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7章
“先洗頭,做王侯。後洗腰,個子長得比樹高。洗洗蛋,模樣長得真好看;洗洗溝,沒有煩惱沒有愁。”
收生姥姥喜氣洋洋地喊道。大皇子在龍魚變化盆裡蹬胳膊蹬腿地大哭着。
今天是大皇子出生第三天,要舉行“洗三”儀式。
皇上在江月白宮裡睡到中午,用了午膳,就帶着重要朝臣和后妃們參加大皇子的洗三儀式。
這是孩子出生後一個非常重要儀式。據說是洗掉污穢,消災免難,還能收集祝福,保佑孩子健康平安。
“恭喜皇上,大皇子哭得響亮,是個響盆,以後定會不同凡響。”有朝臣諂媚的說道。
“嗯,”皇上淡淡地嗯了一聲。
按照民間習俗,洗三時嬰兒哭得越大聲,以後這一生越有出息。
照此說來,這大皇子還真不咋地。雖然哭得比三天前要大聲,但遠遠稱不上洪亮。如果要形容,嗚嗚像小貓哭。
皇上不置可否的態度,令朝臣們一時有點拿不定主意。都改向聰明伶俐健康平安的方向說。反正這種場合多說這種吉祥話總不會錯。
洗三結束後,衆人都在猜測皇上會讓哪位后妃養育大皇子。誰會料到,皇上乾脆讓兩個奶媽和水仙帶着孩子,住在勤政殿的側殿裡。
這是徹底將大皇子保護起來了。
李北辰下了朝或者忙完政事,或者用完午膳就去看望大皇子。有時陪他玩耍,有時靜靜地看他吃奶,有時看他睡覺。
奶媽們都不過二十多歲,一開始被皇帝直勾勾地盯着看難免遐想連篇。後來發現想多了。皇上只是對孩子吃奶有興趣。
奶媽們也不能理解小孩子睡覺有什麼好看的。皇上卻能笑着一看就是大半天。
李北辰發現自己非常喜歡小孩。跟小孩呆在一起的時候,無憂無慮,什麼都不想,全身心都很放鬆,很解壓。
而將小小的軟軟的人兒抱在懷裡時,更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怕摔着了,怕碰着了,怕抱的姿勢不對。
心變得很柔軟很充盈。
大皇子長相十分討喜。額頭飽滿,眼睛大而黑,像兩顆黑葡萄。長得其實並不太像李北辰,更像他母親。
特別能吃能睡,吃奶力氣越來越大,一頓吃很久,飯量在嬰兒界裡屬於特別大的。臉上的皺褶漸漸長平,開始長得胖乎乎的像個小羅漢。
醒着時總是對着父親笑,眼睛一直追隨着父親走。李北辰把手指放進他的手裡,他會本能地緊緊抓住,兩隻烏溜溜的大眼睛看向父親。張着小嘴,時不時動啊動,似乎總想說點什麼。
李北辰很喜歡這個小小的人兒。跟他在一起時,特別的安寧,特別的平靜。
或許這就是血緣,人類生生不息的希望。
李北辰爲了避免有人鋌而走險在他這裡動手腳,從而間接謀害小皇子,每次去見皇子之前就會更衣洗手。不可謂之不謹慎小心。
他把大部分空餘時間都用在陪大皇子身上,偶爾纔去後宮裡坐坐。
早上去江月白宮裡練劍,陪江月白用完早膳,再步行回勤政殿批摺子。
中午不再去謝妃那裡用午膳,而是改爲每天都召見一到兩位臣子共進午餐,吃得簡單清淡。
晚上,在熙妃、珍妃、齊婉儀那裡用過一次晚膳。愉貴人和慕容氏那裡都是坐了坐,問了問情況就離開。幾乎每天都會去江月白那裡坐上片刻,下盤棋再走。
夜裡李北辰大多數時候自己單獨睡。
偶爾在江月白那裡留宿,還是會折騰折騰再睡,也就親親抱抱舉高高。
總之,過着剋制規律的禁慾系生活。
有次懿妃傍晚過來看望江月白,兩人正在對弈,下得熱火朝天。更重要的是,最終江月白竟然下贏了。江月白跟皇上都很高興。
懿妃研究了下棋盤,驚訝地發現皇上竟然沒有讓着江月白。
皇上可是師從國手韓少傅啊。江月白的棋藝竟然已經厲害得恐怖如斯了嗎?
懿妃心悅誠服,僅有的一點點嫉妒都灰飛煙滅了。人家江月白就是厲害。
旁人能嗎?她至少知道她不能。她崇拜皇上,是皇上的手下敗將。既不敢下贏皇上,也下不贏皇上。
可惜旁人是看不到這些的。只道江月白不擇手段,靠着不入流的手段讓皇帝呆在永和宮裡舒服得不想離開。
江月白壓根不在乎,她過她的小日子。
她的腿恢復得很快,站和走都沒有問題。但已經四個月,肚子已經顯懷了。儘管江月白很注重飲食,但懷着五胞胎的肚子還是要比正常的大很多。站着時腿部承受的重量太大,而且重心不穩。
遵照醫囑,她依然坐着輪椅,除了一日兩次康復訓練,她基本不下地走路。
七月份裡走了兩位高位嬪妃。她們過世時,皇上都傷心難過。可就連熙妃那樣的身份,皇上也不過悲傷了一個晚上。第二天,該怎麼樣還是怎樣。
什麼叫帝王無情,人走茶涼,后妃們這纔有了體會。
還是有個孩子靠譜。
她們每晚都盼星星盼月亮皇上能召自己侍寢,皆一次次地落了空。
熬着熬着,月亮一天天地變細,就到了月底。
第二天就是八月初一。
又要到了後宮裡聚集在景仁宮,給懿妃請安地日子。
這次後宮的人不約而同地聚齊了,包括做小月子的也都來了。
不用開早會固然省事,但整天窩在自己宮裡都快要自閉。
一向驕橫跋扈的烈妃突然走了,讓衆人還挺懷念的。烈妃走了。沒人敢出頭。衆人都有一搭沒一塔地談論炎熱的天氣和衣服的悶熱。
夏嬪也不說話,就看着慕容氏,那慈愛緊張的眼神,就跟慕容氏她媽一樣。以前還說酸話的慕容氏如今只管默默地捻着手上的檀木珠子,彷彿老僧入定。
一向率真可愛風的謝妃都不像以前一樣嬌憨地快言快語,在那裡玩着手上的珠串,不知道在想什麼。
方貴人戲謔地說恭喜謝妃很快可以被皇上寵幸時,謝妃笑着說:“是啊。很快就可以跟妹妹一樣做皇上的女人了。姐姐有經驗,多教教我,傳授我點技巧。”
態度大大方方,竟然一點都沒有害羞的意思。
這是能放在臺面上說的嗎?
你可還是個未經人事的小姑娘家啊。不是該連羞帶怯的麼?
一時之間,方貴人接不上話,尷尬地說道,“姐姐不用擔心,這個司寢嬤嬤到時候會講。”
謝妃嘟着嘴,一臉無辜地反問“妹妹這是不肯教我了?司寢嬤嬤她們伺候過皇上嗎?嬤嬤知道皇上喜歡什麼樣嗎?”
敢主動惹她?呵呵。真是big膽摸老虎屁股。
方貴人本是個潑辣的性子,此時竟然被衆人看得臉紅了,小聲地說道,“姐姐如果想聽,妹妹一會兒單獨跟姐姐說。”“我也想聽!”一旁的安妃歡快地大聲說道,一臉的活潑興奮。
安妃學語言挺有天賦,兩個月下來已經能聽得懂不少漢話了,能進行基本的對話交流。
她長得很像奧黛麗赫本。眉骨很高,鼻樑長而挺拔,臉龐深邃立體,一雙杏眼黑白分明,又大又亮。
此時笑起來更像了。
安妃一出聲,衆人皆笑着等看戲。
謝妃一臉看戲的表情,“方妹妹,看來大家都想知道。”
江月白好奇地打量着方貴人。
按理說,方貴人藉着珍妃上位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不應該主動去惹謝妃,給珍妃樹敵。
珍妃將嬋娟送出宮,衆人發出了一個信號,她無意爭那個位置,都莫挨她。
方貴人向來聰明,爲何要這麼做呢?
江月白正在琢磨着,就聽珍妃替方貴人說話,“謝妹妹年紀小沒經歷過纔好奇。安妃妹妹不是已經侍寢過了嘛。”
安妃眨巴着眼睛,似乎一副聽不懂的樣子,“我就是好奇別人怎麼做的。皇上跟每個人都不一樣吧?”
場面瞬間很尷尬。雖然大家都好奇,但都不敢說。
懿妃正準備主持大局,岔開話題,卻聽珍妃果斷出聲:
“安妃妹妹這是怎麼了?皇上的事兒都敢打聽。若是天熱上火,可以去太醫院抓幾副藥調理調理。本宮那裡有許多菊花茶,清影你拿點給安妃娘娘。”
珍妃今日一身牙白色,馬面裙上用銀線繡着菊花,花蕊單用的淡黃色,用的白玉釵環,佩戴着玉石耳鐺,符合她一貫高傲清貴的裝扮。
原先總是化着精緻的妝,如今素面朝天,看起來脂粉都沒有擦,卻依然美得令人羨慕。天然長得好,就是這個樣子的。
安妃撇了撇嘴,“珍妃娘娘如何知道我上火了?”
珍妃嫣然一笑,“你額頭上不是長滿了膿包嗎?可別撓,撓破了會留疤。去太醫院開幾副藥就好了。”
謝妃用手肘子託着下巴,一副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的表情。
安妃正要問這跟想聽方貴人講房事有什麼關係,懿妃打斷了她:
“安妹妹,珍妃娘娘說得對。你初來中原還不適應,頭上的膿包要趕緊看看。學說漢話的事兒,不着急慢慢來,如何說話是個大學問。姜常在,你把訣竅慢慢講給安妃聽。以後再不可講這種話,窺探皇上私事,否則按照宮規處置。”
安妃不服氣地問道,“那爲何可以把皇上的私事將給謝妃聽?”
謝妃一副呵呵的表情,“這又不關你的事。”
懿妃不接謝妃的話,溫和地笑了笑,“方貴人,你會跟謝妃娘娘議論皇上的私事嗎?”
方貴人立馬跪下,“回娘娘,不會。”
安妃覺得自己被區別對待了,“懿妃娘娘你偏心謝.”
珍妃打斷了她的話,“安妃還不快認錯?還敢頂撞懿妃娘娘?”
謝妃家的背景是什麼。你的背景是什麼。自己心裡沒個數嗎?
說得直白點。謝家是皇上的親人,你家是皇上的敵人。
本來不說還好,這麼一說,安妃瞬間紅了眼圈,咬着嘴脣說道,“珍妃,你就是故意偏袒你宮裡的人。我到底哪裡有錯了?你倒是說來聽聽。”
江月白心道,方貴人來自琉球,難道是個間諜,專門來攪渾水的?
想到那日皇上講的友好團結的民族政策,江月白一臉笑意:
“本宮相信安妃妹妹是無心的。她不過是聽到方妹妹跟謝妹妹兩人聊得有趣,也想聽聽。安妹妹我說得對嗎?”
安妃見寧惠妃給她臺階下,很識時務地配合,“寧妃娘娘,是。”
江月白麪色平靜,聲音溫柔:“安妹妹,你聽姐姐一句勸。說話的第一原則就是,寧可少說,不可說錯。第二原則,不會說就不說。沉默是金。以免惹禍上身。珍妃妹妹,我說得對嗎?”
問珍妃,其實就敲打她,讓回去趕緊管管方貴人,不然是個禍害,遲早把她牽連進去。
珍妃聽懂了弦外之音,笑道,“寧妃姐姐說得對。”
謝妃也粉嫩嫩地附和道,“寧妃姐姐說得對。”
懿妃感激地看了江月白一眼,鬆了口氣,溫聲說道:
“安妃,你進宮日子還短,學會如何得體地說話可不是個容易的事兒。不着急,慢慢學。姜常在,你回去後再仔細給安妃娘娘解釋解釋。”
安妃此時也回過味來,對着懿妃和江月白盈盈一拜,“懿妃娘娘寬厚仁慈。妾身知道錯了。不該不懂規矩亂說話。”
安妃當衆認了錯,皆大歡喜。
懿妃就叫衆人散了場。留下江月白單獨說話。
懿妃笑着說道,“剛纔多虧了妹妹解圍。”
江月白也笑着,“一點小事。天氣熱,大家都上火,心煩意燥。你看我都長了兩顆大膿包。”
她指了指自己的額頭上的兩個紅紅的痘痘。
“我這有藥,你要不要用?”懿妃立馬吩咐墨玉去拿藥膏。
“不用。就兩顆痘痘不礙事。”江月白擺擺手。
懿妃看向江月白的肚子。
“你的肚子怎麼這麼大?”她有些擔心地問道,“上個月十五都沒見這麼大。”
七月半那次因爲跪拜,衆人都見着了她的肚子。不少人都在偷偷議論。
剛纔不少人還盯着她的肚子看。
她跟往常一樣,用緞子將肚子遮蓋了起來,所以只能看出個大概,看不出實際的規模。
很多人都猜測她懷了雙胎。也有人不懷好意地認爲她懷了怪胎。
她派人散播出去自己“江八斤”的消息也發生了作用。很多人覺得她可能跟她母親一樣懷了個“八斤”的巨胎。暗中幸災樂禍希望她難產一命嗚呼的不在少數。
隨她們說唄。
江月白編了個合理的理由,藉機轉移了話題,“可能我最近不吐,胃口大開,孩子們長得快吧。姐姐還吐嗎?”
果然話題回到了自己身上,懿妃就開始滔滔不絕地講晨吐和胎夢的事兒,又回憶以前熙妃的事兒,總之十分感嘆。
江月白順勢問道,“懿妃姐姐你洗三後有沒有見過大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