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稀罕,不稀罕!
嘴上說着不稀罕,心裡卻又崩潰得彷彿洪水氾濫,怎麼都無法阻止決堤。
我這一生,從來沒有這般狼狽過。
即使是兩年多前被侯方域算計,被餘菲算計,被顧家算計到一無所有的時候,我也未曾像現在這般狼狽,可現在,我狼狽了,在我以爲我就快要得到一切的時候,顧南笙給了我重重一擊。
他曾經做過的事情,他自己都不記得了,現在事情鬧出來了,他一個失憶把所有責任都推開了。
留下我一個人承受所有。
罵了隔壁的。
“滾滾滾,全都給我滾!”
我發了瘋一樣地對陸硯璃一頓狂吼,我想讓他滾蛋別在我眼前礙眼,可這貨竟然不太想走,一直杵在門口試圖跟我說話,我偏不聽,推搡了幾下他不動之後,我索性對他拳打腳踢,一腳踹到他肚子上,他痛苦地捂住肚子後退了兩步。
這就給退出去了,我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世界終於算清靜了。
可這清靜的背後,盛滿了寂寥。我難過地抱着膝蓋躲到牀上,嗚嗚地哭。
這張牀,我跟顧南笙剛剛下午的時候,還在這上面瘋狂滾過。
牀單甚至都還沒洗,還堆在洗手間裡,可卻已經物是人非。
“我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嗚嗚,我好難過,好難過啊,嗚嗚……”
這一哭,我就越發不可收拾起來,我將自己悶頭捂在被子裡,痛快地哭了個夠。
自從遇到顧南笙,自從我確定自己的心意那天開始,我就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我會離開他。我多麼驕橫跋扈啊!我多麼驕傲自信啊!我什麼時候都未曾生出膽怯的心思,我以爲,我既然喜歡上了顧南笙,既然他心中所愛已經溘然長逝,那麼我就有那個資格光明正大地留住他!
我不偷也不搶,我只是爭取。
後來,顧南笙給了我婚姻,他說雖然可能不會愛我,但他會一直對我好。
我信了啊!
我還記得,他曾挽住我的手,淡淡的在我耳邊問,要生一個足球隊……
我還記得,他說等所有事情都了卻,他就帶我遠離這些是非,去走遍世界,去過只屬於我們自己的日子……
那麼多個相濡以沫相扶相持的日日夜夜……我陪他驚心膽顫,我陪他出生入死,我陪他難過傷心,我也陪他黑心算計!
我以爲,我們終究是綁在一條繩上牢不可破的關係,一丘之貉狼狽爲賤。
可是現在,顧南笙走了,帶着陸靖薇走了,我成了那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我執着地幫他善後,執着地因他一力撐起整個餘氏,爲了他我千里迢迢跑到地球另一端。
此刻都成了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我窩在被子裡哭到嗓子都出不了聲,哭到眼睛紅腫看不清東西,哭到頭昏腦漲不知身在何妨,窩在被子裡沒有了空氣,我又掙扎着掀開被子,空曠的房間,透着冰冷的味道,除了我自己,這裡沒有一點人味。
我跌跌撞撞的爬起來,摸到酒櫃,給自己囫圇倒酒喝。
本該是搖晃在杯子底部一口喝乾的姿態,硬生生被我倒滿了牛飲。
名貴的葡萄酒誒被我當飲料一樣囫圇喝着。喝了一杯我還覺得不過癮,乾脆把酒杯摔了,舉起瓶子就開始牛飲。幾千塊錢一瓶的紅葡萄酒就這樣被我糟踐着,我卻毫無感覺。
我酒量本來就挺大的,這葡萄酒都是後反勁,現在一瓶喝下去根本就沒什麼感覺。
索性又跑回酒架去翻了瓶xo。xo性烈,饒是我酒量大,半斤下去也倒了,頭昏腦漲得我又扶牆到衛生間去吐了個稀里嘩啦。
吐完了,用清水洗了把臉,這才覺得自己的精神好似清醒了一點。
跌跌撞撞扶回客廳,一下摔倒沙發裡。我蜷縮在沙發裡,頭枕着扶手掏出煙來抽。
這煙是之前顧南笙留下來的,他就算是失憶了,抽的煙也仍然還是之前慣抽的那個牌子雪茄。
我五根手指曲着,捻住了菸蒂,學着顧南笙的樣子抽,看着煙霧繚繞,好似慢慢凝結成了一個顧南笙的模樣,他就站在這煙霧裡,平淡的看着我,忽遠忽近,我一伸手抓,他就又煙消雲散。
“呵呵。”
我自嘲地笑了笑。
不知不覺就睡着了。我以爲我會在夢裡看見顧南笙,可是沒想到,到第二天早上醒來,腦袋裡一團漿糊,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
我可能真的什麼都沒夢見。
然後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居然跑到牀上來睡覺。而身上竟然沒有什麼菸酒味,身體不僅乾淨,而且還換了一件乾淨的粉色睡衣,軟綿清透,舒適清亮。
“真是見鬼了。”我揉搓着腦袋,爬下去到衛生間去洗漱。
衛生間也很乾淨,別說我昨晚吐在這裡的異物,就連之前換下來的牀單都不見了蹤跡。
難道是酒店的服務員乾的?
好吧。
我沒什麼心思去想這些。
我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訂一張回國的機票,遠離這裡,以後,這裡的一切,包括顧南笙,所有的恩怨紛擾,都跟我無關了!
“餘念,你會好起來的!沒有顧南笙,你的人生一樣精彩!加油!”
我洗漱完畢之後,對着鏡子比了個加油的動作,隨後做了幾下深呼吸。
我收拾好自己,突然覺得自己有點餓,於是打電話到前臺點了點吃的讓他們送過來,順便就窩在沙發裡瀏覽機票。
手指頭滑到飛機航班的時間時,卻又猶豫了一下。
說到底,我雖然說得灑脫,但骨子裡卻總還是存着一絲不甘心。
可是我又能怎辦呢?
航班三天後的下午,我還是定了。
定完以後,我就把手機往沙發上一丟,雙手抱住膝蓋,覺得自己真是可悲可笑又可憐。
冥思了一會之後,門鈴就響了。我回過神來以爲是送餐的,便趿拉着拖鞋跑去開門。
卻沒想到,顧南笙竟然站在門外,他一個人,手裡推着餐車。
我頓時就愣住了,一隻手扶着門,整個人呆呆的杵在那,不知該有什麼反應。
倒是顧南笙,他好像重新修剪了頭髮,剃了鬍鬚,修了指甲,身上穿着乾淨的衣服,我認出來這件衣服就是我昨天買給他的,他昨天沒穿,現在卻穿在身上。
他把自己重新收拾了個新,而後重新站到我面前,手裡推着餐車,棱角分明的臉上掛着淡淡溫柔的笑意。
他見了我,竟然還有心思開了個小小的消遣:“餘小姐,您要的午餐到了,方便我幫您送進去嗎?”
他說話的樣子,像極了跟我小情人似得調情,好像昨天這裡發生過的一切,都不存在一樣。
我扶着門,沒有想把他讓進屋的意思,我看着他咬牙切齒的說:“顧南笙,你不是跟陸靖薇走了麼?你又來幹什麼?看我難受看我落魄還是看我歇斯底里?抱歉我很現在很好,事實證明感情在我這裡只是調味劑,沒有你我也照樣活得下去!”
“看完了你可以滾了,慢走不送!”
我狠厲地說完這段話,扯着餐車就想拖進來,可我沒想讓顧南笙進來,但他卻還是一腳堵住了門,不讓我關上。
我還想吼他什麼來着,但他卻先我一步掏出了房卡:“就算你關門,我也還是能進來的,所以現在,你能平和地接納我一下麼?”
他的話讓我的手不由自主地鬆了一下,而他則趁機就擠了進來,順手幫我關上了門。
我扭頭下意識看了眼臥室和衛生間:“你昨晚上進來過?”
包括抱我上牀,幫我擦身換衣蓋被子,還清理了洗手間。
他點點頭,走到茶几邊上,將那幾份精緻的餐飯放到茶几上,遞給我一雙筷子:“不是昨晚上來過,而是我昨晚上就睡在這裡的。只是你早睡了,而我晚回來了,等你醒來的時候我卻又恰好出去了。”
他看着我,淡淡溫暖的勾脣:“你昨晚上喝了太多的酒,醉了,我陪了你一個晚上,天亮的時候我去了一趟醫院找賽洛,現在我就回來了。我沒想到你會醒,我以爲你可能會睡到下午或者晚上。”
我:“……”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握着筷子的手卻又微微顫抖着。
很顯然,我不由自主的就信了他說的。
可這又如何?
我提了筷子站在沙發旁邊,冷眼看着他擺弄桌上的飯菜,飯菜揭開了蓋子,溢出淳厚清香的味道,三菜一湯還有醒酒暖胃的銀耳燕窩粥。
他說:“你昨晚喝了太多的酒,今天就吃一碗粥暖暖胃,這些菜我都讓做得清淡一些,對你比較好。”
我半天不動,就這麼冷眼看着他,他這才彷彿察覺到什麼不對,擡頭看我。
我冷哼地把筷子杵到米飯上,冷笑地問:“顧南笙,你跑到我這來睡覺,那你置陸靖薇於何地?別忘了,你跟她纔是領證結婚的,你們倆纔是合法的夫妻!你跑到我這來抱着我睡覺,你想侮辱誰?”
顧南笙顯然沒料到我會這麼說,好看的眉目蹙了起來,他的眼睛看了我半晌,才低聲道:“陸靖薇的事情是個意外,就算她說的都是真的,但我相信我自己的直覺,念念,我喜歡你。”
“喜歡你嗎的狗屁!老孃不稀罕!”
顧南笙徹底惹毛了我,我一個沒忍住,將桌上的飯菜一股腦就全掀了。
一時間,客廳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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