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依舊瀰漫在整個樹林裡,我完全沒有興趣去嘗試着往樹林外面走,幾次三番的失敗已經讓我放棄了這個念頭。
我把瘦男人挪到了一棵粗壯的大樹下面,然後用他的皮帶將他困在了大樹橫生出來的一段樹根上。而我則爬到了三米高的一根粗樹枝上。我要對付的是人而不是動物。在這個高度對我來說並不意味着安全,不過就算是心裡安慰好了,到樹上之後我總算是覺得踏實了一點,也可以稍微閉一會眼睛休息一下了。
樹林裡沒有任何動靜,但這對我來說反而是好事,只要有一丁點響動我就可以發現。
時間在這種環境裡變得模糊了。我完全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樹上坐了多久,偶爾睜開眼睛看看,周圍依舊是灰濛濛的一片,霧沒有散去的跡象,它遮住了天空,就像一個灰色的罩子,把白天和黑夜全部屏蔽在外。估系扔圾。
終於,有聲音從樹下響了起來,斷了右胳膊的瘦男人終於從半昏迷的狀態恢復了過來。疼痛讓他哎呦了幾聲,接着他便試着站起來,但綁在他身上的皮帶卻讓他沒那麼容易掙脫開。而他掙扎的動作也在搖動着他身後的大樹,而我就在這棵樹上。
“如果我是你就老老實實坐着,你如果跑,我肯定不會像剛纔那樣留手了。”我在樹枝上面警告着瘦男人。
瘦男人愣了一下,然後乖乖地靠回到樹上,然後揚起頭往我這邊望了一眼,並笑着說:“你死定了,他會宰了你的。”
“你在說夢話吧?他能宰我?你讓他出來試試!”我不屑地反擊道。
“哼哼!”瘦男人撇着嘴笑了下。“你覺得你在這地方能堅持多久?一天還是兩天?你離不開這。”
“你儘管笑,就算我真的會餓死在這,在餓死之前我也會先把你吃了。”我想起前段時間跟丁當一起查過的案子,我也用那羣吃人瘋子的方式嚇唬着樹下的瘦男人。
瘦男人並沒有被嚇到,他依舊詭異地嘿嘿嘿地笑着,估計再跟他說話,他也還是剛剛那幾句,什麼我死定了,他會來宰我什麼的,所以我索性也不再開口,只在樹上跟他耗着時間。
不知不覺中,天色開始變暗了。樹林裡的霧氣不但沒有因此而減弱,反而變得越來越濃,等到林子裡徹底沒有光後,我在樹上甚至完全看不到樹下的情況。
原本一直保持安分的瘦男人開始在樹下製造動靜了,我警告了他一句,但這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他依舊在那裡捅咕皮帶,似乎是想掙脫開。
我從身上摸了兩張符紙,在念了火鈴咒後我便將符紙丟到樹下,符紙落地後立刻燃燒了起來,火光也讓我看到了樹下的瘦男人。
他確實是在動皮帶,不過他的右臂斷了,只用一隻左手並沒有很順利把皮帶解開,估計再給他半小時都未必能掙脫。
“你再弄小心我一刀把你腦袋砍下來!”我再次警告道。
“砍我?你要是會砍我就不會把我綁在這了!你就是孬種,你根本就不敢殺人!嘿嘿嘿嘿!”瘦男人發出令人厭惡的笑聲,然後繼續嘗試掙脫皮帶的束縛。
符紙熄滅了,瘦男人再次回到了暗黑當中,我趕緊又拿了兩張符,然後唸咒、丟下去,可是當火光亮起來的時候,樹下竟然沒人了,只留下半截皮帶栓在樹根上!皮帶整整齊齊被切斷了,那顯然是被刀子割斷的。
那個瘦男人被人救走了?是面具男?他什麼時候過來的?
我正想着這些問題,忽然有個黑影猛地從濃霧中朝我飛了過來!我連忙朝旁邊閃身躲避,那東西碰的一聲撞到了樹幹上,然後彈落在地。地上燃燒的符紙正在熄滅,我趕緊又拿了兩張符當做照明,藉着符紙燃燒的火光,我看到了剛剛飛來的東西,那竟然是一顆人頭,而且正是剛剛被捆在樹下的瘦男人的頭!
這下我可真的坐不住了,我順着樹幹爬下來,然後快速來到那顆人頭旁邊仔細看了下。
那確實是瘦男人的頭,他的脖頸處的傷口還有血,而且臉上還凝固着驚訝的表情,似乎他對自己被砍頭這件事根本沒辦法相信。
“我知道你在這!你出來,跟我單挑啊!”我衝着四周的黑暗大聲喊着,但迴應我的只有一片死寂,甚至連回聲都沒有。
我抽出了之前奪過來的那把砍刀,然後一邊用火符提供照明一邊在附近尋找着相對乾枯的樹枝,並將它們砍斷。在積攢了足夠多的木頭後,我將它們搭在一起,再用火符把這堆木柴點着,形成一堆篝火。
有了光,我也可以稍微安心一些,但我還是選擇將背靠在樹上,防止身後被人偷襲。
“你很強啊。”
那個播音員一樣的聲音又來了,它從黑暗中傳出來,但我並不能看到他的人。
“你覺得很有意思嗎?”我回應了他一句,同時也將砍刀插在地上,接着拿出一沓符紙唸咒開光,然後再拿刀子把這一沓符穿透。
“有意思,比起那些只知道悶頭逃跑的,我倒是更喜歡你這種知道反抗的,越是反抗就越是有意思,有意思極了。”
他的聲音一直在移動,似乎是在繞着我走尋找合適的進攻機會,我能判斷出他的意圖,所以也不再講話,只是專注地去聽他說話的聲音以及他的腳步。
不過這面具男在講完剛纔那句話之後也選擇了沉默,而在他選擇了沉默之後,整個樹林裡也再次迴歸了一片死寂,只有篝火裡不時地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
突然,從黑暗中有嗖的一聲傳來,我根本沒來得及做出任何閃躲,一道亮光貼着我的臉釘在了樹上,而且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我轉頭看了一眼,那隻一把手術刀,刀身有一半已經沒入樹幹,可見投擲這把刀的人有多大的手勁,而且剛剛他如果有意瞄準我的要害,我現在已經中刀了。
他又開始玩了,而我拿他卻毫無辦法。
“怎麼了?害怕了?”
那聲音再次出現,這一次它距離我非常的近,就在樹後面!
我決定先發制人貼着樹幹朝後面一轉,同時也將手裡的砍刀朝樹後面揮了過去,不過這一刀什麼都沒砍到,而在我揮刀的同時我也看到那面具男正蹲低身體迎着我轉過來,他手裡的手術刀反射着火光,而且直奔我的側肋刺了過來。
這種距離和速度讓我根本沒辦法完全閃躲開,我只能儘量避免被刺到要害。
手術刀貼着我的肋骨掃了過去,我感覺身上一涼,在腎上腺素的作用下我並沒有痛覺,但我知道這一刀已經在我身上開出了一道口子。
在小丑面具的後面發出一陣怪笑,他刺完這一刀後立刻撤回了黑暗中,似乎是想繼續跟我玩這場貓鼠遊戲。
趁着他退開了,我也再次回到篝火那邊將身體靠在樹上,然後空出手來在右側肋骨那裡摸了一下。還好,傷口並不深,只是劃破了皮出了點血,絕對沒有傷到筋骨、內臟,這還能讓我有能力繼續跟他纏鬥。
藉着火光,我又看到了地上瘦男人的腦袋,也就是這一眼讓我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那個小丑面具顯然很擅長玩心理戰,他喜歡讓他的獵物籠罩在恐懼中,而現在的局面就是他爲我製造的恐懼!白天他只露了一面便選擇消失,然後讓那個瘦男人代替他來試探我的身手,當他看到我把瘦男人擒住之後,他便一直等到天黑才展開行動。
如果他真的很強,強到可以輕鬆壓制住我,那他絕對可以在白天的時候對我發起進攻,可他爲什麼要選擇等到天黑?答案很明顯了,他應該也清楚在白天的時候跟我動手並不能佔到便宜,他需要藉着夜晚的掩護再出手。
而且他明明刺了我一刀,卻又選擇逃開繼續打游擊,表面上看他好像是高高在上的跟我玩貓鼠遊戲,但實際上他更有可能是不敢跟我正面一對一的較量。
之前他扔過來的手術刀或許是想一下幹掉我的,但是丟的不夠準,如果他真有飛刀的本事,完全可以繼續用這個辦法嚇唬我。
對,他只是在虛張聲勢,他在嚇唬,他根本不敢跟我正面鬥!
想通了這一點,我的底氣也更足了!
我緊了緊手裡的砍刀,又看了眼左手,我在想是不是應該把左手暫時先砍下來,起碼讓我的左臂恢復正常。而就在我琢磨這件事的時候,突然我面前的篝火被人突然踢散了,那小丑面具竟從正面朝我衝了過來。
這正合我意!
我不躲不閃也迎着他衝過去,然後揮刀砍向他的面具。
他似乎也被我的舉動驚到了,在他的計劃中我大概應該選擇逃開,而我的不退反進也讓他愣在了原地,趁着他發呆的短短一瞬,我的砍刀也正中那幅面具!這一次我是真的沒有留手,因爲我知道我如果下手不夠狠,那死的人就是我。
面具幾乎被我的刀砍裂成了兩半,從裂縫裡也流出了血。
“看來你也不是慫貨嘛,下手殺人了啊。”
突然,那個播音員一樣的聲音竟從我身後傳了過來。
我心裡頓時一驚,連看都不用去看了,被我砍到的這個戴面具的傢伙肯定又是個鬼替身!我想把刀抽出來,可是剛剛下手太重了,我的刀竟然卡在了面具上拔不下來,我向後掃了一眼,兩道寒光正從後面刺過來,這下我是真的躲不開了!
“啊!”
我本能地驚呼了一聲,可是刀子並沒有刺中我,更準確地說我是在刀子刺中我之前掉進了一個滿是暗紅色的坑洞裡,這地方我再熟悉不過了,而且我也不是頭一次因爲這種方式而脫險了,雖然他沒露面,但我知道那小子來了,而且來得恰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