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跟着我去鄰村?!”於敬亭的視線下滑,落在她尚且不顯懷,顯懷也是胖的孕肚上。
倆村間隔步行至少一小時,來回倆小時,這大雪堆路的天氣,揣着個“蛋”四處跑?
“不用那麼遠,敬亭,你聽過檄文吧,討賊前要拿出官方公告聲討,字字如刀,氣勢如虹。”
“你要找村長調節?”於敬亭眉頭緊鎖。“這不成了‘告家長’?傳出去成什麼樣子,老子怕他們?!”
“大爺去也是白跑一趟,人家村長肯定也護着自己人,不過大爺跑一趟回來,你再想做什麼,就師出有名了。我仔細想了,對方的目的,肯定不是爲了幾隻兔子,我猜,你也想到了。”
“你怎麼知道的?”於敬亭的心被女人的睿智撞了下,有點癢。
“吃飯時,我把事情反反覆覆地琢磨幾遍纔想通,我反應這麼慢都能想明白,你這腦瓜反應速度那麼快,肯定一出事兒,你就知道咋回事了。”
穗子有些赧然。
儘管她比於敬亭多了一世的經歷,但反應速度是天生的,這點,她的確不如於敬亭。
於敬亭被她勾起了除了炕上以外的興致,血液裡充斥着一種亢奮,無關荷爾蒙,純粹是來自高智商同類的吸引。
“說來聽聽,我怎麼想的?”他倒是好奇,這女人到底對他有多少了解。
放眼他身邊的人,還沒有人能摸清他的心思,包括生他養他的母親。
“山脈橫跨兩村,鄰村想套兔子,大可在距離自家近的山裡找兔子道,順着兔子道下套,剛下雪非常好套,沒必要搶咱們的,他們搶了,就是故意找事兒。”
於敬亭眼露讚許,示意她繼續說。
“接着我的推理,他們目的可能有兩個,第一,他們知道你採冬青賣錢,嫉妒,故意找事。第二,他們知道咱們提前發了工分錢,想引得你揍他們,然後趁機要賠償。”
穗子看向他,於敬亭雙手環抱,沒說話,默認她說對了。
“我接着分析你,你既然想到這些,還敢帶人去,必是你鋒芒畢露,維護本村人,但我又覺得,你不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人,爲了義氣賠本的事兒,你不會做。”
從大娘過來要大醬就能看出來於敬亭的性格。
那麼一大缸醬,他一碗都不分。
看得上眼的,給多少都不嫌多,看不順眼的,一點都不行。
穗子剛好也是這種人,倆人價值觀及其吻合,所以看他的眼都是自帶萬丈光芒。
“雖然我不知道你會用什麼手段陰對方,但我猜,你最後的目標,應該是把鄰村的山也給採了。你要錢的目的,很可能是爲了我們進城,置辦新家。”
吸引男人的是女人的顏值,留下男人的,卻是女人的才情,穗子顯然是有這份才情和底氣的。
這番話,說得條理清晰,頭頭是道,話裡話外又毫不掩飾對他的欣賞,於敬亭看她眼神都不一樣了。
“既然知道,爲什麼還鎖我?”
“我反應不快,你是知道的。”穗子赧然地咬脣,算是變着法爲關他道歉,“發生一件事,要給我時間細細琢磨才能想明白,當時我什麼都來不及想,心裡就一個念頭,我孩子,不能沒有爸爸。”
這話就跟一碗老酒似的,給於敬亭灌得飄飄然,差點找不到北。
哪個男人被自己女人這麼一通瘋狂彩虹屁還能忍住?
穗子是真心的。
兒時家庭帶給她的情感缺失,讓她極度缺乏安全感。
遇到事情會本能地多想,好處就是她看問題總是面面俱到,一步能想後面十步。
但壞處也是致命的,反應速度慢,容易錯失機會。
事業起步時看不出問題,越往上發展,遇到的對手越強,就越吃力。
所以她前世打拼那麼多年,“只”能開300萬的賓利,沒辦法跟於敬亭一樣開千萬的b車,這就是差距。
“說完你的思路,再來說說我的。”穗子勾勾手。
於敬亭已經非常熟悉這個動作了,她每次做出這個可愛至極的動作時,就意味着有倒黴蛋要被她算計。
她這計劃,是把於敬亭的原方案升級了,於敬亭的才思敏捷,給她拋磚引玉了。
她自己想不能這麼快打擊這麼準,這就是一加一大於二的組合。
聽完穗子咬耳朵,於敬亭嘴角抽了抽。
“我怎麼覺得,你比我壞?”
他媳婦除了不會打架,比他還像土匪後代,他只是想把鄰村的山拿過來,她是啥都要了,除了不要對方命。
“第一街溜子的稱號應該給你,我現在就退位,你登基了。”他比了個王冠的手勢在她頭頂。
穗子臊了個紅臉。
“我不要當第一街溜子,我要當第一街溜子的白紙扇。”
“那是幹啥的?”
“這個稱謂起源自清末天地會,相當於江湖團體裡的軍師,我看你骨骼清奇,一看就是幹大事的,你收我給你當軍師吧?”
穗子觀察到他特別喜歡聽評書,喜歡裡面的江湖。
江湖事,自然要用江湖的規矩來搞了,這叫以毒攻毒。
這種溝通方式,很對於敬亭的胃口。
“哦?那就是說,你這白紙扇,歸我管?”
“嗯,都聽你的。”她做出一副特別乖巧聽話的模樣。
“給大爺伺候好了,大爺才考慮收你。”於敬亭色厲內荏地來了句,說完自己都樂了。
明明是她一直牽着他鼻子走,她還裝得多聽話似的。
這小娘們一定是山裡的千年狐狸成精了。
要不怎麼一言一行都朝着他心窩子踩呢,一踩一個準。
明知道她心眼多,可就是稀罕得不得了。
村長那正如穗子所料,不想管,還是硬着頭皮答應了。
於敬亭說了,不答應就把他家爐子拆了,讓他一冬天吃不了烤土豆。
村長這安頓好,穗子夫妻就等着明天的一出好戲,賺它個盆滿鉢滿了。
回去一路都沒人,倆人不用顧忌外人的眼光,牽着手慢悠悠往家走。
雪地清冷,握在一起的手特別的溫暖。
如果不是老於家院子裡傳來的嗷嗷哭聲過於刺耳,穗子覺得,她還能再走慢點。
只可惜,哭聲響徹雲霄,不能裝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