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年久失修,每層窗洞大開,已經沒有了遮攔,待兩人抹黑上得六層時,黃子文狠下心指着靠近城牆的一個窗洞對碧荷說道,“娘子,就在這裡,你先下,我給你扶住。”
碧荷怯怯的走到窗洞旁,探身看去,“相公,好黑好高啊,碧荷好怕。”她邊說邊扭頭,看到的卻是黃子文逼近來扭曲的臉,“相公,你!”
碧荷突然覺得背後一股大力推來,忍不住往前撲倒了下去,一個倒載,“啊!”的一聲,直墜塔下!
“砰!”一聲悶響,猶如重錘敲在了黃子文心上。
他癱坐在地上,半響才喃喃自語道“娘子,我對不住你,我沒有辦法,你要原諒我啊,娘子,你安心去吧,我,我會每年給你燒很多值錢的。”
又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發瘋的在包裹裡找着,沒有!不在這裡,在哪裡呢?一定在她身上!
黃子文強撐着走下塔,他咬咬牙,壯着膽,慢慢挪向城牆和高塔之間,月光直射在這裡,他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一幕:碧荷應是頭顱着地墜下,雙眼緊閉,腦漿崩裂,身體四肢盡折斷,應該是在塔和牆之間來回碰撞而成,其狀甚慘。黃子文心裡突突跳着,邊靠近邊說“碧荷,爲夫這輩子對你不住,下輩子必定做牛做馬報答你!”
他閉着眼睛,在碧荷身上摸了起來,半響,他才摸出一個東西,他連忙捏着轉身跑開,他不知道在他背後,碧荷的眼睛驀然張開來!
黃子文一氣跑出很遠,才掏出那個東西細看,這是一個香囊,上面繡着“子文”,打開,裡面是頭髮,黃子文知道,這是他和她的頭髮,是趕考前兩人的約定證物,如今,人證物證,都沒有了,應該安全了,黃子文長出了一口氣,轉身往相府走去。
遠處,跟蹤黃子文的兩個家人,面面相覷。
翌日,京城穿有紅衣女高塔墜亡,圍觀者無不膽戰心驚,京城衙門遍尋不着親屬,以薄棺葬於城外某地。誰都沒注意,一老道旁觀良久,掐指算了算,搖頭離去時曰:“陰地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又爲女子,煞氣太重,必化厲鬼尋仇。”
最無措的是王相,本打算逼走黃子文,再掩殺之,即可解決問題,誰知道派出去的殺手回來稟告黃子文竟然殺妻滅口,但是戲還要演,第二日京城按察院,多少人等了大半天,自然沒等到碧荷這個正主。只是急了王相暗中交代好的官員,生怕辦錯了事,又不便於當面解釋,嚇得在公堂上坐立不安。
黃子文當然不怕,他一身正氣凜然的要求繼續等待下去,“我黃子文無愧於心,今日必定要查清此事,還王相恩師泰山大人一個清白!”
正主不出現,眼看是無果,最後巡察院主簿只得宣佈此事恐是有人滋事造謠,衆人怏怏散去。
當夜,相府書房密室。
“爹!今日太子派太醫秘密來探我了!”王相愕然,“什麼?我怎麼不知道。”
“哼,你什麼時候關心過我!”
“太醫怎麼說。”
“爹!太醫說很可能是一男胎!現在,估計太子殿下已經知道了。”
“真的?!”王相頓時又喜又愁。
“是啊!爹,黃子文怎麼還沒打發掉!?”
“啊,出了些情況,思瑤,你不要急啊,爹自有辦法。”
“爹!不能拖了!太醫過來其實還有一個意思。”
“什麼意思?”
“我感覺太醫很可能是過來順便檢查我是否同房過。”王思瑤臉一紅。
“爹,不能再拖了!我怕太子不信任我了!必須要向太子表明心跡!”王思瑤頓時發起了小姐脾氣,將屋內一頓亂砸,讓坐在太師椅上的王相苦惱不已,最後,在王相的保證下,王思瑤才恨恨離去。
王相坐了許久,拉了下密室鈴鐺,片刻,趙管家出現在密室內。“備車,去國師府。”
兩日後。
這一日,黃子文心情稍好,王相說王小姐身體好轉,數日內可辦慶典圓房,哈哈,終於守的雲開見日出啊!是該吃喝一頓慶祝下了,他獨自一人出了門直奔城內有名的陶然酒家。
雖是一個人,可是胃口大好的黃子文,卻吃掉了一桌酒席,酒足飯飽後,黃子文緩緩走在街頭,和煦的陽光照在身上,他仰頭看看天,蔚藍如洗,這一切,多麼美好啊,黃子文想着。
“公子印堂有團黑氣,三天內必有大難。”一個聲音在面前響起。
黃子文一看,咦,不就是那個老道嗎?與上次的落魄不同,這次的老道一頭白髮束了起來,鬍鬚飄飄,仙骨彬彬,分明世外高人模樣。
“去去,少來誑我,拿去!”黃子文丟出一錠銀子給他。
老道卻並不接,任由銀子掉在地上,只聽那老道又說“公子家中可有結髮妻子?”黃子文心中一怵,仔細打量了下老道,老道微微一笑“情劫將至,公子好自爲之。”說罷轉身欲走。
黃子文心中不安,趕忙攔住老道,說到:“道長留步,道長高人,請問可有破解法?”
老道一笑,說道:“因果循環,如何破解?你不種因果,何來報應一說?”
黃子文更加慌張,“老仙人此言差矣,我只是失手推我娘子下塔,她自己跌破頭而死,真的不是我故意爲之,佛家都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道家不會是見死不救的吧?!”
老道觀其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沉思了片刻,說道:“你我有緣,你所做當自知,我幫你,權當了了這段緣法。其實,破解倒也不難,但你以後一定要多行善事,好自爲之。”
黃子文忙不迭趕忙答應,老道又說:“你妻慘死,恨怨難平,無法超度,將化六煞陰鬼,三日後午夜會找你尋仇!你哪裡也不要去,把自己常穿的衣服放在牀上,並把頭髮和生辰八字塞入其中,你自己躲在牀下,鬼不能彎腰,待其尋不着你自會離開,切記不要睜眼!”
黃子文大驚,答應後遲疑問道“道長,我,我能否出門避開?”
“無用,無論你在哪裡,她都會找到你!”
黃子文頭皮一麻,不甘心又問道“道長,何不上我家驅鬼?”
老道嘆了口氣,“此乃劫數,三日後午夜,七月十五,鬼門關大開,老道還要去會一友。老道來京城就爲這位老友,而你的事,老道算出恐和這位友人也有關聯,我若去你府上,你過得了此關,下次則必死。”
黃子文聽的戰戰兢兢,渾身冷汗,幾乎不能站立,老道笑笑,從懷裡掏出一面古鏡,“此乃封魂鏡,抱此鏡於胸前,躲在牀下,報你無事,此鏡見鬼即封,爲至寶,老道借與你一用。”
黃子文接過鏡子,翻來覆去看了下,和一般銅鏡無二,就是古樸了些,鏡面很模糊,已經照不出人影,背後有兩個叫不出名字的怪獸。“道長?有此鏡,何不,直接收了她?”
“不然,此鏡過於陰狠,所封魂魄不能投胎,你妻本是無辜之人,我設局只是爲了消除她的戾氣和怨氣,不到萬不得已,不可用此鏡封魂。何況,你自問能立於你妻前否?”
絕不!黃子文早已發誓這輩子不要再去想碧荷死時的慘況,就在黃子文低頭再次把玩怪鏡時候,老道已不知去向。
有了老道的保證,黃子文心裡稍稍安定了些,他早早按照老道的交代,做了部署,爲以防萬一,這幾天晚上都睡在牀下,每天鏡子不離手,眼看着今天就是第三天了。
說來也怪,第三日午時過後,別院僕人就幾乎不見了,到了掌燈時分,別院一片漆黑,黃子文高叫也沒人應。苦於不能離開,黃子文只得作罷,晚膳也沒用,天黑後,黃子文獨自坐在屋內,心裡是越來越害怕。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已然是一片漆黑,天上也沒有月亮,黃子文坐立不安,也不敢出門,抱着鏡子早早的在牆角解了手,沒等外面巡夜的報時,就藏入了牀下。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辰,四周靜的出奇,黃子文心中忐忑不安,度時如年,正在此時,忽然聽到樓下砰的一聲,門被打開了!
黃子文大氣不敢出,捂着嘴側耳聽去,半響,突然傳來有東西上樓梯的聲音,如同重物擊地,發出悶悶的響聲。
嘭--嘭--嘭!像極了不能行走的蹦跳聲。
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近!黃子文則緊閉雙眼,冷汗直流,心裡早已把九天十地神佛的名字都念了個遍,他在心中暗暗發誓,我若能過此關,必見廟就拜,見道觀就上香。
就在這時,突然,門咣地一下被猛烈打開,一陣陰風呼的一下吹進房門,黃子文頓時感到冷風襲體外,遍體奇寒!黃子文嚇得連忙轉身,將背對外,面朝裡,雙手死死抱着鏡子,牙關不住打戰,渾身發抖不止。
耳邊悶悶砸地聲音離牀邊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到牀邊停止。
奇怪的是,許久,黃子文都聽不見其它動靜,但又不敢睜眼,心中懼怕萬分,又過了一會兒,黃子文實在受不了,壯壯膽,他轉過身子的同時,微微睜開了一隻眼,“啊!”發出一聲慘叫!
第二天清晨,由於擔心黃子文的情況,老道來不及包紮傷口,拖着疲憊的身體,從國師府趕到相府別院,上到二樓,看到房門大開,老道大叫一聲不好,
老道進去徑直往牀底一看,大驚,黃子文已死,面目猙獰,兩眼圓睜,分明是被嚇死了,懷裡還死死抱着封魂鏡。
老道撲通一下坐在地上,自語道“怎會這樣?不可能的,不應該的啊!”
他突然從黃子文手裡奪過鏡子,拿到面前細細端詳,“鏡子背後紋路多了一道,應該是厲鬼被封了啊,怎麼黃子文還死了呢?”
許久,老道一拍腦袋,他恍然想起,據黃子文所說,碧荷,是頭朝下摔死的啊!
就在老道坐在地上懊惱之時,門外大批官兵涌了進來,刀槍指着老道,“我就知道你會來這裡。”一個聲音說道。
官兵往兩邊一分,人羣中緩緩走來兩人,前面也是個道士,中年模樣,面白無鬚,滿臉傲氣,身上郝然十幾道傷痕,身上道袍雖然奢華,但也破爛的不像樣子,王相爺則跟在後面。
“咳咳咳!”來人顯然受了不輕的傷,未開口,先咳了起來。“師兄!現在是白日,你還有什麼法術使出來?看來,我們的鬥法要結束了。”
王相在後面大喝“來人,兀那老道,行刺我愛婿,給我拿下了!”
老道頹然坐在地上,“一念之差啊,若不是貪杯,若不是遇到黃子文,唉,師傅,對不住了。”
官兵一擁而上,將老道綁了起來,“噹啷!”一聲,一面銅鏡掉在地上。
“哈哈哈哈!”中年道人搶上前一步,拿起了銅鏡,放聲大笑。
“封魂鏡啊!!終於到我手上了!!哈哈哈哈!這是真正的封魂鏡啊!師兄!昨晚你幸虧沒帶封魂鏡,不然我可堅持不下去。原來是放到了這裡,你是怕我得到吧?哈哈哈哈!陰差陽錯啊,我幫相爺一個小忙,促成六煞陰鬼復仇,沒想到最後幫我自己一個大忙!我以後再不必用假的啦!”中年道人頭髮散落下來,狂笑不止,狀如瘋魔。
“師弟!黃生也算橫死!封魂鏡鎮住了魂魄不能離體散去,小心七日後他要屍變啊!”老道被官兵捆走的時候扭頭大聲喊道。
“國師!這可如何是好!?”王相臉色大變道。
“哼哼,些許小事,嘿嘿嘿!”國師貪婪地撫摸着封魂鏡,完全沒把兩人話聽進去。
片刻後,相府傳出消息,相爺女婿遇刺暴亡。
七日後,回魂夜,相府大堂。
“爹!我有點怕。”送走了弔唁的賓客後,王思瑤站在黃子文棺材前,儘管穿的一身素,但是王思瑤依然美豔不可方物,只是肚子大了很多。
王相有點哭笑不得,自己傲然一生,從沒想過靠紅白喜事收取賄賂,沒想到,今天弔唁的賓客送禮無數,借這個死鬼假女婿,居然收了讓他足夠掉眼珠子分量的禮金。“怕什麼。國師送了一面他自己親手做的封魂鏡,我已經放到裡面。這小子,我對他算不薄了,還給他風光大葬,哼!費了我那麼大力氣!還讓我還欠國師好大的人情!”
“爹!不許你再提他了!爹!你,你說太子,會不會真的娶我?”王思瑤嬌羞的問道,她一臉的幸福,正在暢想自己當太子妃,甚至皇后的樣子,全然已經忘記自己還是未亡人的身份。
王相長吸一口氣,苦笑了一下,這個問題,他真的不好回答,太子暴戾無常,誰知道太子是真喜歡思瑤,還是想借思瑤的肚子秘密生個孩子呢?如果,是後者,那麼思瑤起碼在太子登基前,還得繼續守寡了。
“可憐的孩子!”王相望着愛女,不知道是說思瑤,還是說她肚子裡的孩子。
“爹!我怕!”王思瑤見王相沉默了半天不理自己,她看了看棺材怯怯地說,王相嘆了一口氣,只好扶着女兒緩緩走進內院。
“陳伯,看好這裡。”王相國走時交代了下人。
“是。”陳伯拿起掃把,緩緩打掃了起來,白天賓客太多,地上灰塵污物不少。“砰”打掃到棺材附近時,陳伯無意中撞到了棺材一下,棺材微晃了一下,陳伯連忙用手穩住。沒人發現,棺材裡放置尾部的正對着黃子文腳底的贗品封魂鏡,正好被剛纔的晃動扣翻在棺材底板上。
大堂裡燈火通明,“梆-梆-梆!子時到!”,隨着府外報時人的聲音,嗚的一陣陰風猛然吹進大堂,四下裡蠟燭頓時全被吹滅了。
這時,棺材裡的黃子文,驀地睜開了眼睛!
(《情•鬼•封魂鏡》全話完,敬請期待《人•鬼•破魔刀》,愛如風過,逐風之作,明日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