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整個臨安縣城都陷入一片紅火的海洋當中,星星點點的紅色燈籠在大大小小的宅院門前掛起,匯星成海,照耀的整個臨安縣城如同處於黃昏晚霞時一般,紅彤彤半邊天。
屋外,家家戶戶點燃炮竹,歡天喜地的去歲迎新,段毅和丁玲,丁冉,方剛,以及韓二孃幾個人一起吃了一桌團圓飯,每個人的心情都不錯,臉上笑容不曾褪去,哪怕琴心也是一般無二。
此時此刻,這一夥天南海北,頂多算的上是朋友的人,卻親密的宛如一家人一般。
嚴格說來,這是段毅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真正的感受到年味的存在,一時之間,甚至有一種時空顛倒,回到前世的感覺。
飯後,曲終人散,衆人都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段毅獨自一人來到一座亭閣內,憑欄遠望天際。
月輝被掩蓋在烏雲之後,心裡的些許圓滿的幸福與感動也漸漸平復下來,反而生出一種另類的惆悵與落寞。
段毅心中一動,想起了自己漂泊多時,卻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家的存在。
不錯,他在這個世上的確還有家,就在這臨安縣外大同鎮,玉溪村之內。
普通農院,家徒四壁,食不果腹,近乎要餓死,是段毅曾經對那個家的唯一印象,沒有任何想要留戀的地方,更多的還是想要淡忘。
但在如今的段毅看來,那小小的院子,未嘗不是讓他從驚慌到平靜再到有底氣生存下來的一種撫慰和底氣。
想想看,突兀從一個世界來到另一個世界,由一個人突然變成另一個人,哪怕心理素質再出色,也難免會有慌亂,疑惑,恐懼等負面情緒滋生,而那個狹小的空間,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的立錐之處,也相當於他真正意義上的誕生之地,對他的意義絕對不一般。
心中一時升起良多的感慨,有酸澀,有懷念,有喜悅,還有點點的惆悵。
熱血上涌,忽然間,段毅很想再回那個小院子,去竈間生火,到院中劈柴,再回到那個他真正的家去看一看,坐一坐。
這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幸福不只是愛人間的相依相偎,不只是學到什麼高明武功或者武功大有長進的欣喜,懷念,也是一種幸福。
想到就做,雖然如今已經是傍晚,夜色深重,而玉溪村又在臨安縣外好遠的鄉下,山路崎嶇難行,但對於如今的段毅來說,身法一動,都不是問題。
他修行有多門高明的輕功,根基又紮實,如今內力雄厚,身法驚人,盡情一縱,可凌空跨越五十丈之距,在一些習武的江湖人眼中也是誇張的一匹。
雖未達至風中之神那種比擬音速的恐怖輕功修爲,但也是當世一絕。
一陣冷風捲過,段毅人已經消失在這木欄當中,亭閣當中也是無影無蹤。
而在火光映照的夜空下,一個身穿青衣,身材修長挺拔的人宛如一隻神駿無比的大鵬鳥,振翅高飛於天空之下,朝着一個方向飛縱而去……
玉溪村,是大同鎮下的一個普通貧窮山村,以耕種以及打獵爲生,少數人家擅長醃製醬菜,也算是一個收益。
所有村民加起來也不過幾十戶,近年來隨着山中環境越發惡劣,以及年輕人大批外出,只留有一些老弱留在村中勉強生活。
比起臨安縣城的喜慶喧囂,整個縣城都沉浸在新年的熱鬧當中,玉溪村就顯得冷清許多。
只有零星兩三戶人家飄出迷人的肉香,葷油下鍋的聲音,其餘的玉溪村人,也只能吞嚥着唾沫,就着冷水眼下嘴裡的粗糙又刮口的大餅,無比羨慕的朝着那散發着肉香的人家看去。
段毅就是在這樣一種背景下回到自己在玉溪村的家中。
大門外的鐵鎖早已經在風吹雨打當中生鏽,鎖眼卡住,別說段毅沒帶鑰匙,就是帶了,也未必能打開鎖頭。
木門表皮被胡鬧的孩子用黑炭描畫的不成樣子,卻隱約可見是一個大花貓的形狀。
底端更破了一大塊,似乎是被什麼東西打擊所致。
好在並沒有那種被破門而入,磚牆被拆的糟心事情發生。
想來也是,段毅這一家好歹也是在這生活了這麼多年,鄰里鄉間的關係又很質樸,這幫人又摸不準段毅什麼時候就會回來,所以纔沒人幹那種不道德的事情。
段毅也沒有在意這些,輕輕一跳,人便從門外縱躍到小院當中,回憶也來到前年的八月份,院中幾乎沒有什麼變化,只是長時間沒有打理顯得荒蕪。
打開房間正門,一股濃濃的腐朽氣味撲鼻而來,段毅用袖口捂住口鼻,眉頭皺起,將院中的大小房門通通打開,流通空氣,又用柴房當中存着的柴火燒起了大炕,祛除長時間無人居住的黴氣,房頂的煙囪也開始冒煙。
回到正堂內,段毅點亮油燈,來到兩個靈位前,清掃,燒香,祭拜,動作緩慢,卻有一種獨特的神韻,一舉一動已經蘊含最爲高深的武學在其中。
段毅心中默默對着兩個早已經不在人世,卻是對這具身體最爲關切,疼愛的人說道,
“我雖是異世來客,佔據了你們孩子的身體,但也融入了相應的記憶,與你們相處的點點滴滴我都感同身受,你們便是我此世的父母。
段毅如今已經練成絕頂武功,天下之大,都可去得,未來也是無可限量。
願你們九泉之下可以安息。”
說完這些,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段毅只覺自己的情緒更加放鬆,心靈也掙脫了一道無形的枷鎖,和這片天地,和這個世界,也有了更多的交融與互通之處。
段毅今晚已經打算住在家中,甚至未來一些時日也隱居在這裡,只等四月東來便啓程去百花谷。
段毅只得將箱子移開,只是這一移不要緊,卻意外發現這大衣櫃的牆後竟然有一塊是鏤空的,外面只是刷了一層泥蓋住。
用手輕輕敲擊,還發出咚咚咚的悶響,這不禁讓他大爲稀奇。
“莫非,當初爹和娘還藏了私房錢,卻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