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交換一些東西
這位老人眼睛渾濁，瞳孔被一團團白色的絲狀物覆蓋。
但還是能夠從他的眼神當中讀出來一絲絲討好的意味。
甚至……帶着一點卑賤與奴性。
他的膝蓋略微彎曲，佝僂的身子往前傾，努力的想要做出低下無比的姿勢，以求博得同情。
他提出的是交換。
雖然他努力的讓自己看起來像是一個體麪人。
但是靈魂深處的卑賤，讓他的腰桿子如同彈簧一般，即便是被拉的多長，最後還是會縮回去。
看着北島駒許久沒有說話，他的腰彎的更加厲害。
正當想做最後一次努力的時候，北島駒的聲音從上面傳下來。
“我想去看看你住的地方，就當做是交換的條件好了。”
老人一愣，隨後擡起頭來試圖去看清楚這位年輕人的臉龐。
“先生，這個當做交換條件的話，是不是……”老人也不知道該擺出什麼樣子的表情，努力的想要去擠出一個笑容，但是最後笑容只能越擠越扭曲。
就像是一堆皺紋活了過來，在臉龐來回亂爬。
而這個時候原本那個便利店的店員從遠處趕了過來。
聽到了北島駒的話之後，他沒好氣的轉過頭去朝着這位老人說道：“這位老師想要看看你的住所，那就可以帶着這位老師去看。
不要企圖用自己所剩無幾的尊嚴在這裡強撐着顏面。”
“等等，您說這位老師？”老人忽然之間有點詫異，片刻之後，他幡然醒悟過來，原本像是兩塊石頭摩擦而產生噪音的嗓音此刻轟然變大，
變成了破風箱一般呼呼作響。
嘴巴長得很大，而眼睛也是儘可能的瞪大。
“等等，您說的是老師？”
“是的，老師。”
“所以這位老師是……”
店員很驕傲的說了一聲：“這位老師是一個作家。”
“作家。”
老人的臉上一下子窘迫無比。
看起來很是苦惱。
似乎在爲自己之前的態度感覺無比的慚愧。
北島駒從來都沒有能夠在一個人的臉上看到過的如此豐富的表情變化。
但是店員則是接着老人在旁邊嘟嚷着一些話語的時候，拉了拉北島駒。
走到一旁，店員的臉色有點擔憂：“老師，如果可以的話，請不要和他產生過多的交集。”
“他是一個流浪漢，一直以來都在這塊地方活動。
之前會經常找一些看起來很有身份的人搭訕。
但是基本上都會被拒絕。
他總是說着要交換一些東西，但是從來都沒有說過要交換的東西是什麼。
沒準是想要通過這種所謂的方式去博取同情也說不準。”
店員往旁邊指了指，示意可以的話，能否離的再遠一點。
他並不想要和這個老人靠的很近。
因爲在他看來，一個是社會底層，還有一個則是社會精英階級。
兩者原本就不該發生任何的交集。
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這個老人直接原地消失。
只不過等到他轉身的時候，發現老人又是換了一副面孔湊了上來。
“當然可以了，這位老師，我可以帶你。”
看到老人答應，店員倒是有些急了。
他原本想要勸阻，但是看着北島駒並沒有把自己的話放在心裡，只好小聲的提醒了幾下。
朝着北島駒離開的地方鞠躬道別。
只不過他並沒有想通爲什麼這位老師會想要去看流浪漢住的地方。
這聽起來十分的荒謬。
在前面帶路的老人這個時候失去了原本那種刻意的討好，換上了一個很平靜的表情。
這讓北島駒覺得十分的違和。
但是同時也開始好奇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情況促使了他的改變。
“原來是一位作家。”老人走在前面嘟囔着。
他不喜歡別人窺探自己的生活。
這有一種赤身裸體站在所有人面前的感覺。
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羞恥感。
這與演幾場所謂的卑賤與討好並不一樣。
但是他有迫切的需要一場交換，以此來滿足他的一個微不足道的願望。
如果說這位是作家的話……
想到這裡，他轉過頭看了一眼北島駒。
這一次，從那個昏花的眼神當中，讀出了哀求？
順着路一直往前走，拐了幾個彎道，最後來到了一個大橋底下。
大橋底下有幾個凌亂的帳篷，歪七倒八的依靠着牆壁。
透過縫隙能夠看到裡面那個幾乎是用的已經泛黑的被褥。
一些破舊的家用小推車依靠着過道周圍。
還有一些上面裝着看起來鏽跡斑斑的太陽能電池。
在另外一側，是一個用十分簡易的鐵絲網圈起來的地盤。
裡面雜亂無章的擺放着一些垃圾，易拉罐以及酒瓶之類的東西。
離得遠的時候並沒有聞到什麼味道。
但是走進了之後，便是那種強烈的腐臭氣息夾雜着一股許久沒有清洗的汗臭味迎面而來。
徑直的將人淹沒在其中。
也是因爲沒有見過這般架勢，即便是之前凍死在街頭，也好像過的比這種生活方式來得好。
北島駒下意識的皺了皺鼻子。
但是他沒有拿手堵住。
老人帶有歉意的朝着北島駒訕訕笑着：“老師，這裡一般沒有人會過來，所以……基本上都是我們這羣……”
他思索了一下。
原本是打算用拾荒者，但是隨後意識到身邊這位是一位受人敬仰的作家。
他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氣。
“都是我們這羣流浪漢平時住的地方。”他想了想：“我們這羣把身份賣掉之後，就變成了這個社會上有一口氣的死人。”
“所以，就只能在這裡……湊合着過日子。”
老人做出請的架勢，但是又好像這裡的條件並不適合這般高貴的手勢，他有點左右爲難。
“老師，我原本打算是交換一些東西，但是當知道老師是作家的身份之後，我好想又不太敢奢求了。”
“誰會有膽量去和一位作家交換呢。”老人看起來很是無奈：“所以，我想如果說別人試圖來問我的生活，我是不允許的。
但是老師伱的話……”
北島駒環顧了一下四周。
如果說真的所謂交換一些東西的。
那麼這裡能有什麼東西可以交換呢？
家徒四壁的拾荒者，又有什麼資格去交換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