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說什麼鬼話!
在場其餘三人,齊齊心跳加速。
徐小受的動作、神態、語言,給他們的感覺,就是這傢伙沒有在說謊,他真看見了什麼本不該被人看見的東西。
可是,這裡哪位不是靈魂一道的高手?
鬼婆自不用說,哪怕她不敢自詡靈魂一道的登峰造極者,可此時“餐身魂遁”的力量還在靈魂體內積蓄着,短時間內,她能爆發出幾乎接近異部首座異的靈魂攻擊。
這伴隨着的,自然是靈覺的增強,可鬼婆這一回首,依舊什麼都看不到。
梅巳人、笑崆峒同樣如此。
作爲都修習過“鬼劍術”,各自都掌握了“鬼劍術”第一境界“御魂詭術”的大能,“鬼籤”一式,天底下有何鬼物看不到?
可是,徐小受現在指着的、說着的,在他們眼中,就只有空氣!
“別鬧。”梅巳人眉頭皺起來了,認爲這是徐小受在恐嚇鬼婆,”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受到驚嚇,被動值,+1。”
徐小受反倒給自己嚇着了。
他以爲他看見的,其實在場三人也能看見,不曾想,好像自己纔是特殊的那一個?
“我、我沒有開玩笑……“徐小受下意識縮了幾步,退到了巳人先生身後,“你們,真沒看到?”
梅巳人臉色變嚴肅了“你看到了什麼?”
徐小受吞嚥了一口唾沫,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該不會,老師你們能召喚的靈,只有砂礫、苔蘚、塵埃這些弱小的“靈“吧?“
“……“梅巳人一時被噎住,但很快捏緊了紙扇,遏下了給徐小受來一記爆頭的衝動,“你什麼意思!”
笑崆峒突然四下張望兩眼,感覺夜風有些涼,頭頂的月亮直接給他切換成了太陽。
鬼婆這才感覺好了一些,暖洋洋的,那種隱晦的看不見的東西,好像不見了。
“沒了……“徐小受也愣住了,盯着鬼婆身後,再四下掃了一圈,若有所思望向了笑崆峒,“大師兄,你再切成月亮試試?”
你別搞啊……笑崆峒被這一句說得心頭髮涼,但瞥了眼已人先生,他只能無奈咬牙,把幻境世界的環境切成了夜晚。
月亮,升起來了。
徐小受手當即一哆嗦,指着鬼婆身後,驚聲嚷嚷道∶“就這啊,你們看不見?蒙我呢吧,它們又出來了!“
它……們……?
這一下,梅巳人身子也一哆嗦,終於忍不住了,嘭一聲給徐小受一紙扇敲下來,“別廢話!”
鬼婆心拔涼拔涼的,感覺修煉靈魂一道後丟失多年的驚悚感,在這一刻被找了回來。
笑崆峒目光飛速,瞳珠在眼眶內上下左右坐着無規則運動,連眉心處的“紅字鬼籤”都出來了,可依舊什麼都沒找到。
徐小受深呼吸了一口氣。
他真沒在開玩笑,犯不着!
他也終於確定這些鬼東西,只有自己一個人能看見!
“胳膊、大腿、還有肉塊,有這麼大……“徐小受在空中掄圓了臂畫了個大圈,毛骨悚然道∶
“這明顯是巨人殘缺的身體……“
“還有殘敗的兵器之靈,但召喚不了它們的靈出來,像是被歲月風化了,現在只留下痕跡……但也是大的,這明顯是它們的武器……”
“還有這位……”
說着目光一定,在鬼婆慘白的表情中,徐小受視線焦點停在了她身後,喉結一滾。
“這位……該怎麼形容呢……”
刷一下。
他還沒開始形容,鬼婆驟然消失在了原先方位,換了個地方站定。
徐小受脣角一抽,視線跟着挪過去,囁嚅一聲道∶“你,你踩到它頭了……”
鬼婆:???
她真。
覺得徐小受在恐嚇自己!
但這一刻,她也真遏制不住內心恐懼,小小往側邊挪了一步。
徐小受臉色一下就變綠了“說了,巨人!你現在踩到人家眼珠子了,你可真不客氣啊!”
鬼婆表情瞬間失控,“啊”一聲怪叫後拔空而起,去到了笑崆峒的身側不遠處。
天大地大,她竟感覺無有容身之所!
這也太恐怖了!
徐小受,到底看到了什麼?
“說!”梅巳人嘶了一口冷氣,重重說道。
“說不清啊,我直接給你們畫吧……“徐小受用力眨了下眼。
醒神之後,他手一動,“繪畫精通”便將這一條長街上,自開啓了“鬼籤”之後看到的所有畫面,都給畫了出來。
梅巳人、笑崆峒、鬼婆三人,在一陣緊張和不解之中,便見長街盡頭由遠至近,開始由靈力構建出了一副充滿破敗氣息的畫卷。
乾涸了的黑色血跡灑滿了街道,奠定了灰暗的基調。
畫卷推進,長街忽然出現了數丈高的半個巨人頭顱,它的身前插着一把斷了的大劍,同樣齊高無比。
再推進,各種巨人斷肢、器官,橫七豎八,或陳列於長街之中,或掛於古城建築牆上的殘兵之上,恐怖而驚悚。
畫卷過半,從幾人腳下穿過,鬼婆看見自己方纔踩過的那個巨人頭顱,以及它的眼球……
再延伸,所有人目光都變得凝重,因爲那個位置,正是徐小受說的“特殊的那位“所在……
畫卷停在了那裡,浪費了好多時間,才栩栩如生勾勒出一個丈許高的巨人。
它身着血紅色的巨大盔甲,上邊雕刻着繁複古老的紋路,以及各種被劍痕、刀痕砍過留下的痕記。
這個巨人並不是站着的,它半跪於長街之上,戴着血色頭盔的頭顱仰而望天,似乎寧死不屈,可眼窩處,現下只剩兩團陰幽的鬼火。
它的胸口還插着一把巨大的雙手大劍,這劍幾乎和他等高,古老斑駁,但卻是在場爲數不多沒有斷裂的兵器了,只是劍身之上坑坑窪窪,滿是戰鬥的傷損。
畫卷結束了,消失在了長街的另一頭。
所有人都被這個重劍穿胸,半跪昂首的巨人將軍所震撼,因爲哪怕只是畫,徐小受完美還原了它的“意”。
”半聖的氣息!”
梅巳人目光微凝,簡直不敢相信在場幾人所處的背景之中,還藏着這樣一副驚悚而血腥的畫面。
要說這是徐小受自己臆想出來的……
短短時間內,他的想象力可以富足到這個地步,還能勾勒出這樣瑰麗雄渾的長街畫卷?
“它是真的?”笑崆峒不敢相信這一切,這可是在他的幻境世界裡啊!
“真實存在。”徐小受卻無比篤定的點頭,這就是他看到的東西,不可能出錯,依照笑崆峒的表現,也不至於是他勾勒出來的幻術。
“……”煬帝三人齊齊失語了。
隔了好久,笑崆峒才終於忍不住喝罵出聲∶“徐小受,你有病嗎?這裡還有這麼多屍體,你看到了,你不慌?”
徐小受肩膀一懸,雙手不由捧住了腦袋,聲音分貝都跟着提了不少∶“我以爲你們都看得到啊,你們都不慌,那我慌什麼?“
笑崆峒∶“……“
你說得好有道理!
這時候,他腦海裡不由得又浮現出在沉眠谷拿到“半聖位格”和“魔神大槍”時出現過的想法。
傳說虛空島上,曾經發生過巨人族和魔神的戰爭……
現在看來,這些,或許不是傳說?
“它是什麼?”徐小受沒有看那些巨人殘骸,獨獨指着那個穿着血色盔甲的巨人靈體問道。
沒有人給出答覆,就連笑崆峒,對這些秘辛,也只是一知半解。
鬼婆更不用說,他對於巨人殘骸存在的本身就感到恐懼,只覺這裡很久以前肯定發生過以自己目前位格根本接觸不到的東西。
徐小受所畫的這幅長街畫卷,在她眼中,跟血界的遭遇帶來的震撼幾乎不相上下!
沉頓過後,梅巳人卻似乎想到了什麼,緩聲開口∶“虛空將軍!”
“什麼是‘虛空將軍,?”徐小受好奇,問出這句話的同時,他突然看到那遠處的“虛空將軍”,好像動了一下。
臥槽!
剛剛不是幻覺吧?
它、它動了?它還活着?
“受到驚嚇,被動值,+1。”
可徐小受所看到的,其餘三人還看不到。
梅巳人接着說道“虛空將軍,據傳只有三位,在遠古時期,就是虛空島上統領巨人族的將軍,那一場戰役之後,殘留下來的巨人,便成了今天的虛空侍。”
比虛空侍還強的存在?
笑崆峒、鬼婆幾乎同時傻眼。
虛空侍在他們眼中已經不好招惹了。
或許半聖打起來容易,可半聖之下,幾乎拿那種巨大的,連聖力都可以吞噬的怪物沒半點辦法。
徐小受畫出來的“虛空將軍“,比之還強?
“咕嚕~”
其他人還不待作聲詢問“戰役”幾何,徐小受已經不住咽起了口水,搶着說道∶“它,它動了……”
“???“其餘三人一下炸毛,像是受了刺激的貓。
“畫出來!”梅巳人如臨大敵。
雖然不知道徐小受哪裡學來的這種畫技,但此刻,這是溝通“看得見”與“看不見”最好的聯繫。
所有人目光緊迫的同時掃去,緊接着便見徐小受操縱着他的大作“虛空將軍”,輕輕顫了一下。
“怦怦、怦怦、怦怦……”
這一刻,場內的心跳聲幾乎重到了彼此可聞。
然而等了許久,笑崆峒都望眼欲穿了,徐小受還沒有後續動作。
“畫啊!”他催促着。
徐小受脖子一縮,弱弱的往前方一指∶“我也想畫啊,可它就動了剛纔那麼一下,我已經畫出來了……”
“受到詛咒,被動值,+3。”
不得不說,在這種驚悚詭異的氛圍中,徐小受簡直就是最好的調和劑,反正此刻笑崆峒的恐懼被沖淡了不少,只恨不得將這小子五花大綁吊起來打一波先。
“先離開這裡。”梅巳人顧不得那麼去教訓徐小受了,他想到了一些東西。
靈魂之力是否強大,確實跟先天有關。
有的人天生靈感就強,就是能看到常人所看不見的東西,徐小受毫無意外就是這種人。
但有時候看見了,並不一定比看不見好。
因爲某些存在,一旦你發現了它,因果也就開始建立,例如面聖。
“面未知”和“面聖”一個道理,大多時候你討不到好結果,下場只會十分悲涼,因爲“聖,不容褻瀆”……未知,亦然!
而依照徐小受的畫像,那位“虛空將軍”有着半聖位格是跑不了了。
梅巳人又在想,似這般強大存在,連凋零成這樣,腐朽了不知多少歲月之後,依舊有着半聖氣息可以給徐小受描摹出來。
那它生前,該有多恐怖?
不能招惹!
”先走。”梅巳人掃了笑崆峒一眼,得到了後者肯定的眼神迴應,就要帶着徐小受一起離開。
哪曾想,這時徐小受卻拔不動腳了,眼神中甚至流露出了“不捨”。
咯噔一下,梅巳人轉瞬明白了這小子的大膽想法——他一向思維不跟“正常”倆字沾邊!
“不要亂來!”
”哪怕它還存有,靈,在,這種層次,也不是你現在可以契約的。”
梅巳。
人直接一紙扇敲了下去。
可徐小受躲過去了,還回過頭來,鄭重說道∶“老師,信我,我比你更惜命。“
”老朽如何能信你!”梅巳人臉上有了怒容。
這是在拿生命在開玩笑!
他沒能看見徐小受所見的,如何能確保這學生的安全?
而讓一個“鬼劍術”初習者去契約這麼一位恐怖存在的“靈”,別說成功了,梅巳人現在想到的,只有徐小受的一百種死法。
”老師……”徐小受反手握住了已人先生的手,眼神清明,不帶半點雜質,只認真對視着,不再言語。
你小子……梅巳人眼眸一寒,就差沒罵出聲了,可接着徐小受的目光,他於最後又只剩下無奈。
徐小受,確實是一個衝動的人,他連半聖都敢戲耍。
但他確實又很有自知之明,手段也強到能以宗師修爲,將半聖都戲耍得團團轉。
”你有把握?”梅已人瞥了眼遠方的“虛空將軍”,低聲一問。
“至少,我能知道自己的死期在哪裡……”徐小受沒有正面回答,“反正不是現在!”
他不再看已人先生,而是捏出了聖帝龍鱗。
”風險風險風險……”
”我契約這玩意的風險多大,會不會死會不會死,快回答!”
徐小受瘋狂在心頭來回這幾道意念,就想要讓聖帝龍鱗看清自己的內心,提前做出危險預知。
“怦怦!“
聖帝龍鱗響了。
心跳聲有,而且很重。
但沒有重過面聖那會的超絕撞擊,也沒有快過那時的超絕頻率。
這意味着……
“機遇,與危險並存!”
扔下這句話,徐小受再不管梅巴人和笑崆峒,於鬼婆顫顫的眼神注視下,走到了畫像虛空將軍面前。
他沒有蹲下,因爲就連站着,他都比半蹲的虛空將軍要矮。
可就是在這樣一副驚悚、詭異的長街背景之下,徐小受依舊悍不畏死伸出了手,遞到了那位披着血色盔甲,胸前插着雙手大劍,眼裡燃燒着陰冷鬼火的大將身前。
“嘿,虛空將軍,別跪了,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