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憑什麼你們侯府可以隨便殺人,憑什麼你們侯府殺了人就不用負責?!”
“憑什麼你們能在我尚明宗的門口殺人,我到你們門口就不行?”
“憑什麼那麼多人護着你?憑什麼一場切磋他們都要阻攔?”
方白塵從街道的另一頭舉着劍向蕭長夜走來,昏暗的月光無法照清楚他的臉,但蕭長夜能聽見他言語之間蘊含的滔滔怒火和強烈不甘。
“既然大局上我不能討回公道,那麼今夜我就在小局上讓你知曉,你們侯府不是什麼都可以任意妄爲的。”
前面才說自己是因個人恩怨而來,此刻每一句都在告訴蕭長夜,他就是爲尚明宗而來,“今夜,我要爲豐州城北,山道之上,慘死於你們手下的同門師弟報仇!”
“今夜,我要爲七日之前,侯府門前,慘死於你侯府槍下三十四條人命,報仇!”
他的腳步很是沉重,因爲所過之處,皆是爲尚明宗死去的人。
方白塵厲聲說道:“尚明宗是我的家,而你殺了我的家人,不過蕭長夜,我方白塵從不殺手無寸鐵之人,我準你先出劍,”
“不要想着拖延時間,我知道弄死你我也不能活,所以殺你之後,我會就地自裁,爭取黃泉路上,再殺你一次!”
侍衛已經離開,蕭長夜一手握傘,一手握劍,臉色很不自然,因爲他沒有想到方白塵來殺他的理由會是這樣。
“我不知道你準備在宴會上找我切磋,也不知道是誰在幫我阻攔你,”
蕭長夜凝重說道:“侯府門前,殺了你的人,我侯府確有責任,但山道之上,那些人確實該死。”
“你爲了自己的宗門顏面,宗門師兄弟以及自己的朋友要殺我,理由很充足,爲了宗門師兄弟,爲了朋友甘願付出性命,我很欽佩,”
末須劍再一次出鞘,吸收着落下的月光,蕭長夜凝視着方白塵,說道:“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他們爲什麼會死,他們在死亡之前都做了些什麼才招來殺身之禍?”
“你爲這樣的人付出自己的生命,當真值得嗎?”
回答蕭長夜的是方白塵手中的劍。
已下決心的方白塵,出手便是自己最強大的手段。
黃沙從他的劍下升起,宛若北方的沙塵暴般向蕭長夜席捲而來。
在極短暫的時間裡,黃沙將整條四葉街灌滿。
一柄花傘在面前撐開,一襲白衣出現在黃沙裡。
封七娘握着傘,護着身後的蕭長夜,向前方說道:“方白塵,殺你師兄弟的人是我,和蕭長夜無關。”
這是方白塵的成名絕技——枯骨黃沙。
曾經他也是憑此絕技才進入扶搖榜前二十。
在他的黃沙之中,無處遁形,想要離開,唯有化作枯骨。
“你果然有問題,我就說你怎麼可能憑一己之力打敗白武羅嬰,原來是因爲這個女人。”
“太好了,兩個都來了,今夜我便是死了,也是死而無憾。”
方白塵從黃沙中殺來,從蕭長夜的側方出現,奪目而起的劍光讓蕭長夜在最後關頭做出稍許反應,可惜他的境界太低。
鏗鏘一聲。
末須劍直接被壓至胸口,方白塵劍鋒扭轉,一劍破開蕭長夜身上一塊皮肉,瀰漫的黃沙霎時朝着他的身體灌了進去。
當封七娘回身以傘爲劍殺過來時,方白塵已經再一次消失在他們的視線當中。
身上本就有外傷的蕭長夜暴露在黃沙之下,此刻經脈之中,靈炁已經被黃沙所污染,他便是運炁都已經變得異常困難。
“你給我撐住,他得意不了多久,”
七娘聚起靈炁,將蕭長夜護於其中。
蕭長夜擡眸望去,四面黃沙,只有前方七娘的一襲白衣,成爲了他眼中唯一亮眼的顏色。
已起殺心的方白塵,七娘在沒有浩然正氣的幫助下,決然不是其對手。
“七娘,你可以嗎?”
蕭長夜極認真的詢問,“說實話,我這個人不喜歡說喪氣話,但現在我還是不得不說,我們不能都交代在這裡,如果你沒有自信在保護我的情況下等到霍院長來,”
“那就趕緊離開,我不想死了以後沒人給我報仇。”
“我也說實話,我不確信能不能攔住他,但是不管能不能,我都不會離開,”
封七娘閉上了眼睛,他知道方白塵之所以沒有出現,是在醞釀一招斃命的大殺招,“說好的,你要給我準備一輩子的人魂丹,還有幫我完成那件事,我最討厭男人對我食言,你最好不要這樣。”
“再說,就算我們死了,姓唐的也會給我們報仇,何況,天樞樓不是時刻都盯着這座城嗎?”
“城太大,沒有誰能看到每一個角落。”
蕭長夜盤膝坐下,努力的抵抗着黃沙的侵蝕,“而且今天晚上,他們的目光肯定是落在錦意樓上。”
“這裡離錦意樓不遠,”封七娘說。
她的話剛剛吐出,萬里黃沙中,一輪紅日從正前方冉冉升起,其間蘊含着洶洶殺意。
那當然不是真的紅日,是方白塵的黃沙落日劍!
曾經他憑此劍,將一名坐明境的修行者斬成重傷,在牀上癱瘓半年,從此修爲再不能向前一步。
“再見!”
空中降下方白塵的聲音,紅日從天空上墜落下來,黃沙頓時暴躁,護住蕭長夜的靈炁罩瞬間被撕裂出幾道縫隙,封七娘獵獵作響的白衣咔嚓一聲被破壞。
緊接着,炙熱的高溫降下。
紅日墜落,彷彿末日來臨。
封七娘在某一刻睜開雙眸,冰藍色的眸子好像能將周圍的環境降溫,她看向落下的紅日,走到蕭長夜的身邊,毅然決然的撐開了傘。
蕭長夜看着她漂亮的眸子,胸口橫衝直撞的黃沙好像平靜了許多,他沒有再說什麼,也來不及再說什麼。
只是將手伸了過去,和封七娘一起握住傘柄,將全部的力量注入傘中。
兩個人,四隻手。
“其實這顆紅日也蠻漂亮的,”
封七娘膝蓋微屈,握住傘的手被紅日落下的劍意切開兩道血口,她卻沒有鬆手,還笑着說,“就是這些黃沙太髒了。”
蕭長夜悶哼一聲,脣角溢出殷紅鮮血,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