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溪道長?你沒在靈山寺住着?”沈小葉看看天色,馬上就到城門關閉的時辰了,要不剛纔巷子裡也不會有很多人走動。
恆溪道長進來就幫着一起搬布匹,“我住在後面登仙坊的靈虛觀。”
“原來如此。”她還真的以爲道長會長駐在佛寺之內,客人都幫着搬布了,沈小葉自是要動手一起搬的。
黃氏還勸道:“道長休息會兒,我給您沏茶。”
“活動活動手腳好。”恆溪道長抱上好幾匹布,問沈小葉:“你蘇木夠用嗎?”
“夠用,您那裡有幾百斤用不上的茜草嗎?”聽他一問,沈小葉頓時眼裡冒出星光,家裡剩下的蘇木最多染二百匹布,她想用自己種的更便宜的茜草染布,可惜秋天才能採收。
恆溪道長差點被門檻拌住,“想什麼好事呢?我是看你買來這多麼布怕染料不夠用。
不過,茜草近幾年的價格從二分到九分浮動不定,你買不對時候很吃虧的。”
“家裡多染些青布還是夠用的。就是想再去靈山寺割兩千斤菘藍,以後常期買他們的。”沈小葉發現她用菘藍根栽種的方法不得當,東院僅有幾株活了下來。
沈長歲這時輕咳兩聲,“小葉,不會再有二十文千斤了。
我後來見別人上山割藍,最多也只是割一擔半擔而已,有人當鮮菜吃,有人曬乾當作大青葉茶來喝,而且一年只一次機會。
如果再去採上千斤,我們需得和方丈議議價格。”
“如此,我得合算下又得幾兩銀子的成本加。”沈小葉腦子裡恍過藥鋪的價格,正在反推新鮮葉子多少文一斤時,大舅舅將她從門口推開,並道:“瞧把你爲難的,這也值得苦思冥想?
大可用十文一斤的粗茶價格反推,每斤出一個半銅子兒。
若嫌貴,就好生與寺裡的大師父商量,看能否二兩半銀子割兩千斤。
家裡當長期生意做的,不好總佔便宜。”
恆溪道長不禁稱讚:“長壽道友言之有理。”
沈小葉:“就這麼簡單麼?”
“就這麼簡單。”道長和大舅舅異口同聲。
也不知是沈小葉心裡掛着此事,還是新的地方熱睡不塌實,半夜裡她起來找水洗臉。
本來輕手輕腳的擔心吵醒大家,但是和她一樣不睡,又四處攀爬巡視領地的小玄貓把大舅母給驚醒了。
黃氏不許她用涼水洗,張羅着給燒了一鍋熱水。
待她擦洗之後,又嘆道:“城裡說是繁華,但到底不如鄉下涼快,看你來四舅舅願意跟着道長去靈虛觀休息是對的,畢竟那邊有護城河引來的水。”
“各有各的好,冬天城裡人多更暖和,到時讓外婆住這兒。”沈小葉給舅母遞一杯水。
又道:“我看這一進的院子多不過四十兩就能買到,怎的外婆願意花十二兩租兩年而不是買下來?”
“這邊院子比不得丘縣的兩進院子舒心,咱們家沒什麼大營生,你外婆目前沒打算在城裡買房子。
租個大點的地兒,也方便你以後到別處集鎮賣布。”黃氏沒有喝水,而是讓她躺下給繼續扇着扇子道:
“睡吧,明天早早回家請村裡人漂布,好儘快把布賣完。
看到你收來好些布,我這心裡又緊張起來。
說來也是湊了巧,今天你大舅舅回來拿錢時,老爺子剛好把家裡幾樣舊金飾和玉找人換掉。”
沈小葉:“怪不得舅舅拿了兩個五十兩的銀錠子,我還心說縣裡沒有兌會票的地址。
大舅母,這裡面是不是也有你分到的。”
黃氏:“會票也全兌了,你大外公又得個小孫子,老爺子昨天陪着他上府城去了,今天上午纔回來的。”她話裡不無羨慕,堂嫂算是兩兒兩女了,自己卻只有庚哥兒一個孩子。
沈小葉翻來翻去:“難道大舅舅說外公收的粗布,是在府城收的?”
“許是路上收的吧。”
“大外公家要在家擺酒還是府城?”
“還不知道。”
“在府城我就不去了,長順舅舅家的表姐總是炫耀她的衣物和朋友……”
黃氏見她說着說着就睡着了,又給搖了會蒲扇,才合攏蚊帳吹滅燈離開。
正房裡,沈長壽翻個身問:“睡了?”
“嗯。”黃氏剛應一聲,發現丈夫已打起了輕酣,她搖搖頭,也不知他方纔醒還是沒醒。
但可以確定的是,第二天起的最早的還是沈長壽,他還在沈小葉窗下敲了敲,“起了,買你愛吃的鹹豆花。”
“來了。”沈小葉嗖的起身,擡眼一看天剛矇矇亮,倒是有時間打打拳了。
一番流漱後正和大舅舅過招過的飛起,院門被推開了,沈長歲拎着早點進來:“靈虛觀的三鮮包子,配張記豆花剛剛好。”
“下次可不許在街上買了,昨天家裡準備的食材還有。”早上沒做,黃氏不放心留在這兒只能帶回去。
他們飯後裝車離開,第一輛車剛站到巷子裡,又引得街坊們觀望,甚至有一二人上前問:“黃娘子,車上的布匹賣嗎?”
“兩位嫂子,本色白布你們要麼?”別看黃氏剛剛住下,但憑着她一手好廚藝,昨天中午拜訪四鄰送吃食時,已然與好些人認識。
杜娘子笑道:“只要便宜又質地好,定是要扯幾尺的。”
“都是上等白棉布,七文一尺。”沈小葉抽出一匹打開給兩位鄰居看。
曲娘子一摸就知是好料,但她卻道:“都是鄰居,不如六文如何?”
“嬸子說笑了,布莊八文一尺,我七文就是因爲大家是鄰居。
瞧瞧咱這布,實打實的二尺五寸闊,再掂掂重量,沒虛的。”沈小葉哪裡會一下降那麼多,這裡是縣城,太低的價格是破壞行情。
曲娘子搖搖頭,她覺得她是個小孩不當家,於是對上黃氏道:“我要兩匹,六文一尺可行?”
“這……”黃氏收到沈小葉喑戳戳比劃的手勢,“布是上等布,你們也知幾百裡運來各項花費不少,六文委實太低。
不如一匹按二錢六分算,也讓我們掙個腳力。”
曲、杜兩位娘子對視一眼,後者道:“要不五錢兩匹,我也要兩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