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長廊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穗子站在病房門口,看着偶爾路過的患者家屬,努力不讓自己的表情太過輕鬆。
雖然,她此刻的確是很輕鬆。
若沒有這場車禍,她不會這樣輕易地改口,或許還會糾結很久。
現在想開了, 反倒是不糾結了。
當年的真相是什麼,或許對她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母親今天的反應,已經足以證明,這個男人在她心裡的地位,她開心就好。
隔了好一會,樊母又領了幾個人過來。
那幾個人只有二愣子樊澤是穗子認識的, 其他都是生面孔,有中年人也有年輕的。
樊母來勢洶洶,穗子不慌不忙地擋着門。
“你幹什麼?!我要見我兒子!”樊母命令穗子, 她的眼圈還有些紅。
“他現在需要靜養,想見明天再來。”穗子的眼掃過這些人。
從他們不友好的表情裡,穗子敏銳的察覺到,這些人絕不只是看病人那麼簡單。
雖然樊煌這會沒多大事兒,但醫生也說他腦震盪需要靜養,這些費腦子的事兒,穗子主動替他過濾。
“你算是個什麼東西,也敢管起我的家事來了?”樊母見狀一揮手,從她身後站出來倆男人,上來就要拽穗子。
手還沒碰到穗子,一顆巨大的桃子飛過來,不偏不倚地砸到男人的手背,他嗷一聲縮回手。
“光天化日的,欺負我家沒人?”
這一聲機具威嚴的聲音從走廊那頭傳來,穗子心踏實了。
王翠花和於水生拎着湯煲和水果站在那,於水生的手裡還握着個桃兒,誰敢動他家兒媳婦, 他就砸誰。
王翠花幾步就竄過來,把穗子牢牢地護在身後,跟老母雞護崽兒似的,仇視着一羣人。
從她的角度看,就是這個刁蠻老太太欺負她家弱小無助又可憐的兒媳婦。
“你們又算是幹什麼的——哦,我知道了,你們也是想攀龍附鳳貪圖我家財勢的,跟她們母子是一夥的!”
王翠花垂眸,倆手掐了掐,搖頭。
“娶妻不賢誤三代,不是說你們樊家特別信這些嗎?那你是怎麼進門的?”
“可能是買通了算命先生?”於水生過來,有他在,樊家那些人沒有一個敢上前的。
於水生身上有一股尋常人沒有的殺氣,那是從實戰裡淬鍊出來的,他要動真格的,真沒幾個人不怵的。
“你胡說八道什麼!”樊母被王翠花這句說得大動肝火,回頭一看,她帶過來的人不約而同地退後一步,樊母怒火更甚。
“夠了。”陳麗君開門, 面沉似水。
“樊煌說他暫時想靜靜,你們都回去。”
“是他說的, 還是你說的?”樊母怒視着陳麗君,這個女人簡直是她多年陰魂不散的夢魘,她實在想不出,陳麗君到底有什麼魔力,能迷住她倆兒子。
“我說的,跟他說的,沒有什麼區別,總之,你們今天見不到他——阿姨,別失了身份。”
樊母咬牙,看着陳麗君母子,冷笑一聲。
“很好,我倒要看看,你能笑多久!我們走!”
“想笑的時候才笑,一直笑,那是顏面神經失調,要看醫生的。”穗子小小聲,剛好夠大家都聽到。
樊母瞪她一眼,穗子揚起下巴,纔不怕她呢。
“你算是把她得罪了,這老太太刁蠻起來挺讓人頭疼的,讓人寵壞了。”陳麗君拍拍穗子,閨女今天可真是讓她大開眼界。
“討厭我的人多了去了,她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我纔不在乎呢。”穗子的心態早就被於敬亭磨練出來了。
“樊煌咋樣了?”王翠花問。
“人已經沒事兒了,進來說吧。”
陳麗君開門,放大家進去。
樊澤回頭剛好看到,扭頭跟樊母告狀。
“奶,他們怎麼能進去?”
不是說大伯要靜養麼,結果那一大家子都進去了?
“你閉嘴!”樊母遷怒,狠狠瞪他一眼,沒眼力見的玩意,哪壺不開提哪壺!
樊煌睡了一會,起來覺得噁心,想要吐,陳麗君拿痰盂過來,他瞅瞅陳麗君白皙的手,搖頭。
“你不是捨不得我媽,所以想咽回去吧,爸?”穗子問。
樊煌被她說的沒憋住,哇一口吐出來了。
有點迸到陳麗君手上了,陳麗君滿不在乎,指揮着閨女倒水給他漱口,自己淡定的端着痰盂去處理了。
“咳咳,穗子啊,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敬亭,學的那麼......耿直?”
“我已經很剋制了,如果是敬亭,他肯定會說——老夫老妻你裝什麼黃花大閨女?以後到老了擦拭擦尿的你還不得把腦袋悶枕頭裡憋死?”
穗子模仿到了於敬亭的精髓。
樊煌閉眼,他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啊.......這半路撿來的小棉襖是貼心,就是大夏天的有點熱啊!
於水生在醫院裡打聽了一圈,回來了。
樊輝也脫離了危險,不過他的傷情比樊煌重很多,肋骨骨折,臉還破相了。
“據說是玻璃碎的時候扎到臉了,我去的時候,他的臉被裹的跟那個啥——木姨奶似的。”
“木乃伊?”
“對,差不多。那老太太也在病房裡,一大家子圍着,沒看到他媳婦,哥們,你幹啥了,給一大家子都得罪了?我過去時,你媽帶領着你堂兄弟合夥罵你呢。”
這情況就有點詭異了。
真正管事兒的是樊煌,人躺在這跟個狗不理似的,雖然樊母也帶人過來,但明顯不是擔心兒子,是過來找事兒的。
之前穗子就有這種感覺,聽公公說樊家人組團罵樊煌,就更加確認了。
“爸,你幹啥了,萬人嫌?”
“也沒什麼,就是整頓了下家風。”
那些鼓搗亂七八糟的買賣的,全都被他叫停了。
該縮減的用度全都縮了。
靠關係想安排工作的,全都給拒了。
能整的,他挨個整了一圈。
動了人家的蛋糕,不罵他纔怪。
“當然,這可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你還能再損點?”於水生問出大家心聲。
“也沒什麼大不了,他們找人算,相中了一塊地,要把祖墳遷過去,我沒批。”
穗子豎起大拇指,高,實在是高,把一大家族的龍脈砍了。
她覺得老爸纔是真正能單挑大家族的人,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