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體型和常孤很像,不過動作敏捷,根本不像是一個幾乎失明的人。
陳歌也不敢冒然出去,他還想繼續觀察一會,但是對方卻直接朝着走廊另一邊跑去,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
“那是常孤嗎?他的眼睛恢復正常了?”
教學樓裡一片漆黑,就算陳歌擁有陰瞳,依舊走的小心翼翼。
“老師,那是你的熟人嗎?我們要不要跟過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先去頂層。”陳歌目光一直注視着黑影,對方沒有離開,而是又進入了另外一間教室。
深夜的教學樓裡還有其他人在,變數增加,陳歌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幾人來到四層,廁所在走廊另一邊,需要穿過長廊才行。
“不管聽見什麼聲音都不要回答,不管看見什麼東西都不能脫離隊伍,明白嗎?”陳歌叮囑了社團成員們幾句,然後揹着王一城進入走廊。
他壓低了身體,用眼角的餘光掃視兩邊教室。
窗戶裡面黑漆漆一片,什麼都看不到。
社團成員跟在陳歌后面,他們儘量控制自己不要朝兩邊看,但心裡越是告訴自己不要隨便看,眼睛就越不受控制的朝其他地方瞟。
“那是什麼?”
這裡的教室似乎很久沒有打掃過衛生,周圖在經過一個窗口的時候,看到窗框下方有一縷縷彷彿頭髮一樣的東西,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有個女孩趴在教室靠窗的位置上。
“不會真是個人吧?”周圖踮起腳尖,他保持着往前走的姿勢,微微傾斜腦袋,望向教室窗臺下方。
“頭髮……在動?”
不等周圖看清楚,他的身體突然撞到了什麼東西,猝不及防,他沒拿穩手裡的菜刀,那把鏽跡斑斑的菜刀掉落在地。
生鏽的菜刀和地磚碰撞發出一聲輕響,在深夜的教學樓裡,這聲音聽着異常刺耳。
所有人都停下了腳步,陳歌也看向周圖:“你在幹什麼?”
“我不小心撞到了張炬。”周圖捂着鼻子,指了指愣在原地的張炬,他發現張炬表情有點奇怪:“你走的好好的,怎麼突然停下來了?”
張炬沒有回話,仰頭看着牆壁上的照片,嘴巴微微張開,瞳孔縮成了一點。
“張炬?”
不管旁人如何呼喊,張炬都沒有反應,他盯着牆壁上的照片,目光平靜中戴着一絲悲傷。
在樹林裡看見殺死女孩的菜刀時他精神崩潰、歇斯底里,現在他又變得跟之前完全不同。
沒有瘋狂的尖叫,也沒有靠自殘來減緩精神上的痛苦,他只是安靜的站在照片前面。
“這個醫生……我見過。”
他的聲音很小,小到只有身邊的人能聽見。
“那場大火灼燒了我五分之一的皮膚,我看着血肉被燒焦,聞着自己身體發出的臭味,直到眼睛融化,眼皮粘在一起,我的世界陷入了黑暗。”
“我被送進醫院,因爲太疼了,所以感覺不到了疼痛。”
“眼睛睜不開了,鼻子被燒沒了,一隻耳朵剩下了三分之二,另一隻耳朵剩下了三分之一。”
“我變成了怪物,我看不到自己,但我知道我不再是我,我不能再回去,像個人一樣生活。”
“你們試過用三分之二的耳朵去聽家人的聲音嗎?”
“有人在救我,我能感到身體越來越疼,我離活着的距離越來越近,可我要如何醒來?”
“雙眼被冰冷的東西切開,一點點清理着,左眼被取出,右眼隱約能看到一個灰白的世界。”
“我感知不到光,右眼看到的世界裡只有影子,你們說,我還要繼續活下去嗎?”
張炬手按在牆壁的照片上,他的臉在滲血,一條條細小的血絲從他皮膚下面冒出,好像是手術縫合用的針線。
“這個醫生我認識,他陪了我一個星期,死神要收走我的命,他在和死神對賭。”
聲音愈發沙啞,張炬的嗓子就好像被大火燒灼過一樣,他的外貌也在逐漸發生變化。
疤痕和血絲在臉上蔓延,他的雙耳像花朵一樣開始枯萎,左眼的眼皮慢慢融化。
“我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話,但我對他印象深刻,在生命的最後時刻,陪着我的三個人中有他一個。”
對於死者的愧疚打開了張炬記憶中的鎖,曾經救治過他的醫生則讓原本模糊的記憶變得清晰,腦海中的記憶碎片拼合在了一起,一道道血絲從他的皮膚下滲出,就好像已經癒合的傷疤再次崩開。
血絲凝聚在成血珠,滴落到了張炬的外衣上,他身上的外套正在一點點變紅:“如果你們和我處境一樣,你們會選擇活着,還是死去?”
“半身紅衣?記憶恢復後,厲鬼會恢復本來的樣子?難道樹洞女鬼無法保持正常人形,就是因爲記憶沒有消除乾淨?”陳歌眼皮輕輕跳動,不過他的反應和其他社團成員比起來已經好太多了。
周圖連菜刀都顧不上撿,抓着朱龍的胳膊,兩人不知不覺退到了三米以外。
沒人回話,張炬的目光慢慢從照片上移開,他看向陳歌:“我想起來了我是誰,現在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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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站在漆黑的長廊上,看着彼此。
“這個問題你問過我,我也給過你答案。”陳歌站在原地,一步都沒有後退:“我們是同類,我想要找回自己遺忘的記憶,幫助你們也就是在幫助我自己。”
“你在撒謊!”張炬伸手抓向陳歌,但在手指快要觸碰到陳歌的時候他又停了下來。
“爲什麼停下來?”陳歌往前走了一步,他貼近張炬那張絕望恐怖的臉:“你害怕殺掉我以後,另一個我會從屍體當中站起來嗎?你害怕身穿紅衣的我嗎?”
雙手抓住張炬的肩膀,陳歌臉上的表情瘋狂到了極致,他雙手在張炬肩膀上移動,最後慢慢捧起了張炬的臉,輕輕觸碰着對方的額頭。
“殺我?你敢嗎?”
不止是張炬,躲在後面的周圖和朱龍也被嚇到了。
走廊裡鴉雀無聲,許久之後陳歌鬆開了張炬,他看着走廊裡的其他社團成員:“我只想找到自己丟失的記憶,你們幫我,就是在幫你們自己,反之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