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於宗遠殺到了工地上,這裡已經不是工地了,而是兩排整齊的廠房。
此時還有一堆人正在圍着這兩座拔地而起的廠房指指點點,等有人見到了於宗遠之後,立刻上來向他行禮。
於宗遠看着就覺得眼熟,這幾個人應該是杭州商會的成員,自己在商會的聚會上見過他們。
於宗遠只是敷衍的回了禮,就帶着林安繼續向廠房內部走去。
廠房的建築風格很是簡潔,就是兩面白牆和一個頂棚,可於宗遠也投資過不少廠子,他很清楚這麼大的廠房建造起來也是很費時間的。
可火柴廠的新廠房只用了兩個月不到的時間就完工了,於宗遠都覺得不可思議。
可潔白的廠區白牆立在那裡,於宗遠一邊走一邊問道:
“這牆結實嗎?”
林安立刻說道:“結實,肯定結實!爲了防止牆面倒塌,還向下打了鋼筋水泥!”
於宗遠走近了廠房,就聽到了轟轟隆隆的聲音,緊接着他又看到一臺巨大的機器,吞着黑色的煤炭吐着白色的蒸汽。
於宗遠在博覽會上就見過蒸汽機了,後來聽說自家也研製出了蒸汽機,於宗遠也急匆匆的去了任福的工坊。
大都督蘇澤是一向的目光長遠,他當年推廣過的機器,都成了下蛋的金雞。
當知道自家投資的蒸汽機和大都督的撞車後,於宗遠都快要嚇死了。
不過市場還是給了於宗遠信心。
蒸汽機在博覽會上被展覽了之後,確實引起了一陣風潮,但是工商業主們看的多,卻沒有幾個人真的要買。
任福也去推銷過蒸汽機,但那笨重的機器和令人望而生畏的價格,以及高昂的維護成本,都讓工商業主們都不願意投資。
就連大都督站臺,都沒能推銷出去蒸汽機。
於宗遠並不是懷疑蘇澤的眼光,他只是認爲目前這麼幾年,蒸汽機肯定還是個賠錢玩意兒。
其實不僅僅是於宗遠,林安也是這麼想的。
這一次火柴廠要擴建,林安這纔想起來老朋友,於是決定想任福購買一臺蒸汽機,甚至一臺蒸汽機驅動的廠房。
一開始的時候,林安也沒有覺得蒸汽機能發揮多大的作用。
但是在建設廠區的時候,林安這才發現,這蒸汽機實在是太好用了!
和不穩定的水力不同,蒸汽機只要運轉起來,就能源源不斷的提供穩定的能源。
而且完全不受到地形的限制,想要驅動什麼只要連上連桿就好了。
鋸木頭的鋸牀可以用蒸汽機驅動,攪拌水泥的攪拌器可以用蒸汽機驅動,甚至打井用的鑽頭都可以用蒸汽機驅動。
除了用水泥和鋼筋、玻璃和鋼架這些新材料,蒸汽機也是火柴廠新廠房能夠迅速完工的關鍵。
林安覺得這筆錢花的很值!
隨着東南的進一步擴張,剛吞下的安南、湖廣、以及朝鮮,這些新的地盤就是新的市場。
原本的火柴廠的產能已經不足了,必須要儘快投產新的廠區。
就算是多花點錢,只要能夠儘快佔領市場,那這筆投資就都是值得的。
林宗遠看到了複雜的管道連接着蒸汽機,任福正在蒸汽機旁邊調試機器。
見到了林宗遠之後,任福立刻咧着嘴走過來。
“於公子!”
於宗遠的臉色不太好看,本來是虧錢項目的蒸汽機竟然賣掉一臺,不過好在是自己投資的產業購買的,還不能算是賺錢。
於宗遠露出笑容說道:“任大工辛苦了,這機器能用了嗎?”
任福立刻說道:“能用!能用!”
這時候,剛剛幾個參觀的杭州商會成員也走進了廠房。
任福立刻招呼手下學徒,開始啓動蒸汽機。
只看到蒸汽機開始動起來,緊接着就看到一個工人將切好的木頭樁子投放到一個入料口中,不一會兒從另外一個口子裡擠出來一根根細小的火柴棒。
於宗遠驚了,之前的火柴棒都是人工製造的,他實在想不通一根木頭怎麼會這麼快變成火柴棒。
任福說道:“這機器裡有鋒利的刀頭,蒸汽機將木塊推進去,就自然切成火柴棒了。”
“用了這個機器,只需要一個投料工人,就能完成以往十個工人的工作。”
於宗遠再次驚了,他曾經見過紡織機的狂潮,就是靠着效率的提升,紡織機一飛沖天。
如今這個蒸汽機也會這樣嗎?
緊接着衆人又來到一個大的鐵缸前,林安指着鐵缸說道:
“製作火柴的一個難點,就是必須要火柴頭上的火藥混合均勻,要不然就會出現啞火的情況。”
“若是啞火多了,那就會影響火柴的品牌的。”
於宗遠也點點頭。
火柴這種日用品,做的就是一個口碑生意。火柴不是一錘子買賣,這是長期購買的,如果一盒火柴中好幾根都擦不着,那是很影響使用體驗的,那下一次顧客就會換一個牌子購買。
只看到幾個工人,在二樓的投料口將各種化學原料投入這個鐵缸之中,等到整個鐵缸都堆了半滿之後,任福拉動了操縱桿。
只看到這個鐵缸開始抖動起來,而鐵缸中的一根攪動棍也開始旋轉起來。
就看到原本是涇渭分明的幾種原料,慢慢的混合在一起。
林安介紹說道:“以往這些都是人力攪拌的,而且一次攪拌的也不能太多,可那樣依然會出現攪拌不均勻的情況。”
“現在改成了機器攪拌,一次可以攪拌二十個工人同時攪拌的量,而且還更加的均勻。”
於宗遠已經快要麻了,他從沒想到蒸汽機竟然這麼好用?
那些杭州商會的工商業主們,也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蒸汽機雖然貴,但是正如林安所說的那樣,這是比人力更穩定的力量。
這種力量不會疲倦,只要添加燃料和水,就可以永遠的運行下去。
這時候有幾個工商業主們都開始意動起來,準備向任福諮詢一下,自己家的工坊能不能上蒸汽機。
等到參觀完畢,於宗遠已經徹底麻木了。
蒸汽機不是未來可期,這TM的就是未來!
投資了這麼多項目,其實於宗遠也有了一些經驗和直覺。
一個項目能不能賺錢,就看這個項目能不能落地,能不能真正的賣出去。
要是沒辦法落地,再厲害的技術也都是沒用的。
這也是於宗遠一直都不認爲蒸汽機有用的原因,在他看來蒸汽機要取代水力和人力,實在是太難了。
可是於宗遠很快就被打臉了。
讓蒸汽機變得有性價比的原因,恰恰是因爲人工價格的上漲,以及水力資源的枯竭。
杭州已經是水力資源充沛的城市了,但是能夠設置水力設備的地方都已經不多了。
而隨着一些保護工人權益的法律出臺,僱傭工人的成本也比以前提高了不少。
而隨着運輸行業的發展已經挖掘採礦行業的發展,煤炭的價格在進一步的下降,使用蒸汽機的成本也在下降。
此消彼長,曾經覺得很不划算的蒸汽機,如今也變的划算起來。
不行!必須要將蒸汽機工廠儘快賣掉!
於宗遠打定了主意,可是要如何將蒸汽機工廠賣掉呢?
如果現在脫手,恐怕價格也不會便宜。
而且在這個時候賣蒸汽機工坊,會不會太明顯了?
於宗遠回到府裡,仔細思考了一圈,最後想到了一樣東西。
他立刻吩咐管家收拾行李,冒着酷暑離開杭州。
就在於公子正在爲了儘快脫手蒸汽機工坊而奔波忙碌的時候。
湖廣,荊州城被圍困了一個月後,終於彈盡糧絕。
徐州知府徐學謨開城投降,在熊況帶領第三旅進城接受之後,立刻宣佈來去自由的命令。
沒有民怨,身世清白的荊州官員和士紳地主,都可以離開荊州返回明廷控制區域。
荊州知府徐學謨一向官聲不錯,在湖廣的仗也打的很硬,練兵也有一手。
林德陽也覺得他是一個人才,專門向東南內閣要來了名額,又請前大明的湖廣巡撫遊居敬寫了勸降信,由熊況親手交給徐學謨。
徐學謨接到了信之後一言不發,他返回知府衙門移交了荊州的土地清冊和官員名單,又將家人送出府,最後知府衙門中傳來一聲槍響。
等看守的士兵衝進去的時候,徐學謨已經用一把精緻的短銃自殺了。
徐學謨沒有留下絕筆書,甚至沒有交代遺言,熊況看着他的屍體也是一陣沉默。
明廷都到了這樣的時候,依然有人要陪它一起殉葬。
實際上,沒人陪它殉葬纔是奇怪的事情。
果然大都督說的沒錯,還沒有到速勝的時候。
但是很快的,熊況又遇到了一個更大的麻煩。
因爲怕荊州軍心渙散,所以當年荊州巡撫徐學謨不允許所有人出城。
這其中就包括當今大明中書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明執政,張居正的老爹。
大明執政的爹在自己手裡,熊況覺得頭疼的要死。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相反還是一個超級燙手山芋!
熊況立刻向南京打報告,這次是麻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