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被活生生折磨死的。”
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恰好陰影處吹起一陣風。
原本炎熱的天氣，本會感覺到悶熱以及煩躁。
但是眼下，唯有一股寒意涼颼颼的刮過。
幾個人面面相覷，即便是連平日裡最爲沉穩的駒，此刻的表情都有點詫異。
眼神當中帶着的那股驚恐，表現的分外明亮。
“是怎麼被活生生折磨死的。”
衆人紛紛感覺有股口乾舌燥。
但是四顧之下，並沒有解渴的水。
所以唯有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強裝着鎮定，繼續等着大島和也往下說。
心裡總是有那股子衝動的。
明明很害怕，但是就是好奇心驅使下，想要聽聽這是一場多麼可怕的人間慘劇。
大島和也沉默了一下。
繼續說道。
“其實這件事情，說起來很簡單，無非就是沒有錢、沒有責任心的一個女人拋棄自己孩子，選擇成天沉迷享樂的故事。
但是展開了說，就會顯得很是臃腫。
當然了，其實每個人看待這個故事……”
和也停頓了一下，他想了想，還是用“事件”這個詞彙代替掉“故事”。
因爲這樣顯得更加專業的同時，更顯得具有所謂的真實性。
“角度不一樣，所以得出的結論也是不一樣的。
就像是我剛纔說的那樣，如果說從短期角度，嗯，也就是孩子們的處境去看待這位母親。
這位母親是一個不可饒恕的人渣。
但是如果說，試着把時間拉長呢。
後續根據相關部門的調查得知，這位母親也是一個可憐人。”
看着那個男人沒什麼動靜，大島和也索性讓衆人靠着後面的牆壁。
這樣正好可以目視着那個男人的一舉一動的同時，方便他講述關於那個所謂棄嬰事件。
駒沉默了很長一會，隨後冒出來一句話。
“那麼，如果讓我去猜測的話，故事，不是，事件的開始應該是很美好的。
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相愛。
而後生下了一個孩子。”
大島和也點點頭。
“然後問題應該是出現在背叛這個點上。”
大島和也驚愕的看着駒。
要不是這件事情，根本沒有多少人知道，他真的懷疑是不是駒去查過相關的資料。
看着和也這幅眼神，駒心裡有了一個大概的框架。
其實也不難猜測。
畢竟霓虹這個國度，在這羣國民的精神層面，是極度扭曲的。
他們崇尚悲情，嚮往死亡，對於那種正在死亡當中的東西充滿了幻想。
正是因爲這樣的喜好，導致了一些人在遇到某種事情的時候，處理方式會變得扭曲。
這種扭曲會在光照之下，暴露無遺。
“算是一個很不錯的女孩吧。
對未來抱有期待，對生活當中的一切都充滿了幻想，對所有接觸到甚至沒有接觸到的，都顯得興致勃勃。
也許她會考慮好好工作，甚至她可能有一個從來都沒有對人說出口的願望。
成爲一個歌星，擁有一個自己的小店或者等等。”
此刻，吹過的風把投射在地上的影子晃動。
細細碎碎，光影婆娑之間，構思書寫着生長的遺書。
而後空氣被凝固了。
一切都變得沉悶。
隨着那個男人往後退卻的腳步，一種不知名的悲哀鋪張開，成爲這個夏日當中唯一能夠流動的東西。
只不過這種東西，帶着人性最爲腥臭的味道。
在陽光下，在高溫中，腐臭。
“也許她會愛上一個男人，就像是他一樣。”
大島和也說過，他不願意用惡意去揣測任何一個人。
除非，那個人一眼就會被認爲是壞蛋。
他此刻堅信，如果說把孩子就這樣遺棄在垃圾桶旁邊的行爲都無法被定義成爲壞的話。
那麼，這個世界上的一切應該都可以被稱作爲好吧。
“她在和男朋友同居的時候，生下了一個孩子。
但是，這年頭，很多人都無法承擔起自己生活的成本了，更別說是還要加一個孩子。”
“所以，毫無疑問的，這個孩子送人了。
在孩子送人之後，年輕的女孩子想着，如果一直這樣的話，好像並不是一個問題。
她原本絢麗的未來，這個時候，看不到了。
所以，她提出了一個想法。
是不是，可以給她一個家。
當然，名義上的就好。”
“男人答應了。
言語總之廉價的。
廉價到甚至都不需要耗費多少。
一個點頭所需要消耗掉的能量，甚至都沒有一個雞蛋攝入帶來的多。
多簡單的事情。
在第二個孩子出生即將上學的時候，女孩子才發現。
原來，所謂的家，真的只是一個名義上的口頭答應。
等到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男人呢？
就像是一場風一樣。
不知道吹到哪裡去了。”
大島和也的話再繼續。
“在經歷了這一次的背叛之後，就心灰意冷了。”
這是北島駒說的。
因爲從開始到現在，故事的發展平平無奇。
雖然這本身就是一個很悲哀的故事。
但是這種悲哀並不是個例。
就像是夏天的蟬鳴一樣。
原本會覺得吵鬧。
但是當一直處於這種喧鬧無比的環境中的時候，也會適應。
甚至會覺得……沒有蟬鳴的夏天，並不是一個完整的夏天。
“其實比起這些，我更想知道，那個女孩，就是最小的那個，到底是，怎麼死亡的。”
駒停頓了一下，冒出來一句話。
其實衆人在這裡，無非就是等待着這個故事。
而在駒說出來之後，宮井先生和葉子的眼睛都紛紛亮起。
但是，眼神當中更多帶着一種畏懼。
“大孩子一直以來都是承擔了養家餬口的責任，雖然他所能做的事情也很簡單。
去偷點東西，或者是依靠着早就不知道在哪裡並且已經消失了很久的母親寄過來的生活費度日。
他當然也會結識一些不走正道的孩子。
這些孩子在家裡玩耍。
因爲一袋方便麪吧，亦或者是因爲其他。
他們把最小的孩子痛打了一頓。”
氣氛一下子凝重了。
溫度也是陡然降低。
衆人的背後隨着大島和也緩緩說出的那些話瞬間發涼。
——
她的身上這個時候，火辣辣的疼。
甚至感覺胸口鬱結，無法很好的呼吸。
身子還在微微的顫抖。
她不清楚自己爲什麼會遭受到這樣的懲罰。
難道是吃了一點點碎渣嗎。
可是，她發現的時候，只有碎渣而已。
還什麼都沒有吃到呢。
眼睛有點看不清楚。
模模糊糊的。
眼球疼，腫脹。
那個擋在眼前，擦不掉的水是什麼東西。
她依稀的記得，應該叫做血吧。
因爲哥哥身上經常會帶着這種東西回來。
想到哥哥，她側過頭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哥哥。
模糊的視線當中，她的哥哥站在一旁，就這樣看着她。
她讀不懂眼神。
如果讀懂，只有滿眼的薄涼。
唔。
他們讓自己爬到那個衣服堆上去。
衣服堆很高。
她原本不想爬。
但是，如果不爬的話，又會被打一通。
她害怕這種疼痛。
唔。
這裡好高啊。
往下看，他們人好小。
房間當中很昏暗。
頭頂上那個叫做電燈的東西，好久沒有亮過了。
如果記得不錯的話。
已經記不得上次亮起來是什麼時候了。
那個時候，媽媽應該在身邊的吧。
但是，爲什麼感覺像是很久遠的事情了呢。
媽媽，好想媽媽啊。
她現在在哪裡呢。
不。
現在不能想這些。
因爲他們讓自己跳下去。
就這樣跳下去。
可是好高啊。
不跳的話。
嗯……
她感覺到身上很疼。
那種感覺很不好。
砰。
耳朵嗡嗡的。
模糊的視線當中，看到了那羣人，哥哥的朋友們。
他們在拍手。
在笑。
這種笑容根本不像是在開心。
讓她感覺到可怕。
他們又讓自己去爬。
然後跳下去。
……
啊。
沒力氣了。
爬不動了。
哥哥呢。
哥哥過來了。
嗯……
徹底看不見了。
好累……
——
夏天。
也會很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