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時。
天色才亮,呂堂就駕着馬車,在城門前等侯。
陸公就在車內,靜等林磊。
而林磊走得緩慢,儘管服用了小增元丹,但氣色還是有些差。
“嗯?”
呂堂看了一眼,不由驚道:“你昨夜遇襲了?他孃的,高柳城中,如今居然有人敢動陸公的關門弟子?煉神境的人物,他們居然也不放在眼中了嗎?”
“她們?”
林磊面色微變,旋即悶聲道:“就一個,已經擺平了。”
這般想着,他不由得暗自感慨,一個婆娘就夠要命的了,阿焰居然想要娶十八個,簡直不要命了。
他這樣想着,卻又聽得呂堂沉聲開口。
“可審問出背後的人來?何方勢力指使的?這事鐵定沒完!”
“這事當然沒完。”陸公的聲音,從馬車當中傳來,淡淡道:“行了,出發。”
“陸公,你就不過問一下?”呂堂怔了下,道:“您老成就煉神境之前,有人對咱們下手,如今修成了煉神境,關門弟子還是被人刺殺,這煉神境不是白修了嘛?”
“韓徵不是把你的封禁打破了嗎?怎麼還這個樣子?”
陸公嘆了一聲,說道:“這法門多半是不完善,慧心靈性被封禁太久了,看來會有影響。”
“什麼意思?伱的徒弟,你不想管?”
呂堂頓時怒道:“這事我給他撐腰!”
林磊神色複雜,低聲道:“撐腰就算了,先扶我上去吧。”
陸公嘆了聲,說道:“這次回棲鳳府城,老夫給你議一門親事吧。”
隨後等着林磊上了馬車,陸公才深深看了他一眼,說道:“當世人族,生於危局之內,深受各方威脅,多生多養,增長人口,是個好事……但好歹要等回來之後再說,眼下臨要出門,瞧你這無精打采的。”
林磊神色略顯尷尬。
然後就見陸公伸手入懷,取出一瓶丹丸,遞了過去。
“這丹丸,能增益精氣,壯盛髓血,你先補一補,剩下的留着,等回城之後再服用。”
陸公拍了拍他的肩頭,說道:“爭取多生幾個。”
——
與此同時。
臨江司當中。
楊主簿送上來一份連夜制定的摺子。
這是往後多日的諸般安排。
林焰翻閱過後,指出了一些不妥之處,又指點了一下孟爐以及小暉等人。
“孟爐,你此前受索命詭燈,可謂傷勢極重,時至今日,勉強算是恢復過來了。”
“全靠五爺栽培!”孟爐躬身說道:“若非五爺出面,在監天司內部,爭得這許多養傷的秘藥,怕是往後餘生,都難以恢復了。”
“本座不在,全憑你們支撐,勞苦功高,自是應當賞罰分明。”
林焰緩緩說道:“根據你近來的功勞,我已經向監天司申報,替你做了主,跟上面要了一部相對適合你修持的‘臟腑內息訣’,還有三份特製的藥浴材料,以及一瓶大增元丹!”
“這些東西,今日會送到外南司,明日應該就到臨江司。”
“希望我歸來之後,你已經入了內壯境界!”
林焰這般說來。
Wшw ◆ттκan ◆¢O
孟爐眼中露出喜色,當即躬身拜倒。
而林焰伸手虛擡,真氣將他扶起,說道:“你年紀尚輕,此前虧虛的損傷,已經彌補過來,只要能夠成就內壯,還是有很大的希望,晉升煉精境。”
說到這裡,林焰伸手入懷,取出一部簿冊,說道:“這是蒼陽寶刀的刀訣,用我的功勳,向監天司總樓那邊換來的,更適合你的修行……長久修持此刀法,有壯盛氣血之效!”
孟爐上前,躬身接過。
而林焰的目光,掃向了邊上,說道:“小暉的功勞也是不少,你可以跟孟爐,同修蒼陽寶刀。”
“此外,也替你準備了一些寶物,足以將你推到煉血巔峰。”
“如果你能儘快洗髓,再憑着你在新城擴建期間立下的功勞,將來新城各坊的掌旗使之位,會有你的一個位置。”
“你們往後,好生做事,本座賞罰分明,也不會虧待你們。”
隨着林焰的聲音落下,就見馮暉上前,躬身道:“定然不負五爺厚望!”
“行了,近些時日,暫時交給你們了,對於外界,就稱閉關。”
林焰說道:“再過十天半月,我便歸來。”
他擺了擺手,往外走去。
衆人看着他的背影,齊齊施禮。
“五爺一路走好!”
——
林焰換回了自己的身份,從外城西南城門,大搖大擺,出了城去。
而爲首的城防守軍大統領,正是那一夜,被小白猿一記長戟,嚇得至今沒能緩過來的那位。
“他孃的,煉氣境的手段,窩在臨江司當個小旗,簡直有鬼!”
這位城防守軍大統領,暗自念道:“在那位五爺手下,就這麼好?據傳外南城防的一名年輕校尉,前程無量,也投入了無常的麾下!如今居然有煉氣境的人物,甘願做小伏低,當個小旗?”
他看着那林小旗,騎着蛟鱗馬,疾馳而去,眼神之中,顯得萬般複雜。
而蛟鱗馬一路疾馳,往前奔走。
小白猿藏在涅槃神卵當中。
“話說老爺,剛纔和他們一塊兒走,不就簡單了,非要這時候趕上去作甚麼?”
“陸公明面上,是要回棲鳳府城的。”林焰淡淡道:“他被貶高柳城,而今修成煉神境,回棲鳳府城了結舊怨,也是情理之中!當然,堂堂煉神境,總算是在這世間有了立足的底氣,在回去府城的途中,想要遊山玩水,也是情理之中……”
“那咱們呢?”小白猿問道。
“小旗林焰,奉命出城。”林焰平靜說道:“無常巡察使閉關。”
“所以老爺還是想保一下那位十三少主嗎?”小白猿恍然大悟。
“若是首座真人離開之後,第二天,無常就跟隨陸公離開,連擴城之事都暫時放下,人家必然有所猜測……多疑之人難免會更多考慮,懷疑這十三少主是否用另外的方式,將一些消息傳給了陸公和無常。”
林焰淡淡說道:“我離開高柳城的事情,其實瞞不住太久,但多瞞一時是一時!按照聖地這一行人的速度,今日就已經進入了殘獄府,明日大概就該走入殘獄府主那邊的安排了……”
隨着他這樣說來,駕着蛟鱗馬,終於趕上了陸公的馬車。
呂堂在前方駕着車。
陸公正在車內,教導林磊諸般知識,爲接下來擒拿“濁靈公”做準備。
——
陸公的這輛馬車,出自於棲鳳府的梧桐神廟,當初便是坐着這輛馬車,回到高柳城的。
這匹馬雖然不是蛟鱗馬,但也是神廟當中一等一的好馬,耐力極強,善於承重。
而這馬車的打造,同樣也是出自於梧桐神廟的煉器一脈,不是俗物。
這一日行進,呂堂放開了趕路,可謂速度頗快。
若是放在過往,畢竟陸公年邁,肉體凡胎,呂堂駕車會放慢些。
現如今陸公已經修成了煉神境,呂堂便沒有什麼顧忌。
倒是林磊,被顛簸得有些難受,但勝在年輕,意志穩定,倒也還算承受得住。
從晨時出發,到正午時分,就沿着官道,出了高柳城百里範圍之外。
直至日暮西山,已到了二百餘里外。
“前方三十里,有一座中小型的淨地,在那裡歇息。”陸公的聲音,從車內傳出:“眼下,太陽快下山了,天黑之前,儘快趕到。”
“天黑之前?那還得再快些,這匹馬還受得住,林磊怕是受不住了。”呂堂悶聲說道。
“務必天黑之前趕到,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陸公說道:“至於林磊,已經服了丹藥,路上多顛簸一些,也有助於藥力散開。”
“這麼急嗎?”呂堂出聲說道:“過往在天黑之前,咱們要儘快借宿在淨地當中,是懼怕詭夜妖邪……如今您老人家,都成就煉神境了,黑夜之中也能橫着走了吧?”
“如果在高柳城百里範圍之內,倒還好說。”
陸公緩緩說道:“柳尊神威浩蕩,百里之內,過於強大的妖邪,都不能臨近,否則視同宣戰!
“所以,一般情況下,在高柳城周邊的妖邪,多數是遊祟和小妖。”
“離得稍遠些的地方,會有邪靈誕生,以及強大妖類捕獵。”
“至於兇厲的邪祟,以及堪比煉氣境的大妖,通常情況下,不會頂着柳尊的神威,無緣無故地闖入這百里範圍的界限。”
“而至兇至邪的存在,以及堪比煉神境的妖王,祂們靈智極高,一般是會主動避開高柳城這百里範圍的邊緣。”
“當然,有些時候,各方局面動盪,出於各類的原因,祂們也會越線,甚至臨近城下……雖然這種情況,相對來說較爲罕見,但是放眼數百年來的記載,一筆一筆算下來,卻也有着很多的例子。”
陸公這樣說來,出聲道:“老夫有了煉神境的修爲,若處於高柳城百里範圍之內,基本上……只要不是運道太差,確實可以在黑夜之中,暢行無阻!”
林焰聞言,皺眉說道:“百里範圍之外就不行?”
“超過百里之外,誰知道有多少強大的妖邪?”
陸公嘿然一笑,說道:“對於妖邪詭物而言,人族天生靈智,是這世間最美味的佳餚,最滋補的大藥……”
林焰面色微變,低聲道:“哪怕修成煉神境,也是妖邪眼中的大藥?”
“修爲越高,本事越強,就是越發滋補的大藥!”
陸公笑着說道:“就好比煉氣境的人物,難道在遊祟小妖的眼中,就不是世間大藥了?”
林焰聞言,頓時恍然。
哪怕一頭遊祟小妖,看着煉氣境的人族,都要垂涎欲滴!
只是煉氣境的人物,已經足以斬殺妖邪,真氣浩蕩,威勢強悍……因此,遊祟小妖,出於本能的畏懼,會壓過心中對於這大藥的渴望,從而退避。
但不妨礙,在遊祟以及小妖的眼中,煉氣境人族也是大藥。
“煉氣境其實已經頗爲強大,至少在高柳城外的一畝三分地,面對普通妖邪,已經有了自保的能力。”
陸公緩緩說道:“其實煉神境也是如此,按道理說,即便出了‘舊神’的庇護範圍之外,也有自保的本領……只是,在詭夜之中,有着太多強大而神秘的存在!”
“如果運道好,在詭夜之中,閒逛十天半月,也未必出事。”
“如果運道太差,遇見更加強大的妖邪,那麼煉神境,也將淪爲對方的大藥!”
隨着陸公的話,就連呂堂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就好比那株老參?”
“對!”陸公微微撫須。
“什麼老參?”林磊不由得問道。
“在殘獄府當中,有一株上古老參,被譽爲世間聖藥。”陸公緩緩說道:“在傳說之中,哪怕是個尋常凡夫,若是吃了祂,一日成元神,二日成道體,萬壽長生!”
“世間竟有此等神物?”林焰露出詫異之色。
“祂也是上古舊神之一,神威不在柳尊之下!”
陸公笑了聲,說道:“祂是貨真價實的仙神聖藥,但放眼世間,誰又能吃了祂?”
“殘獄府主早些年,倒是打過這株上古老參的主意,差點被打死,僥倖留存半條命,勉強逃了出來。”
“祂是殘獄府最強大的存在之一,所處之地,乃是禁地,世間生靈不得踏足!”
“不知多少的人族、妖王、邪祟、以及詭物,都覬覦這株上古老參的藥力,從而闖入禁地,被祂摧毀滅殺!”
“但不妨礙,在我等眼中,祂確實是一株仙神聖藥!”
“只是我們不夠強大,沒辦法吃掉祂。”
說到這裡,陸公緩緩道:“對於妖邪來說,人族煉神境也是這樣強大得無法吃下去的大藥!”
可茫茫詭夜,無窮無盡,遠離高柳城外,同樣有着堪比煉神境,甚至比煉神境更爲強大的妖邪!
若是運道夠好,未必會撞見這樣的強大妖邪。
但此時此刻,似乎也沒有賭一賭運氣的必要!
所以,天黑之前,趕到淨地,借宿一晚,纔是最爲安穩的手段!
“不用趕路了!”
就在距離淨地,約莫三五里地外,陸公忽然嘆息了聲:“淨地被摧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