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禁地之外的人,已經不多了。
就連府主都親自帶人,前去探索禁地。
而天色逐漸入夜。
只見東山府主,攜數十名精銳,當先進入禁地當中。
而林焰、陸公、林磊、呂堂、小白猿等人,則是落在最後,進入禁地之內。
此刻,看着他們的背影,東山府留下來接應及善後的衆人,無不躬身叩拜。
成利統領深吸口氣,終究站起身來,沉聲道:“根據原定計劃,散入各方淨地,明日返程,回府城,通報此間之事!”
“袁老攜二十四騎兵駐守於此,入夜則借宿禁地,天明則回到此處,時刻準備進行接應。”
“七日之後,無論禁地之中,是何動靜,都全數返回府城。”
“新任府主,會在十日後,來到這裡,進行善後!”
——
禁地之中。
通道曲折蜿蜒,萬分陰暗。
林焰等人,在隊伍的最後方。
只是讓林焰有些詫異的是,這位傅仲公子居然也選擇一同進入這禁地當中。
“五爺不用這麼詫異,你這樣前程無量的人物,都願意進入這座危險的禁地,我又有什麼懼怕的?”
傅仲公子身着白衣,已然拔劍出鞘,笑着說道:“聖地之人,雖然衣食無憂,習練上乘之法,大多自負尊貴……但也並非全都是安享榮華,而貪生怕死的無恥之徒!”
他看着林焰,緩緩說道:“這麼多年來,聖地之中走出來的武夫,爲這三府人族,拼死血戰的,可不在少數!”
“好。”
林焰握着手中的照夜寶刀,認真看着對方,緩緩說道:“傅兄,先前是我小瞧你了!”
“五爺客氣!”
傅仲哈哈一笑,當前走去,說道:“前方的路還很長!東山府至今只是探了外圍,對於內中沒能探查清楚,咱們往後這一路,還會死很多人……傅某願先行一步,正我聖地之名!”
而在最前方。
東山府主,走在最前頭。
途中看見了不少先前派進來的人手,都已屍橫就地,鮮血滲入了土地當中。
又有一些死了似乎已有許久的枯屍。
皮肉仍在,只是在這陰寒地界當中,已經徹底風乾。
近來一甲子,六十年的歲月裡,東山府前後有二十餘次,探索禁地。
這些已經風乾的屍骨,就是在很早之前,奉命來探索禁地的人族精銳。
“繼續走!”
東山府主收回了目光,眼底深處,多了三分悲哀。
如果是在外界,他勢必要爲這些人族義士收殮遺骸。
但在這禁地之中,容不得他做更多的事情。
隨後便見他朝着前方而去。
林焰等人跟隨在後,同樣看見了這些屍骨,心頭無不沉重。
而陸公神色如常,只是翻閱着手中的簿冊。
這是東山府主交給他的,關於六十年來,東山府對禁地探索的所有情報。
沿着這些屍骨遺留下來的方向,往前走過了一千多步。
“這禁地之中,道路錯綜複雜,內中曲折蜿蜒,每一個分岔的路口,應該都有‘守護者’!”
陸公看着手中的冊子,說道:“但從東山府二十多次的探索來看,這些守護者並不能長存……”
這些在禁地之中的守衛,長久沉眠。
一旦被驚醒,就會屠殺闖入之人。
但隨後就會徹底消散。
林磊聞言,低聲道:“不像是活着的守衛,更像是一種機關?”
“差不多,就像是一個陷阱,一旦有人踏足,落在陷阱之中,就會死在這裡。”
陸公緩緩說道:“但有人踏破了陷阱,那麼這個陷阱就沒用了!”
呂堂恍然道:“就是每個路口,都藏了一支箭,有人來就會被射殺……但箭射出去了,這個路口就算安全了?”
“像是一種靈符幻化的手段。”
傅仲不由得低聲說道:“在聖地之中,有一種上等靈符,就算尋常人也能動用,以舌尖血噴灑在上面,可以化成一尊力士,堪比內壯武夫!但是隻能維持一刻鐘,隨後靈符燃盡,力士就沒了!”
林焰目光微凝,露出驚訝之色,看向了陸公。
而陸公點了點頭,說道:“聖地的靈符力士,老夫也有所耳聞,傳說是從棲鳳府一處禁地之中得來的法門。”
“源頭在於上古舊神時代,但在數千年前,有類似於清靈公這樣的新神,進行了改善。”
“如今聖地之中,掌握的這種靈符力士,需要煉神境才能製造出來。”
“聽聞過程繁瑣,需要消耗不少材料,但最高品階的靈符力士,目前只是堪比煉精境。”
“而能夠讓普通人,以舌尖血施展出來的,只有內壯武夫的層次。”
說到這裡,陸公搖了搖頭,說道:“一尊煉神境,耗費大量材料,消耗許多時日,造出個只能維持一刻鐘的內壯武夫,太不划算,所以這靈符力士,沒辦法推行到各城。”
傅仲聞言,露出沉吟之色,道:“我總覺得,應該就是靈符力士,但這座禁地,年代久遠……什麼靈符,可以維持千年萬載?”
“繼續往前走,大約就能知曉了。”
陸公緩緩說道:“東山府這麼多年來,動用了上千人,拿命去填,探索出了這一條相對準確的道路……但也只侷限於外圍,繼續往裡邊走,依然是需要我們這些後來者,繼續去探索的。”
林焰看着前方,緩緩說道:“東山府探索的路,走到這裡,差不多盡了。”
因爲他越過前方衆人,看見了禁地上方,掛着的一具屍體。
這具屍體,被剝去了皮,通體血紅,筋肉還在蠕動,不斷滴着鮮血。
他的頭顱,被嵌入了上方的巖壁。
但林焰還是認出了這具屍體的身份。
因爲這屍體的左手,斷了三根手指。
跟隨那位東山府城監天司副指揮使,同行而來的人族精銳當中,就有一名缺了三根手指的掌旗使。
“這是副指揮使帶來的人。”
林焰說道:“他是如今對於禁地,最爲熟知之人……”
既然在副指揮使的手下,也出現了傷亡,就代表着那位副指揮使所熟知的路,已經走到盡頭了。
需要用手下人的性命,去探索新的方向!
轟!!!
就在此刻,前方的東山府主,悍然出手。
法力浩蕩,強烈如火,映照禁地之中,彷彿驅離黑暗。
在黑暗之中,傳來尖銳的嘶鳴慘叫之聲。
而隨着東山府主伸手往前一探。
他卻忽然一頓。
只見前方,一片血腥場景。
殘肢斷臂,肚腸滿地,只見鮮血流淌,有被扯落的腦袋,滾了過來。
這是羅老麾下的那批人手。
“府主……”
有個青年,正捂着肚子,捧着腸子,試圖重新塞回去。
他指向內中,顫聲道:“羅老,被邪氣入侵,失控了……”
這條道路上,只有少數的“守護者”。
但最大的危險,竟然是被邪氣入侵,導致體內異種真氣失控的羅老。
東山府主神色複雜,往前看了一眼,便發現這青年已經沒得救了。
傷勢沉重不說,羅老的異種真氣,侵入了心脈當中。
如果是在外界,配合靈丹妙藥,或許還能嘗試搭救。
但在這禁地當中,詭異之氣無盡,這青年哪怕救回來,肉身也保不住原來的人形。
“有什麼遺言嗎?”東山府主渡過一縷法力,沉聲道。
“已經留下遺書了。”那青年喘息了聲,臉色蒼白,苦笑道:“我老孃多病,家裡只剩個小妹,才十二歲,今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府城上下,會善待你們的家眷。”東山府主沉聲道:“本座來此之前,就已經通報過監天司最高指揮使,他答應了的……”
“……”
青年已經沒有了聲音,閉着雙目,生機去盡。
東山府主收回了法力,面無表情,看向前方,說道:“小心邪氣入體,尤其是煉氣境……控制好伱們的異種真氣。”
“明白!”
衆人低聲迴應,只是聲音當中,無不沉重。
東山府主默然不語,低下了頭。
掌心之中,浮現出了一條青色的肉須,微微蠕動。
他面無表情,不動聲色,用左手掐入右掌心,生生挖出了這一條扭動的觸鬚。
連同掌心根部的腐肉,都盡數扯出。
法力運使,火光一閃而過,燒成了灰燼。
“府主,前方有六個岔道口。”
就在這時,一名內壯武夫上前來,低聲道:“他們只是探到了這裡,接下來該咱們了。”
東山府主微微點頭。
旋即就見這位內壯武夫,點了五個煉血境界的年輕人,分別進入了那六個岔道口。
半晌過後,便見兩人歸返而來。
而餘下四人,包括那個內壯境界的武夫,再也沒有了聲息。
“兩條路可行,該分批進去了。”
東山府主偏過頭,說道:“李震,你帶一隊人,去左邊那條路,時刻記得運用符鏡!”
李震是煉氣境的修爲,約莫五十來歲的樣子,笑着說道:“明白。”
“嗯?”
就在此刻,林焰心頭一凜。
在剛纔那位內壯武夫進入的通道口之中,忽然有陰森氣機撲來!
轟!
東山府主悍然出手,火光綻放,撲了過去。
那火光像是一條火龍,但光芒映照之下,卻見一個魁梧的身影浮現了出來。
剎那之間,東山府主心頭一震,不由得將法力遲緩。
卻見那魁梧身影,闖過了火光,燃着火焰,朝着邊上的李震撲殺而去!
咻地一聲!
忽然箭矢越過!
只見這一箭,將那魁梧的身影,釘在了巖壁之上!
衆人這才定睛看去,心中大駭!
這是東山府城監天司的副指揮使!
只見副指揮使,渾身燃着火焰,但仍然有着無盡的黑色毛髮,生長出來。
他雙眸血紅,嘶吼咆哮,充滿了血腥的殺機。
但林焰的這一箭,終究斷了他的生機。
掙扎片刻,他的眼神逐漸渙散,似乎平緩了一些。
“開!”
就在此刻,陸公雙手一按,有法力倏忽而去,落在了那副指揮使的額頭上。
下一刻,那副指揮使眼神亮了一瞬,張了張口,鮮血噴了出來。
“你跟羅老,分路而行,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東山府主上前去,不由得沉聲說道:“速報司的大門前,怎麼回事?”
對於副指揮使的失控,衆人都早有所料,並不驚奇。
畢竟在外界,他也維持不了多久!
而進入禁地之中,就算沒有羅老那樣的意外事件,他的失控速度也是必然會加快,只是衆人沒有料到,羅老和副指揮使,都會這麼快,就迷失了神智!
“大門之外,有詭物……”
副指揮使緊緊咬牙,察覺到正在爲自己續命的這一縷法力,根本無法維持太久。
“那不是一般的邪祟!”
“祂奪走了我的符鏡,斷了我們的後路!”
“我闖入了大門,撞開了一條縫,裡邊是空的,不是咱們要找的地方!”
“抓住那無形的邪祟,祂知道真正的去路……祂很快……要……捕捉……網……”
聲音未落,副指揮使已經無法維持住,最後一點氣力,盡數消去。
陸公的這一縷法力,也已是耗盡。
而場中氣氛,則沉默了下來。
半晌過後,才聽得東山府主,緩緩道:“你們之中,有誰善於捕捉邪祟?可願意沿着副指揮使的來路,去速報司那邊?”
衆人面面相覷。
此番來到禁地之中的,多數是武夫。
而那批身負絕技的,大多都被留守在外。
他們要斬殺邪祟,憑着東山府城,大神廟的賜福,還是有希望的。
但是論起生擒邪祟的能力,在場之中,還真沒幾個。
“無常,你同林磊前去!”
陸公緩緩說道:“抓到那邪祟之後,沿着軌跡,來與我等匯合!”
林焰聞言,微微皺眉。
剛纔副指揮使沿着這條路過來,那麼順着副指揮使的蹤跡,這條路應該是直通速報司,危險不算大。
而歸來之後,沿着陸公等人的軌跡……也就代表着,前方的危險,都會被東山府主等人,先一步拿命去探出來。
照此說來,去捕捉邪祟,看似危險,反而更爲安全。
“儘快歸來。”
陸公語氣平靜,說道:“老夫得要跟着府主,協助他最後封堵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