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老鷹嘴山寨終於平靜下來。參加廝殺的雙方全部刀槍入庫,一個個垂頭喪氣地回到自己的營房,在黑虎隊隊員的密切監視下活動。
密室裡。朱孝權垂頭喪氣。
文奎坐在朱孝權對面,冷冷地瞪着他。朱孝權覺得一股冷氣從後腳跟冒起,直衝頭頂。
誰都知道,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死了這麼多人。他作爲始作俑者,肯定是死罪!
文奎問:“告訴我,爲什麼要發動兵變?”
朱孝權自知罪責難逃,一言不發。他身上的槍傷沒人治療,傷口已經自行結痂。
見朱孝權不肯說話,一旁站立的蘇北捏緊拳頭,又有了想揍他的衝動。
“文元帥問你話,你是聾子嗎?說,爲什麼要發動兵變?!”
文奎擺擺手,示意蘇北安靜,然後耐心地問道:“朱孝權,我想了解事情的真相。你給你說話和申辯的機會,你不肯開口,吃虧的人只能是你。”
“你們能放過我嗎?”
“那要看事實,究竟是誰對誰錯。我會根據是非曲直來作出判斷。”
朱孝權沉思了一下,擡起頭,終於下定了決心,說道:“兄弟們吃不飽,還要整天訓練,怨氣很大。所以,他們都很留戀以前的日子。以前朱中秋當寨主,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現在沒有了。整天都是紀律,約束,大夥受不了。你們下撥的那點伙食費,還不夠後勤貪污,層層剋扣,十塊錢裡,沒有五塊錢能到士兵手裡。換了是你,你會服氣嗎?”
文奎心裡暗暗吃驚,幸虧找朱孝權瞭解情況。要不然,他怎麼知道這些事情?
文奎早有一種預感,朱孝權能煽動那麼多人來反對羅亮,肯定是有一定思想基礎的。
“你說後勤貪污,有證據嗎?”
“你們可以派人來查啊。管後勤的人是羅亮的侄子羅鑫。”
“如果發現貪污,我肯定一查到底,決不姑息。現在說說你的問題,爲什麼要煽動那麼多人來對抗羅亮。一切行動聽指揮,難道這條你忘記了?”
朱孝權低頭不語。過了一會,他擡起頭來,目光堅定地說道:“我罪該萬死。你們可以殺我的頭,其他人就不再追究了。拒絕參加早操只是一個導火索,矛盾早就有了。但有一條我想聲明,這次事件和朱中秋沒有任何關係。他的陰魂早就散了。在老鷹嘴,沒有人再懷念他。畢竟他也不是什麼好貨。”
從囚禁室出來,文奎問蘇北:“你有什麼感觸。”蘇北摸着榆木似的腦袋,嘿嘿一笑:“老大,我這腦袋不開竅呀。”
文奎冷冷地說道:“我知道你讀書不多,就是想讓你遇事多動動腦筋。我問問你,這次事件究竟是誰的過錯?”
蘇北道:“應該說雙方都有過錯吧。特別是羅亮,不應該讓自己的侄子管飯堂。伙食搞得差,士兵們吃不飽,當然有意見啊。”
文奎不禁有些得意:“你看你,不是學會思考了嗎?你的腦子不是榆木疙瘩啊。給你一個任務,明天上班你去做一伯上來吧,羅亮和朱孝權的人,各找五十個人瞭解情況,看看朱孝權所言是否屬實。還有,今天晚上派人把羅亮送到總部醫院去接受治療。”
“朱孝權怎麼處理?”
文奎咬牙道:“視明天瞭解的情況而定。暫時先關着。”
當天晚上,文奎騎着馬,和羅亮一起回到信州府總部。
會議室。氣氛異常嚴肅。除了蘇北在老鷹嘴處理譁變事件,其他大隊長以上的人物都被集中起來開會。
史勇作爲二把手,和李敢分別坐在文奎兩側,其他人依次坐好。
深更半夜。文奎突然把高層召集起來,一定是有緊急事情。當文奎把老鷹嘴的事情介紹完,衆人一派譁然,一個個議論紛紛。
等大家議論得差不多了。文奎開始發言:“剋扣士兵伙食費的事情,你們有沒有?各個大隊回去給我立即自查,稍後,由柴茂組織懂財務的人員,到各個大隊去審覈,如果發現敢於貪污士兵伙食費的行爲,一律殺頭!”
會議開了一個多時辰,形成了兩個決議,一是在各個大隊成立紀檢組,專門檢查各個大隊的紀律執行情況。二是迅速形成審計組,對所有來往帳目進行審計,發現異常情況必須嚴肅處理。三是文衝派到老鷹嘴主持大局。從老鷹嘴調一千人下山,分散到各個大隊,對老鷹嘴整支隊伍進行分解,防止士兵們抱成一團。
會議結束。文奎又來到羅亮的病房。此時已是子時。羅亮兩眼瞪得老大,直愣愣地看着樓板,顯然還沒有從白天的血戰中走出來。
看見文奎進來,羅亮想起身,腿部的傷讓他動盪不得。
羅亮問:“文元帥,你還沒睡?”
文奎苦笑道:“老鷹嘴發生了那麼大的事,叫我怎麼睡得着?”
“我也睡不着。”羅亮哀聲嘆氣地說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事情發生到這一步,我也有責任。”
文奎微微一怔,反問道:“你知道你錯在哪嗎?”
“我不該用羅鑫去管食堂。他是我的侄子,身份比較敏感。事實上,他的確很貪婪,從食堂裡撈了不少好處。平時也有人向我反應,我不當一回事。今天事情發生了,我才知道原來士兵們對他是多麼憤怒。他們把對羅鑫的憤怒都發泄到我身上來了。”
“羅鑫的問題一旦查實,可能要槍斃。”
羅亮一聽,整個人都懵了,怔怔地說道:“能不能饒他不死?我大哥走的早,只有這麼一個侄子。”
“很難。今晚開了會,要對所有大隊的帳目進行一次大清理,發現有貪污的,必須嚴肅處理。”
“……”
羅亮躺在那裡,兩眼直直地望着虛空,過了一會,他才喃喃地說道:“是我害了他。我不該把他帶到部隊裡來的。”
文奎一把握住羅亮的手,覺得這位壯漢的手在微微發抖,自己的心裡也如刀絞一般難過。
無論是誰,走上這條道路,就要按規矩。沒有鐵一般的紀律,如何打造一支鋼鐵一般堅強的部隊?
羅鑫,在羅亮的縱容下變成了犧牲品,他豈有不傷心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