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焱生看得出來,高磊帶那麼多兵來,肯定是要搞事的。就算自己渾身是鐵,又能打幾枚釘?
堡外數千兵馬,再加上高磊帶了五百貼身親兵。萬一雙方起摩擦,沙宮堡不但撈不到任何便宜,說不定還會全軍覆滅。
沒辦法,他只能靠花錢買平安。
“王曉。”
“師父,徒兒在。”
“你去帳房取五百兩黃金,如數奉還給高將軍。”
“師父......徒兒遵命!”
......
高磊收到五百兩黃金,帶着一衆兵馬揚長而去。楊焱生的臉不知往哪裡放。衆多徒子徒孫,一個個義憤填膺,卻又無可奈何。
所謂的青龍幫,第一次被人討回佣金。臉面也不知往哪裡擱。
高磊雖然是小商販出身,但他手握兵權,並不是一個青龍幫幫主能惹得起的。
文奎手下兩員大將順利救回了文正和雪兒,整個信州府都沸騰了。想當初,爲了尋找他們兩個,就差挖地三尺了。
文奎從雪兒這裡知道,事發當天,她和文正在院子裡玩耍,突然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然後便人事不知。等他們醒來時,已經被關押在漆黑的小木屋裡了。
奇異的香味?
有誰敢在元帥府用迷香?文奎首先想到的是內賊。
家賊難防。
“柴管家!”
“老奴在。”
“你給我立即查一下,近來有哪個後勤人員辭工,或者失蹤了。”
“迴文少爺,老奴已經查過了。這些日子,只有負責買菜的老王辭工了。他說他鄉下的老母親病了,需要回家料理病人。”
“老王?王昆?”
“對,正是他。長塘鎮王家店村的人。”
做賊心虛。文奎估摸着,此案十有八九是王昆當內應,把雪兒和文正用迷藥迷倒,然後裝在買菜的竹簍子裡騙過了警衛。當王昆知道文正和雪兒已被救回,他怕事情敗露,找個藉口提前溜走了。
想到這,文奎親自帶着李敢和蘇北兩個人,騎馬直奔長塘鎮王家店村。他們走到村口,一打聽,還真有王昆這個人。他的家裡有一個老母親,癱瘓在牀多年,爲了給母親治病,整個家窮得連門窗都沒一扇是好的,凳子也只有三條腿。
文奎、李敢和蘇北三個人突然出現時,王昆正在給母親喂藥。
“母親,這是兒新近買的藥,吃完這些藥,您的病就好啦。”
王昆背朝外,半跪在母親的牀前,看上去是個大孝子。
那個白髮蒼蒼的老嫗看到來客人了,艱難地說道:“昆兒,我們家來客人了。”
王昆回頭一看,嚇得手腳哆嗦,碗裡的藥湯灑了一地。他沒忘記把剩下的半碗放在牀前的破爛桌子上,然後猛然跪倒在地,一下一下地扇自己的耳光,邊打邊罵自己“該死”。、
那個病倒在牀上的老人被眼前突如其來的變化嚇懵了,連忙問道:“昆兒,你怎麼了?!你惹誰了?”
文奎看得出來,這個家是真的窮,這個王昆也真的是孝順,要不然他犯了那麼大的事,早就逃之夭夭了。
“王昆,你出來,別嚇着你娘。”
“嗯。”
李敢一手將王昆拎起,其實是半拎半拽,給老人的感覺又像是扶着他走。到了李敢手裡,王昆比小羊羔還不如。
提在手裡,骨瘦如柴,像破紙片似的,毫無份量。
蘇北冷冷地問道:“說吧,你是怎麼辦到的?”
王昆嚇得兩腿直不起來,繼續跪倒在地,不停地磕頭,求饒命。
從王昆斷斷續續的敘說中,文奎終於弄明白了原因。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郭悅堂和陳一帆兩個人找到王昆,向他提出綁架文正的要求,報酬是兩根金條。如果敢不配合,代價就是王昆和他的老母親一起去見閻王。
王昆是一個大孝子,母親臥牀沒錢治病。在道德和金錢面前,他最後選擇了金錢。
“文少爺,我是畜生,我對不起你們呀。迷藥是他們給我的。我要是不幹,我們母子倆都沒命了呀。”
說罷,王昆對自己又是一陣陣耳光,把自己打得像個胖豬頭似的。王昆很清楚,這種時候,只有自己打自己,纔可以少捱打。
如果敢於抵抗,等待自己的只能是死亡。
果然,王昆的策略見成效了。文奎等三個人面面相覷,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對於強者,他們有的是辦法。
而對於王昆這個窮人,又懦弱,又孝順,文奎真的沒輒了。
最後,文奎無奈地搖了搖頭,從口袋裡拿出二兩碎銀子,遞給王昆,面無表情地說道:“王昆,你被開除了。這些碎銀,給你娘買藥吃吧。”
王昆難以置信地接過碎銀,問道:“文少爺,您不殺我了?”
“殺你幹嘛?你也是受害者。要不是爲了給你娘治病,你也不會選擇走絕路。其實你有很多辦法可以避免這件事發生的。”
“蒼天哪,我不是人啊。讓雷劈死我吧!”
王昆仰望蒼天,突然發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文奎看得出來,讓他的良心受到審判,真的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
走到村口。
李敢不甘地問道:“文兄,這個王昆就這樣放過他了?”
文奎無可奈何地嘆道:“難道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王昆是個大孝子。你看他喂母親湯藥的情景,你下得了手嗎?”
蘇北也表示認同。
一路沉默。
三個人騎着馬,無精打彩地回到縣城,一個個心情都無比沉重。
殺死一個王昆很容易。要殺死道義真的很難。文奎相信,王昆經歷了此事,下半輩子都不會安心。
道德的審判,往往比刀槍還要厲害。這種審判留下的創口,或許一輩子也不會結疤。
文奎寧願讓王昆自己後悔,也不願對他痛下殺手。
消息傳開,整個信州府都在談論着這件事。
厚德載物!
文奎的厚德,爲自己又一次贏得了民心。
這天下午,文奎正在書房裡看書。王道生突然來訪。
“知府大人,您有何貴幹?”
文奎連忙迎了出來。他看見王道生的臉色有些不太自然。好像還有些羞愧難當。
“文將軍,有個人想求見您。找到我來穿針引線。我猶豫了好久,不知道是否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