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硯璃靜默的看着我,沒有多說什麼,我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就此打住。
爲了讓吃飯的時間不那麼尷尬,我繼續沒話找話地聊:“對了,你之前在機場,爲什麼追陸靖薇?”
陸靖薇也爲什麼不肯跟你回去呢?
陸硯璃聞言,淡淡的道:“她偷偷跑去美國的事情,被家父家母知道了。”
原來是陸家的父母要讓陸靖薇回去啊。可是即便這樣,她跑什麼啊?爲什麼不肯回陸家?
“她揹着我們一家在外面偷偷跟阿笙領證結婚,我父母是很有意見的。”
我想了想,陸氏的勢力財力,一點都不輸給顧氏,而現如今,顧氏家裡一團糟,就算是整個華西市都不知道,但是陸氏身爲跟顧氏幾十年的至交關係,肯定是知道的。
尤其就顧南笙這個人本身來說,不僅失憶,還可能壽命不長了,陸靖薇可是陸家的掌上明珠,他們當然不願意自己的女兒嫁給這樣一個人。
將來守活寡,多麼可怕的人生。
我想到這,自嘲的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
吃完了飯,陸硯璃便帶我去往建安碼頭。那個半山腰的別墅裡還關着顧北彥。
我們現在要去看看他。
剛下了車,腥鹹的海風便撲面而來,我感覺胃裡有點難受,蹲在邊上乾乾地嘔了兩下。
陸硯璃給我遞了紙巾和礦泉水,我收拾好自己,感覺胃裡好受了一些,這才往山上爬去。
山路還是原來的山路,可不知怎麼的,今兒個才爬到半山腰,就覺得難以喘息,覺得累得慌。
陸硯璃好像看出我的不舒服,蹙着眉走到我面前,沉了腰示意我:“上來,我揹你。”
上來,我揹你……我突然想起,之前在海南三亞溜達的時候,那個荒無人煙的山頭,顧南笙也是這樣跟我說的。
回憶那麼美好,我心裡泛起絲絲甜蜜,我笑着拒絕:“沒事,我還能爬。”
陸硯璃便沒有堅持,跟在我身後陪着我一起往上。結果沒走幾步,就見山上下來一個人,清瘦的身材,吊兒郎當的姿勢,大大的墨鏡罩在臉上,擋住了半張臉。
我還是能認出來,那是宋祁恩。
宋祁恩見我,吊兒郎當的笑了:“餘姐,你可算是回來了,再不回來,我可就要相思入骨入土爲安了呢!”
我就笑了:“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油嘴滑舌?”
他笑道:“我一直都這麼具有幽默感的,只可惜你沒有注意過我而已。”他攤開雙手,笑道:“來,上來我揹你。”
又一個這樣說的。
這個人還是我弟弟。可他還是個作奸犯科的黑社會老大。
我心裡說不出來的複雜,拍開他的手,自顧走上去。他也沒介意,小跑着到我前面來,一路走一路轉着悠悠跟我嬉皮笑臉的:
“念姐在美國玩這這幾天是不是特別爽?美國的漢子是不是都特別能草?……”
我蹙眉:“宋祁恩!”
說實話,我不討厭他,但是討厭他的隨波逐流作奸犯。一個人被逼入逆境不可怕,被逼迫作奸犯科也不可怕,就怕死不悔改還沾沾自喜引以爲傲。
宋祁恩就是這種人。
他的人生觀裡,就只有“我自己爽”就好。
真是可怕。
我開始考慮,等手裡事情了了,是不是要給他舉報了……
正胡思亂想着,山頂就到了。
宋祁恩跟陸硯璃陪着我去見了顧北彥。
顧北彥仍舊還關在之前的那個黑暗的地下室裡,這一次,他被鐵鏈縛住了手腳,活動範圍只有那十幾個平方米,吃喝拉撒都在裡面,好好的公子哥,活成了蓬頭垢面的模樣。
陸硯璃跟宋祁恩之前是建議我從監控室看,因爲那個地下室裡只有一個通風口,沒有能隔着玻璃給我們見面的地方。如果我要當面見他,就勢必要打開門進去與之面對面。
他們覺得這沒必要。
“姓顧的這小子不就在這麼。你想要他死,一句話的事,還去見他做什麼?你有話要跟他說?”
我當然有話要跟他說。
門打開,顧北彥一見了我,伸手隨意抹了幾下頭髮,意圖不那麼狼狽一點,可現在再做這些已經於事無補,縱使他再衣着光鮮,也仍然是我的階下囚。
我只要想到他做了那麼的的惡事,尤其之前還聯合陸靖薇想輪了我,我就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他朝我咧嘴,露出一個陰森森的笑容,“小辣椒,想我了是麼?爺也正想你呢!在想怎麼把你騎在下面,草到你哭爹喊娘。”
“不過也奇怪,你怎麼就回來了呢?是不是顧南笙那個小野種不行了?你缺男人了吧?來來,正好正好!”
他朝我招手,就想撲倒我。可惜的是他身上不僅沒有尖銳的利器,還手腳被縛,根本就動彈不了我分毫。
我就站在門口,他夠不着的地方,平淡的看着他。
這種敵弱我強的對比姿態,讓我的心裡有了很強烈的安全感,眼前這個苟延殘喘的男人,昔日耀武揚威地對付我的男人,此刻就像一隻待宰的羊羔,任由我若圓揉扁。
可我沒有什麼太興奮的感覺,我很平靜。
等他張牙舞爪累了之後,我才淡淡的問:“你前幾天逃跑,都去了什麼地方?”
“你想知道?跟我上牀我就告訴你。”他又放肆大笑,故意壓低了聲音淡笑:“可是個極度好玩的地方,堪稱人間天堂。爽得很,這輩子不去一回,就算白活……”
“你殺了你母親。”
我冷不丁說出這話。
顧北彥頓時像失了聲一樣,一言不發地看着我,薄涼的脣抿着,上面的乾裂讓他看起來毫無血色。
站在身後的陸硯璃和宋祁恩則齊齊地向我看來,眼睛裡有一絲絲驚訝,但只是一閃即逝,看來他們之前就已經知道了,只是沒告訴我。
我問顧北彥:“爲什麼?”
顧北彥怔愣的看着我,隨後嘿嘿冷笑,眼睛裡是蝕骨的冷血無情:“我母親殺了那個小野種的媽,所以她該死,不是嗎?說來我還是替那小野種報仇了呢,你該感謝我的呢!”
我突然覺得身體有點冷。
“顧北彥,誰都能殺了你母親,唯獨你不能!你這個畜生,你就該下十八層地獄,死後都不能超生!”
“那你倒是殺了我啊!你個小賤人,拘着我又能怎樣?你以爲這個小破地方就能關得住我嗎?我早晚出去,下一個,就是弄死你。”
他突然一扯手,手上的鐵鏈就被他扯得嘩啦啦作響。
陸硯璃拉着我我後退一步,以防被他傷到。
我覺得無話可說,索性轉身離開。
外面天氣很好,天空碧藍如洗,可我卻覺得,像是入了冬一般冷得哆嗦。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啊,纔會狠到,連自己的母親都捨得下去手。
而他殺害自己母親的原因,又是什麼呢?
這天下午,我就抱着膝蓋一直坐在天台上,看着下面一望無際的深海,建安碼頭上人來人往很熱鬧,好多輪船貨船也在這裡揚帆起航。
我突然想起了許蘭溪。也想起了顧南笙。
陸硯璃走過來,遞給我一杯紅葡萄酒,我搖頭拒絕,我問他有煙嗎?
陸硯璃很少抽菸,他現在身上也沒有煙,倒是宋祁恩聽見了我的需求,從屋裡走出來,扔給我一包還沒拆封的雪茄。
隨後打開打火機,給我點上,他自己也跟着抽了一根。
宋祁恩說:“之前,顧北彥之所以能從我手裡逃走,是因爲我故意放的。
我有點愣:“爲什麼呢?”
宋祁恩笑了:“就爲了給他製造一個殺人的機會啊!不過我倒是真沒想到,這件事你居然也能猜得到。一般人,可都猜不到的呢!畢竟誰也不會想到,真會有個喪心病狂的人,會那麼瘋狂地把自己的親孃殺了。”
“他爲什麼要去殺他媽?”
“因爲他媽,殺了顧南笙的親媽啊。這事,可是顧家的醜聞,顧明章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那他可以找別人悄無聲息地幹掉啊!爲什麼要讓顧北彥來做?”
雖然薛明珠和顧北彥都是十惡不赦的人,但讓顧北彥親手殺了薛明珠這件事,我還是覺得十分的殘忍,簡直沒了人倫底線。
那可是親媽。
而更可怕的是,“顧明章是不是……”也知道。
“就是顧明章授意的啊。不然顧北彥那個蠢貨怎麼知道要去把他媽幹掉?”宋祁恩說的理所當然,一點都不覺得有哪裡不對。
我一口煙瘀滯在喉嚨上,吞吐不暢,嗆出眼淚。
陸硯璃遞給我一張紙巾,我接過來擦了擦眼角。
我問宋祁恩:“以後,你想怎樣?”
“以後?”
對於我突然的問話,宋祁恩有點懵,隨即笑了笑:“我哪有什麼以後?你以爲這種風光的日子我能過一輩子?嘿嘿,這又不是什麼舊時代,還能容得我繼續作威作福。我都想好了啊,等你們這點破事解決掉,我就出國了。以後再也不回來了。”
只要沒有頒發國際通緝令,宋祁恩在國外就會要多瀟灑就會有多瀟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