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的發現和陳歌之前的猜測一致,雕塑就是運送屍體的工具。
得到李政的回覆後,陳歌思路非常清晰:“嫌犯殺死被害人後將其藏入雕塑當中,然後讓人搬運到倉庫裡,他再趁着無人的時候,偷偷進入倉庫,將屍體處理過後,拖入地下屍庫當中,神不知鬼不覺的完成謀殺。”
九江法醫學院比較特殊,西校區下面就是屍庫,根本不用費多大力氣就可以將一切處理的很完美。
“應該不會有人去屍庫當中尋找失蹤的活人,事實證明,嫌犯賭贏了。”
陳歌把李政想要說的話都說完了,電話那邊李政沉默了一小會:“雕塑主人是誰還不能確定,不過範圍已經縮小。經過我們走訪調查,可以確定這東西不是九江醫科大學的,而是在某一天突然出現在了繪畫社的活動室裡。”
“突然出現?”
“我們找到了當時繪畫社的社長,他記得很清楚,那天早上進入活動室的時候發現屋子裡多了一具雕塑,當時很多人都以爲是學校添置的,所以就沒有在意。正巧趕上學校要搬遷,最後這東西就被幾個男同學合力送到了地下倉庫當中。”
“等於說兇手沒有參與屍體的運送。”陳歌細細思索:“兇手知道學校要搬遷,那些不用的物品都會被送入地下倉庫,甚至有可能他當時也在現場,暗中推波助瀾。”
“我和你想的一樣,兇手能夠在深夜自由進出學校,並且獲知學校裡的種種信息,他很有可能是學校老師或者校方的工作人員。”李政那邊有人在說話,他跟那人回了兩句,然後又對陳歌說道:“經過排查,我們現在確定了四個嫌疑人。”
“第一個就是你昨天給我說過的男輔導員,他叫劉哲,在學校人緣很好,人高馬大,長相帥氣,深受學生喜歡。不過在我們深入調查後發現,這個男人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簡單,他沒上過什麼學,成爲輔導員的原因校方也沒有給出明確的回覆,只是說跟他的姐夫有關。”
“第二個嫌疑人是老校區的夜班保安——張力,這個人今年三十五歲,性格內向,和劉哲完全相反,人緣非常差,很多學生都極爲討厭他。”
“第三個嫌疑人是當初繪畫社的一位成員,也是四個嫌疑人中唯一的女性,叫做張詩涵。她是張力的妹妹,和馬穎的姐姐關係很差,在馬穎失蹤前曾多次和馬穎的姐姐爭吵。”
李政說到這裡停了下來,陳歌正聽的入神:“張力是保安擁有殺人的能力和條件,張詩涵擁有殺人的動機和時間,但是他們兩個的生活軌跡和西式雕塑應該扯不上關係,我還是覺得第一個嫌疑人最有可能是兇手。對了,你不是說還有第四個嫌疑人嗎?”
劉嫺嫺喜歡的那個男人就是劉哲,陳歌曾跟隨他一起進入芳華苑小區3004房間。
“其實根據我們的調查,第四個嫌疑人作案的可能性最大。”李政的聲音有點奇怪,他似乎不想說出那個人的名字:“這第四個人你見過,就是高醫生。”
“高醫生?”這個答案倒是出乎陳歌的預料。
“正如你剛纔說的那樣,不管是張力還是張詩涵,他們的生活都跟藝術雕塑扯不上關係,但是高醫生不同。”李政聲音放慢:“我和高醫生是在五年前認識的,第一次開槍擊斃兇犯之後,我接受了他的心理治療,長達兩個星期的時間裡,我和他成爲了朋友。”
陳歌認真傾聽,他沒想到五年前李政和高醫生就已經認識。
“坦白說,高醫生是個很完美的人,我從他身上看不到任何缺點,相反,他身上的優點簡直數不清楚。”李政的聲音有些低沉,陳歌也明白了對方爲何會這時候給自己打電話:“我很敬佩他,不過這並不代表我不會懷疑他。在接受他治療的過程中,我知道了很多關於他的事情,包括他喜歡收集藝術品,迷戀梵高的畫作等等。”
“喜歡藝術品不代表他就是兇手啊,難道你在高醫生家裡看到過那塑像?”
藉助雕塑藏屍、運屍,這對別人來說看似高明的作案手法,真正實行起來存在很多漏洞。如果高醫生是兇手,陳歌覺得他會用更加完美的手段來進行犯罪。
“我沒有去過高醫生家,但我知道他喜歡那些反差很大、極具視覺衝擊的藝術作品,也知道他的車子在馬穎姐姐失蹤前幾天的深夜,進入過九江法醫學院。”李政的聲音有些疲憊:“他對學校很瞭解,避開了所有監控。我們也是在擴大了拍查範圍後發現,他的車子在學校周邊出現過,隨後就好像消失了一樣。我們對比了附近的所有監控探頭,得出的最終結論是,在消失的這二十七分鐘內,他進入了學校當中。”
“等一下,那有沒有可能是別人開着他的車子?利用他的車子進行犯罪?”
“這正是我接下來想要說的事情。”李政的語氣慢慢嚴肅了起來:“這個案子的兇手很可能有兩個。”
“兩個?”
“無論高醫生是不是兇手,他的車子在那個時間段進入過學校是一個事實,而能夠開着他的車進入學校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他自己,還有一個就是劉哲。”
李政的話讓陳歌雙眼睜大:“你是說劉哲的姐夫就是高醫生?!”
“沒錯!這其實是一個雙重犯罪,殺害馬穎姐姐,想出通過雕塑運屍的人是劉哲,具體實施的應該也是他。但是這個人很蠢,暴漏出了很多線索,如果只憑他自己來完成犯罪的話,要不了幾天就會露餡。可奇怪的是,我們翻看了當年的案宗,警方調查時能想到的所有線索都被人掐斷,更恐怖的是有些線索就是在警方趕到幾個小時之前才消失的,黑暗中就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在干擾着一切。”
李政輕輕嘆了口氣:“劉哲根本做不到這些,我從警十幾年,在我印象當中,唯一一個能做到這一切的人,那就是高醫生。”
“可是高醫生爲什麼不惜自己出手,也要幫助劉哲掩蓋罪行?”陳歌說出了自己最大的疑惑。
“劉哲是高醫生妻子的弟弟,也是高醫生妻子唯一在世的親人。”李政似乎知道陳歌想要說什麼,提前開口:“高醫生的妻子在七年前因爲車禍去世了,照顧好家人,是她妻子最後的願望。”
陳歌不是高醫生,他無法體會那種感覺,所以他並沒有在這個時候開口。
“陳歌,我知道你和高醫生關係不錯,但我希望你能在這個時候理智一點。我此次給你打電話是顏隊的意思,我們懷疑高醫生有問題,但是所有線索和遺漏都被他處理的乾乾淨淨,我們現在僅僅只能算是懷疑。”
“你們想要我做什麼?”
“高汝雪是高醫生唯一的女兒,也是他最疼愛的人,我們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去接觸高汝雪,只會讓高醫生變得更加謹慎,所以這件事只能你去做。”李政委婉的說出了自己的真實目的:“高汝雪是一個突破口,你救過她的命,她一定不會提防你。所以我們需要你去找高汝雪,打探虛實。”
“讓我去?”陳歌一直以來都是自發的到處“見義勇爲”,這回被警方正式授命,突然還有點不適應。
“只有你最合適。”李政又跟陳歌聊了許多,他並沒有強迫陳歌,只是有這麼一個提議。
掛斷電話,陳歌坐在漆黑的車廂當中,他神色極爲複雜。
劉哲的姐夫就是高醫生,也就是說芳華苑小區3004房的真正主人是高醫生。
那個裝滿他鬼屋資料的筆記本電腦是高醫生的,那天在醫院裡從遊客身上弄走視頻的也是他。
陳歌沒有去思考要不要幫助李政,他在想一個更可怕的問題。
“高醫生就是怪談協會的會長?”
身體隨着車子搖晃,路況很差,陳歌拿出自己的手機,翻找到幾個星期前,自己第一次去第三病棟時,高醫生髮送過來的資料。
當時他對第三病棟一無所知,拜託高醫生去弄了一份第三病棟病人的資料,現在想起來,那份資料大有問題,根本不是誰都可以輕易弄到的,但是高醫生卻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就拿了出來。
“那個時候他爲什麼要幫我?”陳歌看着資料,猜不透高醫生的想法:“他僅僅只是覺得有趣,還是想要用半廢棄的第三病棟來試一試我?”
張雅血洗了第三病棟之後,高醫生和陳歌之間的聯繫明顯變少了。
在此之前,不管是門楠,還是筆仙的那個朋友,都是高醫生帶着陳歌過去的。
“十號擁有的特點:見過我的碎顱醫生面具,清楚警方的行動,手指修長,和我關係很熟,對九江法醫學院很瞭解,稱呼背上的屍體爲妻子……”
陳歌發現高醫生完全符合十號表現出的所有特點,仔細想一想,十號的嗓音也和高醫生有一點相似。
身高、體型,披着黑袍的十號和高醫生慢慢重合。
“難道真的是他?”陳歌手指握緊,他想起了自己和高醫生一起去筆仙朋友家的情景。
筆仙的那個朋友患有重度抑鬱,陳歌將筆仙帶了過去,緩解了那人的病情之後,高醫生曾代替病人對陳歌說了一聲謝謝。
那一聲感謝絕對是發自真心的,陳歌現在還能記起高醫生說過的每一個字,他真的無法相信這樣一個人竟然會是怪談協會的會長。
“醫生,病人……”
仔細想想,怪談協會成立的根本原因是想要幫助那些病人緩解痛苦,他們使用病態激進的手法去治療自己,試圖獲得救贖,想要變成一個正常的人。
可是這麼做的結果卻是,他們在地獄中越陷越深,直到最後已經不配被稱之爲人。
“這一切都是高醫生在暗中謀劃的嗎?”
陳歌曾聽怪談協會的人說過,他們爲了救治一個畏懼水的病人,就當着他的面,將他恐懼的源頭,也就是他的父親給淹死,這種治療方法簡直喪心病狂,根本不可能被世人接受,也只有在城市的陰影中才可以實施。
握着手機,陳歌頭一次覺得有些茫然了。
他可以毫不猶豫的追着第三病棟的瘋子捶,但是卻無法對高醫生下手。
無論是當初對待門楠,還是在面對其他病人的時候,高醫生表現的都無可挑剔,能看的出來,他是全心全意在救治那些人。
“人,真的是一種很複雜的東西。”
陳歌靠着車廂,抱着懷中的白貓,順着車廂縫隙朝外面看了一眼。
“天快要亮了。”
又開了一個小時,搬家公司的車沒有進入市區,他把陳歌送到郊區邊緣,就突然說有什麼急事,要趕往其他地方。
陳歌被李政一個電話弄得思緒很亂,也沒有多想,道了聲謝,就下車了。
看着搬家公司的貨車遠去,被冷風一吹,陳歌才清醒過來:“這個司機不太對勁。”
他剛坐在車上的時候,車子顛簸的很厲害,路況越來越差,很明顯對方沒有走大路,似乎是想拉着他朝某個偏僻的地方跑。
轉變是從他接到李政電話開始的,司機似乎是聽到了陳歌和警察打電話,這才調轉了方向,又重新開到了大路上。
“他是想要殺人滅口?聽到我和警察打電話後才改變了主意?”陳歌正在思考的時候,遠處貨車離開的方向迎面駛來一輛出租車。
擺了擺手,陳歌攔下出租,坐了進去。
“師傅,去九江西郊新世紀樂園。”
“大早上,樂園還沒開門吧?”
“我是那的工作人員。”陳歌笑了笑,指着司機剛纔來的那條路:“你剛纔過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一輛搬家公司的貨車?那個司機……”
“貨車?沒有看到啊,整條馬路上就我自己一輛車。”出租車司機比陳歌還要詫異。
“沒看到?!”陳歌摸着白貓的腦袋:“那我是遇見鬼搬家了嗎?可是白貓也沒有給我提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