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這還難看的臉我也見到過,但見過歸見過,想要坦然接受它附在我身上就是另一回事了,她實在是……實在是太過駭人了一點。
我儘量不讓自己後退,並在心裡提醒着自己不要去做任何的抵抗,不過那面部腐爛的女人似乎並沒有附在我身上的意思,她盯着我看了一會便繞過我奔着李思琦去了。
我的目光始終聚焦在這個女人身上,她頭髮溼漉漉的,上面粘着泥巴和草莖,她身上什麼都沒穿,皮肉泛白、膨脹着,就像一個髒兮兮的人形氣球。
“她來了,別怕,放輕鬆。”我低聲提醒着李思琦,同時將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李思琦做了兩次深呼吸,然後便將眼睛閉了起來。
忽然,那人形氣球一樣的腐爛女人猛地朝着李思琦一撲,我的眼前也緊跟着變成了一團漆黑。黑暗持續的時間很長,而且來得並不那麼自然,在黑暗當中我還能隱隱聽到許多喘氣聲。
“呱呱……”
在不遠處響起了嬰兒的哭聲,緊接着我的周圍也接二連三地不斷傳來哭聲,我似乎被好多嬰兒包圍了。
緊接着,燈亮了,有人打開了掛在棚頂的一盞昏暗電燈。
我不確定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它看起來像個倉庫,又像個住牲畜的大牧棚,不過住在裡面的並不是什麼牲口,而是一個個神色憔悴的女人,以及她們懷裡抱着的嬰兒。
“這是……啊!”李思琦轉頭想要問我話,卻被我身旁跟着的巨大老虎嚇得驚呼了一聲。
“別怕,沒事的,它是我的寵物。”我一邊說一邊撓了下白虎的下巴,它也迎合着揚起了腦袋,就像一隻大號的白貓。
李思琦並沒有把注意力都集中在白虎身上,她很快便移開視線,開始關注周圍的環境,並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我也不知道,不過這應該是你姐姐想讓你看的東西。”我回答說。
“我姐?”李思琦詫異道。
我立刻意識到我自己說漏嘴了,李思琦只是認定她姐沒有殺人,並不知道她姐已經出事了。我覺得現在跟她解釋這些並不是時候,於是就搖了搖頭,表示沒什麼。
她懷疑地看了我一眼,見我不出聲她便轉回頭望向最近處的一張木牀。
牀上鋪着幾層髒兮兮的被子,一個女人正在牀上給懷裡的孩子餵奶。李思琦走過去問了句:“你是從哪來的?”可是牀上的女人並不能聽到她的話。
“她們聽不到,也看不見咱們,這只是……只是記憶而已。”我對李思琦說。
“誰的記憶?”她回頭問。
誰的記憶呢?我覺得應該是李思嘉的。不過我朝四下看了下,屋子裡的女人大概有20幾個,但不管哪個看上去都跟李思琦沒有什麼相像的地方,似乎李思嘉並沒有在這羣人當中。
難道這是湘湘看到的?
這時,門口傳來嘩啦嘩啦的鎖鏈響,緊接着屋子的門從外面打開了,有兩個人的拎着盒飯進到屋子裡,而這兩個的臉都是我見過的:一個是昨天晚上那個黑皮夾克,另一個幾乎跟李思琦長得一模一樣,只不過她是捲髮,而且染成了茶色,她應該就是李思嘉了。
在他倆身後還有一個穿西裝的男人,他什麼活都沒幹,只是跟在後面看而已。
黑皮夾克和李思嘉進到屋子裡後,便將盒飯分發給牀上的女人們,然後又把幾個裝水的大桶放到了屋裡。
“姐!姐!”
李思琦跑過去衝着李思嘉大聲喊着,但李思嘉根本沒有反應。李思琦又伸手去抓李思嘉的肩膀,可她的手卻直接穿過了李思嘉的身體。
忽然,我眼前猛地一黑,接着我又回到了先前的房間裡。李思琦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額頭上結了一層霜,她全身上下也在不住地顫抖着。
這是陰氣入體了!
我趕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和湘湘分開,然後我脫掉外套罩在她的身上,又在她額前,心口各放了一張符,隨後又唸了八陽咒給符紙開光,以此驅散陰氣。
李思琦猛吸了一口氣,然後連續眨着眼睛往四下看着。
“剛……剛纔是……怎……怎麼了?”她哆嗦得厲害,說話都已經不順暢了。
“你和你姐姐的魂魄太過同步了,陰氣入了體,這屋子先別待了,去個暖和點的地方。”
李思琦點了點頭,然後我扶着她起身,然後我倆一起出了屋子下了樓。
她的車就在樓下,我們進到車裡開足了暖風,我也繼續用符咒幫她驅散陰氣。過了足有十分鐘她才終於緩過來,身上不抖了,聲音也不顫了。等她徹底定下神來便又開口問我:“剛纔我看到的那是什麼?那些女的,還有小孩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我姐會在裡面?”
我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如果能再去一趟的話或許能看到更多,不過你最好別跟着一起了,太危險。”
“不行!我看到我姐,我必須去!”李思琦固執地抓住我的胳膊說。
“我能明白你的心情。”我連忙安撫她道:“不過你如果去了,就還會出現剛纔那種情況,鬧不好會送命的!你就待在車裡,我有任何發現都會詳細告訴給你的。”
李思琦還想放棄,可就她準備要開口的時候,她突然愣住了,並且驚訝地張大了眼睛盯着擋風玻璃。
我也連忙轉頭去看,之前那張潰爛的臉此時正倒着貼在擋風玻璃上,溼漉漉的頭髮倒垂下來,並穿過了玻璃向李思琦延伸過去。
“你先下車!”我一邊喊一邊開車門推李思琦下去。那張爛臉也向抽身離開,但我伸手過去一下抓住了她的頭髮,並用力一下將她拽進了車裡。
她的身體鼓脹得圓滾滾的,好像隨時都可能爆炸一樣,駕駛室這點空間幾乎被她的身體給充滿了!我並沒有用任何符咒去衝擊她,只是用兩隻手抱住她的胳膊,並在她的耳邊喊道:“別靠近你妹妹了,你會害死她的,有什麼話你跟我說!我替你洗怨!”
她的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好像被人掐住了一樣根本沒辦法好好說話,同時她還拼命地掙扎着,讓整個車身都跟着劇烈地震顫起來。
我覺得繼續跟她說這些似乎也沒什麼意義了,於是便準備用咒先收了她,可就在這時,李思琦又返回來衝着車裡大喊道:“姐!是你嗎?”
李思琦的出現明顯讓這女人更加狂暴了,她的胳膊頓時變粗了一圈,身體也更圓了。
“不行了,我得收了她!”我大喊了一聲,然後便撤回右手去開百寶腰包。
而就在我鬆手的同時,這爛臉的氣球女一下子掙脫開了我,直奔着李思琦撲了過去,等我拿出百寶包時,那氣球女人已經不見了,只有李思琦自己目光空洞地站在原地。
我趕緊衝下車去,對着李思琦結印用咒,試圖將那爛臉女鬼從她身上驅走,可是我無論做什麼都沒有用,很明顯李思琦並不想讓那女鬼離開,她的魂魄正牢牢地抓着女鬼,並拒絕着我的咒術。
沒辦法,我也只能不斷用八陽咒幫她驅散陰氣,儘量維持住她的體溫,讓她不至於被陰氣凍死。
過了兩、三分鐘,李思琦的臉上突然變得青紫,表情也十分痛苦,似乎是要窒息了。我見勢不妙連忙扶着她,讓她平躺在汽車座椅上,隨後我開了眉心煞,讓白虎強行地附她的身。
“啊!”
李思琦突然驚叫了一聲,接着猛地坐了起來,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臉也變得煞白。
白虎隨後從車裡躍了出來,然後回到了我的身上,與此同時,一股刺骨的寒冷幾乎瞬間遍佈我的全身,我感覺我的骨頭幾乎都要被凍裂了!我趕緊哆嗦着結了個九字真言護身印,最後的寶瓶印結完,寒意瞬間消退了。陣雜介血。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然後單手扶着車頂蓋,看向站在車頭位置的爛臉女人。
她依舊用她那張恐怖的臉看着我,但沒有要撲過來的意思了,似乎她想要傳達的東西都已經傳達清楚了。
我沒有再去管她,而是轉回頭問李思琦:“剛纔看到什麼了?”
“我不確定那是什麼,我被人掐死了,然後被丟到了河裡,感覺就像真的一樣。”李思琦回答說。
“還能記得那河在哪嗎?”
“能!我記得!”李思琦點頭道。
“帶我過去!”我也不顧慮那些風水、汽車之類的事了,直接坐到了車裡。
李思琦在座位上緩了一會,然後便開車向西去。
在市西近郊有一條臭水河,因爲周圍的工廠常年往裡面排放污水,所以那條河特別的臭。今年夏天的時候電視新聞還報道過說要治理這條河,不過具體治沒治,我還真不知道。李思琦開車要去的地方,就是這條河。
不到五分鐘,李思琦就開車到了河邊,她將車停在一家狗肉館旁邊。因爲再往前走就沒有路了,所以我倆下了車,然後沿着河堤向前走。河堤下方的污水還在流着,熱氣不斷地往上飄,即便走在岸上我依舊可以聞到那股臭味。
我倆走了大概有三百多米,李思琦開始沿着河堤往下走。
河堤的邊緣結着薄薄的一層冰碴,她沒有手電,也跟我一樣用手機做照明。
“就在這附近嗎?”我問。
“嗯!”她肯定地應了一聲,然後指着幾米遠的一棵探頭到河中的歪脖柳樹說:“我記得那棵樹,應該就在這附近!”
我衝她一點頭,然後便在附近邊走邊找。不多會,在臭水河對岸有個灰白色的影子晃了一下,我趕緊用手機照了一下,那影子隨之變得具體起來,是那個爛臉的女人!
她就站在河對岸,然後擡手指向河岸邊。
“我知道了,你站那別動,我馬上過去!”我衝着她喊了一聲,然後趕緊跑回河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