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吳鑫她家在哪,爲了證明我跟她壓根沒有結婚的打算,一路上我也沒跟她說過任何一句話。都只是她媽一直在問我各種各樣的問題,不過這些問題大概也只是用來緩和氣氛的,並沒有任何實質意義。
車子在高速公路上跑了兩個多小時後終於進了市區,估計吳鑫他們家就住在這邊了。
這是座四線小城市,之前跑外做“業務”的時候我來過這裡幾次,當時我是秋天來的,市區裡最繁華的地方也看不到太高的樓房,路上也沒見過多少車。人也少,感覺十分的冷清。不過要講休閒、養老的話,這裡倒還真就是個不錯的地方。
市區裡面綠化很好,而且市北臨江,市南背山,不管是從風水上講還是從環境上來說,這裡都是塊福地。
車子穿過市中心後一路向南,在快看到山的時候又向東轉,走了半個多小時後,車子開到了市郊的一箇舊街區。這邊的建築跟市區裡完全不一樣。感覺古色古香的,好像穿越回了清朝。
最後車子停在了一個大院門口,那院子的規模可不小,光是那雙開大門就有近三米高。門上掛着兩個銅環都有一握那麼粗,感覺好像真是到了清朝時候的王爺家。
下車之後,我跟着吳鑫他們一家三口進到了院子裡,然後穿過兩趟房,到了最後面的一間大屋。屋裡很暖和。但又不會讓人覺得乾燥,鋪在地上的是類似榻榻米的東西,脫了鞋踩上去同樣感覺暖烘烘的,十分舒服。
在一個朝陽面山的房間裡,一個年逾古稀的老人坐在搖椅上,他一邊望着窗外的山景,一邊抽着菸袋,感覺十分休閒。
吳鑫一家三口輕敲了幾下門,然後進到屋裡跟老人打了聲招呼,老爺子一見他們回來了,立刻面露期待地問:“怎麼樣?事定了嗎?”
“人都帶回來了。”吳鑫她爸模棱兩可地回答了一句,然後立刻回身朝我招手。
我早就做好了準備,一見這手勢,我立刻邁步進屋來到老爺子面前。然後恭恭敬敬鞠躬道:“爺爺好,我叫常樂。”
老頭一見到我,立刻從搖椅上坐直了身子,他放下了菸袋鍋,連連招手道:“過來過來,我看看你。”
我笑着一點頭,走到了老爺子身邊。
吳老爺子伸手過來先在我胳膊上用力捏了一下,我配合着繃緊了肌肉。
“不錯,小子身體挺結實的,有你爺當年的風範,眼睛怎麼樣?聽老常說,你是追魂陰陽眼?”老爺子笑着問道。
“嗯!眼能見,手能捉,生來抓鬼的料。”我按我爺那代人的風格回答道。
“挺好,挺好挺好!你爸過來了嗎?”老爺子繼續問。
“他們沒來,今天就我先過來了,過段時間他們會來探望您的。不過有什麼事的話,您可以直接跟我說,雖然我歲數還小了點,不過現在常家是我當家的,有什麼事也是我說了算。”我說。
“好!年輕人就該拿出這種魄力來,你比你爸強!當年我說我要收你爸做徒弟,讓他跟着我幹,結果他居然還害怕了!”島莊見血。
吳老爺子一邊說一邊搖頭笑着,而我則上下打量着他,同時猜測着他年輕的時候到底是幹什麼的。
別看上了些歲數,但老爺子卻精神得很,兩隻眼睛炯炯有神,眉峰也倒豎着,不比年輕人氣場差。另外他捏我胳膊的那一下我也感覺出這老頭是練過的,他手勁不小,估摸着就算是現在我也比不過他,而且他手心明顯有繭,那繭的位置跟我爺十分相似,看得出他年輕時候經常用刀。
“我爸他雖然是個文人,但並不膽小,我猜他不肯跟您跑江湖一定是我爺不願意,我家上一輩就他一個男的,他得考慮留個後人的問題,您說是不?”我笑着說。
“嗯!”老爺子貌似讚許地應了一聲,然後就衝着我不住地點頭,“怪不得,怪不得,有個做主事的樣,話說得很在理,而且懂得維護長輩,這點很難得!現在的年輕人狂妄得很,看來常老頭在你身上是沒少費心血啊。”
“我爺在世的時候經常教訓我,讓我不要太狂妄自大,我也吃過不少虧,到現在其實也沒改多少。”我實話實說道。
“不用在我面前謙虛了,都快成一家人了!”說完,老爺子便“哈哈哈”地樂了起來。
不過我並沒有陪着他一起笑,而是保持着臉上的嚴肅。
吳老爺子立刻察覺到了,他收起了笑,然後緊皺着眉看着我問:“小子,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啊?”
“確實有事,是關於我和吳鑫結婚的事。”我道。
“你家人不同意?還是你不同意?”老爺子似乎有些不高興了。
“您誤會了,並不是不同意。我跟吳鑫從小就認識了,不說兩小無猜、青梅竹馬,也能算是知根知底彼此熟悉,而且我和吳鑫的狀況都很特殊,想跟圈外的人交往也不太可能,所以怎麼說我倆在一起都是最合適的。”
“那問題出在哪?”老爺子繼續逼問着。
“問題出在時間上!”
“時間?你是說我的命?”
我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眼吳鑫,又看了看吳鑫的父母。
老爺子明白我的意思,立刻衝着吳鑫一家三口擺手說:“你們先出去,我跟他單獨談談。”
三個人沒多說什麼,全都聽話地退了出去並關上了門,等確認了他們完全出了這個屋子,也聽不到我們說話了,老爺子這才擡手示意我說:“就咱們倆了,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沒什麼可顧慮的。”
“嗯。”我衝老爺子一點頭,然後坦白地說:“其實時間不是指您,是指我自己,吳鑫看到我的壽命了,我還有3天半可活。”
“什麼?”老爺子騰一下從搖椅上站了起來——他竟比我高出大半個頭!
“怎麼回事?你可不是短命相!不行的話,這幾天你就住我這,我吃什麼你吃什麼,哪都別去,我看着你!”老爺子盯着我道。
“多謝您好意,但這事您恐怕幫不上忙了,是我自大狂妄給自己惹了禍。”我好像也被吳鑫給傳染了,在輕嘆了口氣之後,我便將幾天前火場斷頭案、我被刺了一劍、以及白虎消失的事跟老爺子一五一十全都說了清楚。
老爺子非常認真地聽着,也時不時地插話問上一句,當我把所有的事情全部講完之後,他慢慢坐回到了搖椅上,接着便是長時間的沉默。
我沒有等老爺子,而是先開口道:“我不知道您跟我爺是不是做過什麼約定,總之您這麼看重我,我真的感到非常非常的榮幸,不過我這三天半的命還跟吳鑫結婚,這可不是人乾的事,我無論如何做不出!所以我給您磕頭了,對不起,然後請您老人家把傳家寶交給吳鑫,她真的非常在乎您!”
說完,我兩腿往地上一跪,砰砰砰給老爺子磕了三個頭,算是答謝他的一片好意。
老爺子抽了一口煙,然後緩緩地吐着氣,似乎也在思考着一些什麼。過了好一會他突然將目光投向了我,並盯着我的眼睛。
我也沒回避,就這麼回望向他。
“你過來!”老爺子朝我招了手。
我以爲他要跟我說什麼,所以趕緊起身走過去,還特別往前探着身子。可沒想到老爺子突然向前一伸胳膊,一拳頭打在了我的心口上。
我本能地繃緊了肌肉,並向後退開以便卸掉這一拳的衝勁,可即便如此,這一拳還是打得我心口劇痛,好像胸口的骨頭都已經被打斷了。
我倒退了6、7步,最後勉強撐着地算是沒倒下去。可老爺子的攻擊似乎並沒有完事,他竟然緊跟着從搖椅上站了起來,三兩步衝到我面前,左手朝着眼前一抹,右手一個衝拳奔着我左肋打了過來。
我連忙撤步閃開老爺子的拳頭,不過他一拳打空馬上就來第二拳,再落空就第三拳,然後再一拳,接着又一腳……
“別光躲,還手!”
老爺子一邊攻向我一邊大聲喊着。
我不知道這老頭到底在想什麼,不過他讓我還手,那我就還手,如果這算是吳常兩家的主事人的較量,那我可不能丟了老常家人的臉。
在連續避開幾拳之後,我開始還手了。
老爺子身體比我寬大,胳膊腿都比我長,不過他畢竟歲數大了,速度完全跟不上我的動作。但我也沒利用他這一點,而是選擇湊近了他,跟他做近身的纏鬥,隨後又把近身纏鬥變成了擒拿。
鬥了半分鐘不到,老爺子明顯開始上喘了,我抓住一個機會探右手一把擒住了老爺子的左手腕,接着順勢反關節一扭老爺子的胳膊,將他的身體向下壓,在他彎腰下來的同時,我也將右小腿後彎,用腳後跟去撞他的臉。
老爺子擡左手去擋,不過我的腳並沒有真往他臉上踹,只是虛晃了一下便落了下來,同時也輕輕鬆開了老爺子的胳膊。
老爺子沒再對我出手,在直起腰來之後笑着朝我擺了擺手說:“拳怕少壯啊,不服老是真不行了,不過你能打贏我可不代表你能打贏了別人,做爲你的長輩、前輩,我替你爺爺送給你一句話,下次再跟人動手的時候,不管對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千萬別留情,他們可不會對你客氣。”
說完之後,老爺子邁着闊步走到搖椅旁邊,接着甩手將一個方形的東西扔給了我。
我擡手接住一瞧,發現是一份請柬,上面寫着兩個燙金大字:法會。
“時間是明天晚上,本來我是要親自去的,不過這次由你代我去吧,如果你能贏下來,那我就答應你,把傳家寶交給吳鑫。”吳老爺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