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力陰陰一笑:“達魯花赤大人,您可以選擇不相信我,也不相信崔青風,卑職帶您去一個地方,您或許能看得清楚明白。”
巴爾思和尹力一起乘坐馬車,來到城西土地廟。數千人整齊地排着隊,秩序井然地等候蘇北和孫小山施粥。這些從北方來的流民,連續多日有粥喝,一個個臉上都有了些笑容。
尹力輕聲道:“那兩個施粥的人,正是文奎家的僕役。還有,自從文奎收編了黑水寨土匪,那一帶再也沒有發生搶劫殺人的惡性事件。巴爾思大人,人心思安啊。還有什麼比人心安定更重要?那個崔青風,簡直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人!”
巴爾思伸手捻了捻高高向上揚起的八字鬍,作沉思狀:“不管怎麼說,文奎結婚,他必須把妻子的初-夜-權獻給我!”
尹力微微一怔,暗道,這個巴爾思,真是找死的節奏!饒州縣那麼多女人,那麼多少女要結婚,初夜權他要得完嗎?
他在心裡暗暗地嘆道,天下之大,何苦要和文奎過不去呢?
“大人,恕卑職直言,文奎一家,是方圓數百里有名的地主。如今,他的岳父一家被黑水寨土匪逼死,兩家並一家,耕地面積又擴大一倍。這樣的大地主,已不是崔青風那樣的里正能惹得起的。”
“尹縣令言之有理。本官這就放了那個文奎。不過,死罪免了,活罪難免。他妻子的初夜權必須給我!只有至高無上的蒙古人纔有權力享受漢族女人的初夜權!”
“這個?”
“什麼這個那個?難道你不樂意?”
巴爾思用眼神狠狠的剮了尹力一下,弄得他的神經不由自主地抽搐。在這個朝代,漢人地位如此卑微,多數人連自己女人的初夜權都要被剝奪!
“達魯花赤大人,我的意思是,你應該先把文奎放出來,消除他的仇恨,至於初夜權,我估摸着早就沒有啦。”
巴爾思不解地問:“什麼意思?”
尹力道:“這些日子,那個劉芸芸一直住在文家。大人,你想想,把一匹馬拴在青草地上,難道它不知道吃草嗎?”
尹力終於找到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一個被人嚼過的饅頭,估計巴爾思也提不起興趣。
果然,巴爾思的思想鬆動了:“爲了以敬效優,本官決定,以私通土匪罪,將文奎綁於集市區示衆一天!”
“啊?”
尹力聞言倒也是醉了。這個巴爾思,得了崔青風的好處,不想點辦法整整文奎,好像自己吃了虧。也不知他是否活得膩歪了。
文奎被軍士從大牢裡提出來,身上的枷鎖並沒有去掉,而是被押着上了一輛馬車。隨後,他被帶到集市,捆綁在一根木質旗杆下。
陰冷的冬天。陣陣凜冽的寒風吹來,文奎被凍得瑟瑟發抖。這時,尹力也趕到集市,負責站崗的兩名蒙古士兵看見縣尹來了,倒也沒有太多爲難。
尹力趁給文奎抻拉皺起的衣服時,輕聲說道:“好兄弟,挺住。懲罰的時間只有一天。”
尹力這是要告訴他,稍安勿躁!
文奎聽得真切,覺得這老傢伙並不是十足的書呆子,並非只懂得四書五經,他更懂得爲人做官的哲學,精通“圓滑”二字的含義。這也是亂世之中保命的重要手段。
像文奎這股勢力,能依靠幾十個流民,剷平了元軍多年來沒有剿滅的黑水寨土匪,完全有能力取走巴思爾的人頭。
“謝謝你,尹縣令。”
文奎悽慘一笑,用眼神告訴尹力,我懂的!
土地廟。施粥現場。
蘇北和孫小山從流民的小道消息得知,官方在集市區捆綁了一個年輕人,已經示衆一整天。他們並不知道,此人正是他們的主人文奎文少爺。
吃過晚餐,蘇北建議去現場看看,孫小山閒得蛋痛,也想去,兩人一拍即合。
“喂,你們想去哪?連這麼多大米都不看管,小心被人搬光了。”
外面突然傳來文奎的聲音。蘇北和孫小山兩個人吃了一驚。回頭一看,文奎就像從天而降,笑盈盈地出現在他們面前。
“少爺,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不能來?媽的,今天在集市吹了一天的寒風,又冷又餓,你們快點去弄點吃的。”
蘇北聽到了話外之音,吃驚地叫道:“少爺,你說什麼?今天你在集市吹了一天的寒風?莫非被綁示衆的人是你?”
文奎蠻不在乎地問道:“除了我,還有誰?”
“反了,反了!是誰幹的好事?老子砍了他的人頭!”
蘇北和孫小山都激動得跳了起來。這也在文奎的意料之中。整整一天,他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要是被黑虎山燕子坳的那些流民知道今天的事,他們真的會揭竿而起,宣佈從此造反了!
有限的歷史知識告訴文奎,造反這件事,遲早是要乾的。只是現在還不是時機。一定要等到來年春夏之交,北方爆發大規模的紅巾軍起義,最好讓紅巾軍和元軍拼個你死我活,學學朱元璋的策略,“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只有這樣,纔可以撈到更多的好處。
“我說你們能不能靜一靜,給老子弄點好酒好菜?”文奎不滿地瞪了瞪這兩個火爆脾氣的北方男人,怒道:“老子吹了一天的冷風,需要好酒好菜招待,懂嗎?”
蘇北感嘆唏噓地說道:“文少爺,士爲知己者死!你對我們就如再生父母,如今你落難了,我們做不到袖手旁觀。今天要是讓我們看見你被人綁了示衆,肯定殺他孃的!”
一切盡在文奎意料之中。要說幹大事,他還是更相信辛力剛。今天尹力的意外出現,一定是辛力剛在背後做了工作。
文奎一手一個,攬住蘇北和孫小山的肩膀,說道:“這也就是我擔心的事情。如果你們去殺人了,我的事就再也洗不清了,那麼我們文家,從此就要傾家蕩產了!”
蘇北和孫小山不禁愕然。這個文少爺,今天是怎麼了?說起話來總是遮遮掩掩,讓人琢磨不透。
文奎看出他們的疑惑,淡定一笑:“身在亂世,殺人的事肯定是要乾的,但要講究策略,懂嗎?今晚,你們去送一個人回閻王爺那裡報到吧!”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問道:“誰?”
“崔青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