瞅着面前這兩位因爲幾句話要扛起來,道穹蒼連忙控場:“聖帝金詔自然是一方面,但這點小事還不足以讓各位齊聚一堂,更大的原因,其實還是因爲虛空島。”
“虛空島?”顏無色望來。
“等一下。”魚老出聲了,他瞥了眼還在紙上不停研究爆破方案的仲元子一眼,嘆了口氣道:
“事情總要一件一件地解決,八尊諳這個人連我都聽說過,並非凡人,你先講講聖帝金詔的解決方案吧。”
所有人又一扭頭,看向道穹蒼。
說實話,在道穹蒼上任前,大家並不是這樣子擺爛的。
十人議事團,都會給出各自的意見,最後再由殿主拍板,或者一票否決。
但自從這個神鬼莫測的年輕人上任後,大家發現,討論得再多,最後得到的結果,都和他預先給出的一致。
久而久之,大家就失去“思考”這一回事了。
有問題,你出方案,我們拍板,不過分的話,事情就這麼定了,然後散會,各回各家。
這就是十人議事團現在的議事過程。
見這麼多雙毫無思考跡象的眼睛望來,道穹蒼沉吟了下,無奈道:
“我的想法是……
“自雲侖山脈我和八尊諳那次隔空交手,他引出了世人對虛空島封聖道基的初步關注……毋庸置疑,這只是一個開始。
“天空之城愈漸出沒,聖帝金詔作爲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將其從空間碎流中完全拉扯而……毫無疑問,這是八尊諳在進一步肯定世人眼中天空之城確有封聖道基的印象。
“而不管其中過程如何曲折,出現了多少迷惑性人物,衍生過何等是是非非……
“我們跳出來,單從大局看。”
道穹蒼頓了一下,智珠在握,成竹在胸:
“不難看出,這整一盤棋,都是一個人在下。
“從虛空島裂縫伊始,到現在的虛空島降臨……不出意外,這人還想下到虛空島上,也許不止外島,還有內島。
“其他人都屬假象,下棋者從始至終只有一個八尊諳。
“這點顯而易見,是與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