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沒有直達車,我是坐到柳州,再轉長途汽車的,一路顛簸來到縣城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我看着表心裡說還好,沒有耽誤時間,在晚上六點前應該是能到縣城武裝部招待所了。
路上我和同車的人聊的還挺多,多少對這個地方瞭解了些:忻城縣是廣西壯族自治區來賓市所轄的一個縣。忻城縣原屬柳州地區管轄的縣份,現屬新成立的地級來賓市管轄,位於廣西中部,紅水河下游,自然條件得天獨厚,屬亞熱帶季風氣候,光熱充沛,雨量充足,無霜期長,年均無霜期340天,物產豐富。全縣轄5鎮8鄉,總人口約40萬人左右,關鍵是它的民族很多,有壯、漢、瑤、仫佬、苗、回、滿等15個民族,其中壯族人口達到89.98%。很多鄉下面的村都在大山中,由於交通不便,與外界聯繫非常少,很多村子都處於原始農耕自給自足狀態,因此也流傳很多傳說和故事。
在我的印象中,由於廣西自古被劃爲南蠻之地,十萬大山中流傳着不少神話傳說,這讓我也心存神往,很想知道探究一下這樣一個地方到底是什麼樣的。下了汽車,出了長途汽運站,我招手攔了一個摩托車,讓他帶我到縣武裝部。
摩托車在街道上馳騁,我注意到這個縣城確實算是比較落後的,沒幾輛汽車,大街上多是摩托車、客運汽車、貨車,甚至還有三輪車。開不多久,車就到了地方,武裝部建在一座山包下,背靠着小山,呈臺階樣上去,我背起背囊沿着階梯走了上去。
值班室坐着個幹事模樣的人,在得知我的身份後,他意味深長地對我笑了一下,說道“你來的很快啊。”接着拿起電話,喊來一個職工模樣的人,讓他帶我去招待所找接兵連長報到。
到了招待所,我才知道,原來接兵連連長是我認識的,姓趙,30左右,湖南邵陽人,是二營副營長,接觸過,不過不是很熟悉。倒是私下我聽我那待在二營營部衛生所的同學說過他,說這個人很聰明,表面很熱情,喜歡和人聊天,噓寒問暖,尤其擅長逢迎領導。據說,有一次領導的車還在二營營區入口,他就一路高叫着首長好,從二樓衝下來,給領導開車門,敬禮鞠躬握手,不知道是不是那麼誇張。
趙副營長帶了個接兵排排長,看着臉生,估計是三營的,兩人都比較熱情,一個主動把我背囊接過來,另一個硬是拉着我要我坐下好好聊聊。
我反正抱着服從命令聽指揮的態度,隨着他們兩個進了房間,聽他們介紹情況。趙副營長個子不高,看上去很是精明的感覺,他一坐下來就說“啊,沒想到,是讓我們王排的排長來了啊。想不到,想不到啊,哈哈!”
我客氣了幾句,隨口說道“現在工作進度如何,首長給我分配下工作吧!”
“哦,啊,哈哈哈,這個,好,就知道王排長很敬業,這樣的,王排長,你就負責北面2個鄉的家訪工作,有七家要走訪,任務倒不重,就是住的比較散,你要辛苦了。弄完了我們最後三天集中下,再體檢過一遍,團裡說你本來就是醫生,這個就靠你的專業了,哈哈。”
“好的,份內的事情。”我答道,突然我又隨口問了句,“前任軍醫怎麼了,爲什麼住院去了?”
趙副營長和那個排長臉上閃過一絲驚懼和不安的神色,趙副營長又哈哈笑着說“哦,是急病,急病,那個,晚上我讓武裝部安排吃頓飯,專門給你接風啊!今天太晚了,出發不了,明天一早再安排車送你去鄉里。”
我沒有注意到他們的神色,只是說道“吃飯,就算了吧,晚上我到附近轉轉吧,看看當地風情。”
“不行不行!你那麼遠來,急急忙忙地連個飯都不吃就去鄉里,那顯得我們太不近人情;再說,你好歹也要給人武部部長和政委見個面吧!?”我心裡一想,也是那麼回事,俗話說的好,到一個地方拜一個廟,不去和當地領導見個面,人家還說我不會做人呢。
這麼一想,我就答應下來,剛好電話響了,趙副營長接了後恩恩了幾聲。掛了電話,他就對我們說“就在武裝部自己的內部餐廳,他們已經準備好了,我們過去吧。”
晚上這頓飯吃的很是融洽,我也看得出來,武裝部是藉着我的來到,和部隊一起聚下,聯絡下感情。趙副營長有點自作多情了,因爲人家並不是專門請的我們,和我們一起的來的還有一個空軍部隊,這個部隊是來這裡招女兵的,全縣城就兩個。
最後我也沒能出去轉悠的成,因爲我被灌多了,我的酒量很差,面子又很薄,所以只得吐了喝喝了吐,隱隱約約地聽到一個人武幹事趴在我肩膀上說“兄弟,有膽識!不愧是老野部隊的!”
被人稱讚總是高興的,不過我也迷迷糊糊地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有膽識?”
“佩服你啊,你要去的地方都沒人敢去,你知道嗎?”
“我知道,我,我知道什麼?”我還是沒反應過來。
正要多問,發現他被人拉開了,再後來就又是一輪敬酒,我進入了最高境界——斷片了。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九點了,我拍了拍頭,還是頭痛欲裂的感覺,總想吐,但又吐不出什麼,我暗暗下決心以後再不喝這麼多酒了。誰知道,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在我的人生裡,這算是正式開啓了醉酒模式。
武裝部不錯,派了專門的一個職工給帶路,搭了一個順風車送我去最遠的一個鄉——歐洞鄉,計劃是從遠及近,先把遠處的跑完。
汽車沿着省道一路開着,我突然發現了一個重要問題,臥槽,家訪是什麼,我該做什麼?尼瑪居然沒有人告訴我!我一下子就慌了,這可怎麼完成任務!在車上想了一會,我故意閒聊似的開始套那個職工老藍的話,“老藍啊,你在武裝部待了多少年啦。”
“嗨,都十多年了!”老藍據說是個本地壯族,讀過高中,在當地算的上是個文化人了,普通話又講得不錯,所以被武裝部招進來當職工。
“哦,老藍啊,你們武裝部,待遇不錯吧!”
“哎呀,解放軍小同志,你可不知道,我們這種聘用的職工有什麼待遇!?他們那些正式的幹部纔好着呢。”
“啊,不會吧,不是都在幹一樣的工作嗎?”我假裝吃驚道。
“你不懂了吧?大家幹活一樣,拿的錢不一樣,平時倒還好,只是每年徵兵的時候,就見出差別啦!”
“這樣啊,那你們徵兵時候家訪都要陪着去嗎?要是都陪到,那很辛苦啊!”我故意同情地說。
“哦,我們不陪着去,主要是送到各個鄉,由每個鄉的專武幹事,陪着挨家走,他們是當地人,情況熟,東家長西家短他們都清楚。家訪嘛時不就是陪你們到每個家裡坐坐,問問政治情況、家庭情況、個人情況等等,到時好爲最後體檢完畢刷人提供依據。啊,還是你要辛苦啊!”老藍打開了話匣子就停不住了。
我客套了幾句,大致對這個政審式家訪心裡有了個底,不過我還有個問題,一直壓在心裡“老藍,我要去的那幾個鄉有什麼問題或是有什麼困難嗎?”我覺得如果沒問題,不會沒人願意去的,昨晚那個人武幹事的話對我有些觸動。酒後吐真言,我覺得這次旅程,或許不是那麼簡單。
“沒聽說過有什麼問題啊!”老藍抓了抓頭,臉上露出困惑的神情,看來老藍真的不知道,我嘆了口氣,老藍想了會,對我說道“不過你到了歐洞鄉可以問他們的專武幹事——韋國平,他是當地人,對情況很熟悉,他得一直陪着你轉,所以他最能幫着你。”
我點了點頭,看着手上武裝部給的資料,歐洞鄉有四戶,馬泗鄉有三戶,計劃安排是我們先去最北面的歐洞,走訪完了,再往回走到馬泗鄉,完了再回到縣城。這真是一路向北啊,我擡起頭,向窗外望去,這會車子已經開出一個小時了,外面早就是兩面夾山,看上去鬱郁蒼蒼的,山尖圍繞着霧氣。省道兩邊人煙稀少,路邊偶爾會有一兩戶人家,打着風炮補胎加水的牌子,估計也是靠路吃路。
又開了不到一個小時,路兩旁零零散散出現了一些人家,在經過了歐洞小學後,汽車左拐,進入了歐洞鄉街道。所謂街道,其實就是沿着省道兩邊搭建了不少商家,兩層的居民樓,街上人倒不少,不過穿着都很樸素,來來往往的,也有幾分熱鬧,就這樣又開了幾分鐘,汽車進入了鄉公所。
汽車甫一停下,就有個人拉開了車門,聲音洪亮地說道“歡迎解放軍同志來我們鄉指導徵兵工作!”
我擡頭一看,是個紅臉的漢子,中等身材,國字臉,濃眉大眼的,很是精神,我連忙下車握着他的手說“指導不敢當,大家一起把今年徵兵工作做好就好!”
“哈哈哈,好!”這位漢子極爲爽朗的笑着,“我是韋國平,鄉長出門了,讓我迎接你,以後我就陪着首長了!”
我連忙說道“不敢當不敢當!”心裡想,這就是韋國平啊,得找他談談虛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