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
黑鐵輝三被摔得七葷八素,眼冒金星,口鼻之中有溫熱的液體流了下來。
是血……
“因爲傷人被逐出道場之前,大哥就已經是柔道黑帶的高手。剛纔只是一時大意,拿出真本事,這小矮子果然不堪一擊。”
“三腳貓的功夫也來英雄救美,小子,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
“呀啊!快叫救護車!”
雖然被打成死狗一般躺在地上爬不起來,但是黑鐵輝三的意識卻漸漸清晰起來。
上次被打得這麼慘的時候,應該是在國二那一年。
爲了制止班上同學對一個女生的霸凌,黑鐵輝三挺身而出和霸凌者打成一片。
但是霸凌者是兩百多斤的胖墩,還有幾個幫兇,黑鐵輝三寡不敵衆,反而被暴打了一頓。
那時候黑鐵輝三才明白,就算是學過一點拳腳,也只能對付一兩個普通人。
一力降十會,如果遇上體重身高遠超自己的敵人,或者數量一多,十有八九要吃上大虧。
像電影那般,小個子打敗大力士、一個打十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那件事後,受霸凌的女生轉校走了,而原本處於班級中層角色的黑鐵輝三頓時淪爲底層,取而代之成爲被霸凌的對象。
以至於黑鐵輝三的性格越來越陰沉,一雙眼睛都快變成死魚眼。
看見那個虎背熊腰的壯漢的第一眼,黑鐵輝三就知道十有八九不是對手,但是在女神面前怎麼能夠當縮頭烏龜。
黑鐵輝三的右手用力的抓在地上,五指深深的嵌入泥土中。
明明已經知道會變成這樣,爲什麼我會這麼不甘心……
“青春!真的是太青春了!”
就在這時,黑鐵輝三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激情澎湃的男人聲音。
什麼,這裡還有第五人嗎?
全身無處不痛的黑鐵輝三一邊倒吸着涼氣,一邊胡思亂想。
四肢百骸中,似乎有什麼熱流在噴涌。
“別讓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攪了我們的約會。走吧,美女老師,陪我喝上幾杯就可以回家了。”
壯漢把腳從黑鐵輝三的後腦勺挪開,轉身朝有咲老師走過去。
“先……先把這個孩子送到醫院去!你看他流了多少血……”
有咲老師俏臉發白,眼中含淚,像被大灰狼盯上的大白兔般楚楚可憐。
“放心,我可是打架專家,下手有輕重。這小子在家裡躺上十天半個月也就差不多了,不會出人命的。”
壯漢上下打量着有咲老師,舔了舔嘴脣,嘿嘿一笑道。
“可是……可是……”
突然,花寸衫發出一聲尖叫。
“大哥,你看那個小子,吃了你的地獄·爆殺·死亡·抱摔居然重新站起來了!”
壯漢聞言回頭一看,黑鐵輝三右手捂着臉,半跪在地上。
滿臉橫肉的壯漢,眼中滿是不可思議之色。
半路殺出了愣頭青,爲了避免節外生枝,搞出什麼人命,他最後一個抱摔收力收了大半,但就算是成年男人吃上了,也要當場昏厥過去。
肯定是我下意識放水了。
“小子,你的骨頭還蠻硬的嘛!怎麼樣,還要不要陪大爺過兩招?”
壯漢用手掌捏着拳頭,指關節嘎嘣作響,戲謔道。
“等等,別打了!別打了!”有咲老師慌忙勸阻道,絕望的閉上了眼睛:“我陪你去就是了……”
“嘿嘿嘿,早這樣不就好了!”
壯漢說着就要動手動腳,伸出手去拉扯有咲老師的手。
“把你的髒手從伊藤老師的身邊拿開!”
“哇,今天是什麼日子,又有英雄出來啦?”
花寸衫的小混混,誇張的叫喚了起來,手舞足蹈,活像一隻脫毛的猴子。
一個身軀健碩,染着黃毛的男生,冷着臉,大步走過來。
“野呂同學!”
有咲老師驚喜的叫出來者的身份。
半跪在地上大口喘氣的黑鐵輝三,也擡起頭,目光一凝。
是神戶第二男高的風雲人物,三年級的野呂前輩。
野呂前輩相貌英朗,性格開朗大氣,而且是柔道部的部長和主將,在男生之中是非常吃得開的中心人物。
雖然說學習成績是一團狗屎,但是在這種垃圾學校裡,根本就不是缺點。
面色不善的野呂前輩闊步走來。
“你們沒看見伊藤老師很困擾嗎?別糾纏她了。”
野呂前輩有着超過高中生的健碩身材,手腳修長,骨節粗大,和壯漢相比也不弱下風。
壯漢目光一閃,粗聲粗氣道:“想要多管閒事,看看那邊躺着的小子是什麼下場!”
“別把我當成那種貨色。”
野呂前輩掃了黑鐵輝三一眼,隨即就收回視線,完全把他當成了路人甲和空氣,對着壯漢身體前傾,張開雙手。
“再不滾,我就動手讓你們爬着出去。”
“哼!”
壯漢冷笑一聲,氣勢洶洶的衝上前,探出手掌試圖抓住野呂前輩的衣領,使用投技把人摔在地上。
野呂前輩則是眼疾手快的把壯漢的手掌打開,欺身靠近,和他纏鬥在一起。
雙方你來我往的交手了一陣,看起來好不精彩。
“砰!”
野呂前輩一個掃腰,橫向將壯漢掀翻在地,然後飛撲上前,一個膝壓狠狠的壓在壯漢的背上。
“放手!快放手!疼死了!”壯漢疼得哇哇直叫,連聲討饒。
“和伊藤老師道歉。”
“對不起,我錯了!”
野呂前輩這才鬆腿,從壯漢背上站起來,猛地一腳將壯漢踹得滾了出去。
另外一個混混趕緊攙扶住壯漢,兩人灰頭土臉的落荒而逃。
“野呂同學,實在是太感謝你了,不然的話實在不知道……”
有咲老師終於放下心來。對野呂前輩雙手合十感謝道。
“哪裡哪裡,我最近也在夜跑,剛好路過。”
野呂前輩非常帥氣的揮了揮手,爽朗笑道:
“伊藤老師這樣美人,一定要多加小心。爲了避免再碰上這樣的麻煩,不如讓我充當護花使者吧。”
“野呂同學不可以這樣和老師說話……”
有咲老師臉上飛起一抹緋紅,佯怒道。
“咳……”
黑鐵輝三面色鐵青的站起來,牽動了傷口,不由得發出一聲悶哼。
“同學,你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我這裡有手帕,不介意的話請用。”
有咲老師手忙腳亂的在身上一陣摸索,掏出一個摺疊起來帶着香氣的素白手帕。
黑鐵輝三雙眼一亮。
“手帕沾了血,洗不乾淨,還是算了吧。正好我這裡有衛生紙。”
野呂前輩看了一眼有咲老師手中的手帕,上前幾步,有意無意的橫在黑鐵輝三身前。
“來,請用吧。”
看着遞過來的衛生紙,黑鐵輝三又擡起頭看向野呂前輩的臉孔。
皮笑肉不笑的野呂前輩看似隨和,眼神中卻是高高在上又透露着幾分嘲弄。
“有咲老師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卻對這個傢伙……”
強烈的嫉妒啃噬着黑鐵輝三的心臟,一股鬱郁之氣和無名邪火在胸口積蓄滾翻,令他恨不得大聲怒吼。
“不用了!”
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黑鐵輝三硬邦邦的丟下幾個字,連之前採買的打折商品也不要了,猶如喪家之犬,扭頭就跑。
有咲老師和野呂前輩面面相覷。
——
“嘶,好痛。以前的藥酒應該還有剩吧。”
跑過神戶大橋,黑鐵輝三回到了在端口島北公園附近的一棟一戶建內。
進入房門之後,黑鐵輝三隨手拽了幾截衛生紙揉成團塞進鼻孔裡,然後在房間裡翻箱倒櫃。
在牆壁上還貼着幾張黯淡發黃的海報。
“找到了!”
黑鐵輝三好不容易纔從牀底下找出一瓶藥酒。
抱着出來的時候,掃了一眼牆上的電影海報,黑鐵輝三停下腳步,滿臉複雜之色。
海報人物是Bruce李和Jackie陳。
黑鐵輝三的父親是劍戟片的武術指導,年輕的時候還曾經在香江混過一陣,學習當龍虎武師,回到日本之後也混不出什麼名堂。
在父親的耳濡目染之下,黑鐵輝三也從父親那裡學了幾手。
但是在國一某天,威亞出了故障,黑鐵輝三的父親意外身亡。黑鐵輝三的母親捲了賠償金和積蓄,丟下黑鐵輝三這個拖油瓶,不知道改嫁到什麼地方。
靠着政府發的補助,加上黑鐵輝三自己打工,勉強度日。
父親留給黑鐵輝三的遺產除了這一棟破敗的房子,也就只有那幾下不中看也不用的三腳貓功夫。
“真的是糟透了!”
黑鐵輝三提溜着藥酒,來到衛生間,準備給自己上藥。
但是看見鏡子的一瞬,黑鐵輝三一下子怔怔愣住了。
本來就平平無奇的臉孔,現在鼻青臉腫,右眼被腫包壓成一條縫,脣上到下巴都是血液和唾液混合後發乾的噁心東西,鼻子裡面還塞着兩團紙。
這幅尊容,比小丑還要滑稽。
自己在有咲老師面前,就是這樣的一副,狼狽不堪又醜陋之極的模樣嗎?
“輸了!輸了!輸了!輸了!輸了!輸了!輸了!輸了!輸了!輸了!輸了!”
黑鐵輝三狠狠一拳砸在了牆壁上,低沉的怒吼連連。
他發泄的不僅是被壯漢打敗的憤恨,更多的是針對柔道部部長野呂前輩的嫉妒。
在夢中情人有咲老師面前,黑鐵輝三被打得滿地找牙,表現得如此軟弱無力,最後還是野呂前輩救場,大出風頭。
和高大英俊的野呂前輩相比,自己就是一隻癩蛤蟆、醜小鴨!
不僅在武力上完敗,就連在‘情場’也輸得體無完膚。
一想到後面有咲老師和野呂前輩你情我濃的一幕,黑鐵輝三就心如刀割。
“可惡!可惡!可惡!”
雖然明明知道自己與有咲老師是完全不可能的;
明明知道自己這樣在班級都是最底層的陰暗角色,和野呂前輩如此的學校風雲人物,完全是雲泥之別:
明明知道自己這樣只是無能狂怒,但是黑鐵輝三還是不由自主的把拳頭砸在牆壁上,砰砰作響。
“啊啊啊!嗚嗚嗚嗚……”
即便是之前被打得半死,黑鐵輝三也沒有掉過眼淚,但是這時候他卻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在衛生間裡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起來。
“老爹,你爲什麼不再多教我一些!這樣,我一定不會輸的……嗚嗚嗚嗚!”
直到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黑鐵輝三在地上昏了過去。
翌日,黑鐵輝三半睡半醒的從牀鋪裡醒了過來。
“我怎麼會在這裡?”
也許是之前迷迷糊糊從衛生間回到寢室了吧。
黑鐵輝三不以爲意。
“糟了,都這個點了,要遲到了!”
黑鐵輝三心裡一突,揭開棉被站起身來。
“不過被打得這麼慘,面目全非,也沒辦法去學校。更沒臉見有咲老師,不如請假幾天算了。”
一念及此,黑鐵輝三乾脆就橫下心來,磨磨蹭蹭的走到衛生間,想要洗漱一番。
“咦,我臉上的傷口竟然都消腫得差不多了?”
對着鏡子,黑鐵輝三難以置信的在臉上摸來摸去。
只有努力辨認,才能找出一絲昨天戰破後留下的痕跡。
“老爹留下的藥酒效果有這麼好嗎?以前也不是沒用過,聽說這種東西是放得越久,效果越好,但是也不該那麼神奇吧……”
就在這時,黑鐵輝三在右手手背上,發現了一個殷紅的古怪印記。
是昨晚殘留的血漬嗎?
“嗚嗚嗚嗚嗚——”
就在這時,一陣大哭聲從客廳的方向傳來,令黑鐵輝三頭皮發麻,心驚肉跳。
側耳傾聽,是大男人的哭聲。
而且聽起來還有一種古怪的熱血之意,不但把恐怖的氛圍一下子掃滅,甚至比大悲咒還能辟邪。
不會是進賊了吧?
我家窮得連耗子都養不活,賊進了也要丟下一個硬幣纔出門,怎麼會有蠢貨進來偷東西?
爲了保險起見,黑鐵輝三從角落裡摸出了一把雙節棍,躡手躡腳的走出去。
走到客廳門口之時,他呆若木雞。
只見一個身體虛幻的幽靈,正捂着臉失聲痛哭。
雖然因爲手掌的遮擋,看不清幽靈的臉,但是他一對超級粗壯的濃眉卻無比扎眼。
“青春!真的是太青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