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周火把的照射下,打穀場一覽無餘,除了我家所屬的僱員外,其他來看熱鬧的村人也爲數不少,幾乎都是拖家帶口的傾巢而出。
好在我事先早有安排,把無名和陳東留在了書寫紙作坊看護外,其他的護院人手都打發過來維持現場持續,並在打穀場中間用幾張木桌拼成了一個高臺做爲主席臺,我和阿秀、老爺子以及其他幾位村老都坐在了上面。
等人員陸續來齊後,我請老爺子第一個站起來給衆人講話。老爺子大概還是平生第一次遇上這麼個隆重的場面,當即紅光滿面的就扯開嗓子進行了長達半個多小時的現場演講,從他們陳氏一族兩百多年前來到這裡披荊斬棘、定居繁衍,一直講到他在五年前接任村長兼族長給整個陳家村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當然其中最大的變化當然就要數他陳二“慧眼識珠”給他們老陳家挑選了一位文武全才、才高八斗的孫女婿,也就是現在在座的我——謝安平謝老爺,我的到來、我的火箭般的崛起、僱用這麼多的陳氏子弟,讓全村的人都過上了好日子……最後,我實在有點忍受不住老爺子的自吹自擂,以及一個勁地往我臉上貼金,差點都快把我說成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了,只好讓坐在我身後側的阿秀適時阻止了老爺子繼續演講。
又再請主席臺在座的其他幾名村老發言後,終於輪到我出場。
我先是來了一段自謙之詞,表示自己也是陳家村的忠實一員,當然要給全村人謀福利。接着,我就在這次大會上正式給自己的商團起名爲安平商團,並宣佈當場給全體員工提前發放這月的工錢,叫到名字的一律上臺來領錢,我的這個真金白銀做法,立即受到了現場所有人的歡呼。
這招在大會上發錢的形式,在後世十分的流行,它的效果是顯而易見的,拿到的人當然是露了臉,有了面子,沒拿到的人當然也是羨慕忌妒中外帶努力上進的要和他們看齊。
當初我提出這一個建議時,老爺子當場就拍掌叫好,阿秀這個現在我家的財政大臣,也是表示了鼎力支持。
所以,這次來我和阿秀、老爺子三人是擡着一個木箱來的,箱子裡就是此次的要發放的員工工錢。
由嗓門洪亮識得字,據說是老爺子堂弟的一名村老照着名單念號,阿秀開箱子數錢,叫到的人,上臺來由我親自發錢。
第一個叫到的是陳大山,當即我就交給了他白花花的三兩銀子,羨慕的臺下衆人集體流口水。
一個接一個,直到這位老爺子的堂弟喊完坐下,我才站起朗聲叫道:“陳西上臺領獎!”
早被我事先打過招呼的陳西立馬從人羣堆裡鑽了出來,跑上了主席臺,緊張外帶激動,滿臉通紅的站在我身旁。
我則不無溢美之詞的開始誇讚起陳西的“豐功偉業”,從他的心靈手巧到他顧作坊而不顧家的奉獻工作精神,在作坊一住就是二十來天,每天日以繼夜、廢寢忘食的鑽研生產技能,最終成功的改進了生產工藝,取得了非常不錯的成就。
爲了表示對他這種大無畏工作精神的獎勵,我做爲安平商團的東家決定任命他爲兩家造紙作坊的總管事,享有員工的任免權;並且一次性獎勵陳西五十兩獎金,加上他應得的五兩工錢,總共五十五兩銀子。
我這最後一招的重獎,可是把在場不怎麼知情的衆人都給鎮傻了,陳西的婆娘在臺下剛一聽到這喜訊就幸福的暈了過去,幸好他身邊的兒女忙把她給攙扶住了,沒有摔倒在地上。而陳西雖然一早知道我會給他重獎,但也沒想到居然如此之多,也是傻愣在那裡,忘了接我遞過去的一張五十兩寶鈔和五兩銀子,直到我乾咳了一聲,把兩者塞到了他懷裡,他才機械般的伸手接住了。
老爺子當即叫了陳西的大兒子,一個十五六歲小夥子,把陳西攙扶了下去。當初,我告訴老爺子要重獎陳西五十兩,他可是心疼了半天的,在他看來,給陳西二十兩就足夠是重獎了,但我考慮到陳西現在掌握的造紙技術,還是堅持着給了現在這五十兩。說不心疼那肯定是假的,但我爲了籠絡全村人的人心,把他們牢牢的吸引圍繞在我這個核心周圍,這一次我不出點血是不行的。不過,我這一出血,加上家裡建院子所費,這家底也幾乎掏空了。所以,明天開始就要趁着衆人這股子熱勁,加快書寫紙的生產、銷售。
在陳西下去後,我又在臺上做了一翻後世學來的激情演說,那就是號召全體員工向陳西學習,以作坊爲家,向他們灌輸作坊的利益就是全體員工的集體利益,維護作坊就是維護全村人飯碗的整體思想,只要統一了全村人的思想,才能更好的發揮全村人爲我賣命的積極性。這也是我這次大會的主要目的。
同時我也考慮到在場有不少人還沒進我的利益圈,就表示隨着將來安平商團生意的擴大,還將陸續招收更多的人手,未來的計劃就是將全村所有剩餘勞動力都招收進來,讓全村人都快速的富裕興家,過上更美好的生活,並且表示以後只要是陳家村的老人,過世後一律有安平商團出殮葬費。這話一落,立時又引來一陣的歡呼雀躍,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也難怪,現在進了我的商團,就等於有了鐵飯碗,給我家打工,可比他們上山打獵,土裡刨食強太多,還沒能如願的人當然早就盼着這消息了,更重要的是最後一條,立時就抓住了整個陳家村全村人的心。
在這時代,至少在這十里集本地,有着歷史悠久的厚葬習俗,哪家老人過世了,他家子女可說都會盡全力甚至傾家蕩產的去操辦喪事,不然就會被人認爲他們不孝道,在背後被人戳脊梁骨,擡不起頭來做人。這時代孝道爲百善之首,一個人若是不孝的話,他其他方面就是再怎麼高尚也是被人看不起的,沒有自己的立足之地,有時甚至還會激起民憤,被衆人活活打死。這樣的事,聽我家阿秀說過,幾年前村裡一位單身漢因爲是個酒鬼,把衆人湊給他殮葬老父的費用買了酒喝,結果就被村人抓起,在祠堂裡活活杖斃了。
現在,由我爲大傢伙出錢殮葬老人,可說是即全了我的孝義仁善之名,把全村人都劃拉進了我的利益集團裡,又解決了他們彼此心頭的一個後顧之憂,對我心悅誠服。
至於,這筆殮葬費用給我帶來的經濟損失,倒還是在我的承受範圍內。據老爺子所說,村子裡超過五十歲還活着的不到三十人,而這些人總不能都一齊死掉吧,這樣算下來,每年最多也就死三四個,每個五兩左右的中等殮葬費,實在是比較便宜。
等到打穀場的會議結束,我這個謝老爺的稱呼也在衆人擡舉聲中變成了謝大善人,對於後者這個新稱謂我很是樂意接受的,大善人被人叫起來怎麼的都比老爺舒服,有氣派,有檔次。
不過,在我和阿秀以及老爺子回到家後,阿秀頭一個就給我潑了一盆冷水:“夫君,我們現在家裡就只剩下二十幾兩銀子了。”
我不由一驚,急問道:“今天中午,你不是還說有五十幾兩銀子嗎?”
“唉!今天下午村北的老孫頭突然去了,他是四十多年前跟着他父親搬來住的,小時候我還和他一起玩過泥巴呢。”老爺子略帶感傷的間接說出了個緣由。
“就死了這個老孫頭,也不必花個三十兩的殮葬費呀?”我納悶道。
阿秀苦着臉,解釋道:“孫爺爺因爲跟我們家爺爺有舊,他家的兒子孫伯伯還是奴家已過世父親的乾哥,所以奴家是按十兩銀子算的。不過,剛剛散場的時候,又有兩家報了喪……”
我腦袋不由一發暈,奶奶的!還真他媽的邪了,怎麼早不死晚不死的都趕在今天死了?
“那兩家不會也要給十兩吧?”我有點鬱悶的看向阿秀。
阿秀也有點鬱悶的點點頭,“那兩家一家是跟爺爺同輩,歲數比爺爺還大了十來歲,平時在村裡就很有威望的,爺爺之所以能當上族長和村長,他當初出了不少力,這份人情,我們是要還的;另外一家,則是比爺爺矮一輩,不過是村裡最長壽的人,今日過世時,正好八十六歲高齡了,這麼長壽的人當然要風光大葬,所以也要按最高規格來辦理。”
還真是世事難料,若是明天再死這樣兩個“身份”的人,我可就要傾家蕩產了。
我臉色一白,不行,明天開始就要提前進行我的售紙計劃,總不能坐吃山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