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一出彩月宮, 周懷錦便把林清淺拖上了龍輦。

“許久不見懷錦了,朝政是有什麼爲難的事嗎?”林清淺靠在周懷錦肩上,任由周懷錦細細捻着她的頭髮。

“是, 着實煩人得緊, 今日也是急急忙忙討論完政務便趕來。”周懷錦臉色有些愧疚:“愛妃過去了自己先練會兒, 朕處理完了便來找你。”

說罷, 周懷錦依然在反覆捻着林清淺同一撮髮絲, 卻再也一言不發。

林清淺好奇地擡頭看了眼,周懷錦雙眉緊鎖,眉間好似夾雜了無窮無盡的煩心事。

林清淺從未見過如此的周懷錦。

以往兩人面對時, 周懷錦或是對旁人冷眼冷口,或是對着自己寵愛有加, 全然不曾把的憂慮的一面展示出來, 如今林清淺纔算意識到, 眼前這個人其實是個皇上,是朝堂上數不盡勾心鬥角的風暴中心, 是每天十二個時辰全部用來批奏摺都不夠用的少年皇上。

他該老成、該有計謀、該會算計,卻偏偏不該是個少年,不該擁有健身的時間。

她原本只覺得這是個同齡少年,就跟她穿越前的戀愛一樣,純粹是喜歡一個人, 喜歡和他在一起的感覺, 做着普通情侶戀愛流程裡的每件事, 有無窮無盡的時間可以揮霍。

而不是現在, 眼前這個眉目俊朗少年, 陪在她的面前又心繫着煩人的政事。

她肉眼可見地看着周懷錦的眉眼間,一天比一天來得深沉和焦慮, 往日的神采飛揚就這麼開始遠逝。

想到這裡,林清淺頭一次心疼起周懷錦來。她捏了捏周懷錦的手:“要不懷錦給我說說,我聽得懂。”

周懷錦有些詫異地看着林清淺,好似完全沒料到她會說這話:“朝堂上那些糟老頭的事情,朕都不想管,愛妃居然有興趣?”

“或許懷錦說出來以後,心情會舒暢些,又或許說完了就找着法子了?說說吧。”林清淺又捏了捏周懷錦的手,嬌生慣養了的周懷錦,纔沒練多久無氧,居然手掌上已經有些許老繭出現了。

她這纔想到也摸摸自己的手掌,同款老繭。

“不削了薛家,外人始終還會覺得,這皇位上坐的其實是皇太后。”周懷錦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兵馬大權都在薛家,即使朕做了一年多皇上,羣臣裡依然有爲數不少的人是看着薛家的臉色行事。薛勇一死,薛武善每日變着法子叫言官參林嶽南,今日壓一本摺子,明日便會多出十本來。”

“原來是父親給皇上添麻煩了。”林清淺愧疚了起來,她以爲過去了這些日子,事情已經平淡了下來。

“不,即便林嶽南不是愛妃父親,是張嶽南、趙越南,朕也是非保不可,否則那幫臣子便是更加以爲這天下是姓薛的了。”

說罷,周懷錦長長地嘆了口氣:“皇太后膝下無子,才把朕抱了過來,她費勁心思讓先皇立朕爲太子,接着用雷霆手段將朕的兄弟姐妹們都遷至封地,偌大的京城只有朕一人是皇子,故而先皇突然駕崩,朕才能順理成章做上了皇位。可朕的兄弟姐妹們也都不是善茬,普天下沒有人會不覬覦這皇位,他們也想過要勤王,但被薛武善都壓了下去。”

林清淺萬萬沒想到,如今看來風平浪靜的後宮,曾經經歷了怎樣的腥風血雨。

“沒有皇太后和薛家,便沒有今日坐在皇位上的朕。可朕這皇位是怎麼坐上的,朝堂上人人也看的清楚,他們所敬所畏不是朕,而是皇太后和薛家。這次倘若不壓住薛家的氣焰,來日朕這皇上便再也無威信可言,變成了薛家和皇太后手中的傀儡。”

林清淺畢竟是穿越來的,背景信息嚴重缺乏,頭一次知道這背後的事情,才意識到問題有多嚴重,這少年皇上的皇位有多飄搖。

“難怪趙彩兒不惜用如此卑劣的手段來誣陷我,她也是仗着皇太后想針對林家,替皇太后出口氣,做給皇太后看的了。”林清淺恍然大悟。

“若不是有皇太后撐腰,你給她十個膽子,一個沒有受過朕寵幸昭儀也不敢誣陷朕最寵愛的妃子。”

林清淺白了一眼周懷錦,想說什麼,張了張嘴,卻沒說。

後宮成羣始終讓林清淺如鯁在噎,可她能說什麼?讓周懷錦解散後宮?皇太后便第一個跳出來錘死她吧。

就算周懷錦眼裡心裡只有她一人,就算林清淺能體諒周懷錦作爲古代人的落後的思想覺悟,就算她大部分時候能當這件事不存在,她還是過不了自己這關。

所有她想說的話還是忍住了,可心中那顆不願意忍的小火苗,卻在熊熊燃燒,越燒越旺盛。

林清淺:忍無可忍,無需再忍。那就自己來解決吧。

周懷錦這麼一點撥,林清淺就對今日之事恍然大悟了:“所以趙彩兒上演這出大戲,明着是衝臣妾而來,暗中卻是要看皇上的應對。倘若皇上想向皇太后服軟,這便是給皇上遞上了臺階,皇上順勢斥責臣妾一番,再寵幸一番趙彩兒,便能把皇太后哄得和好如初了。對於找趙彩兒而言,這一招既能在皇太后那兒領個大功,讓皇太后甚是高興一番,自己又能得到皇上寵愛,可唯是一箭雙鵰。所以她這手段不拙劣,只要皇上有心配合,她再拙劣的戲碼也能演成萬人空巷的精彩大戲。”

周懷錦看林清淺的眼光都變得莫測了起來,就好像看着一個全然陌生的人了。

林清淺回了一個甜甜的笑容:“所以趙彩兒叫來了劉嬤嬤和王公公,就是爲了讓皇太后雖不能身至,也能看到這場大戲。哪曉得懷錦並沒如趙彩兒預料的那般配合,今日這般一來,皇太后便是要更加記恨懷錦了。至於臣妾,雖然知道懷錦和皇太后的割席是遲早的事情,但還是要感激懷錦在衆人面前,爲臣妾爭足了面子。”

周懷錦驚訝地擡起頭來,望着林清淺:“朕原本以爲愛妃是個天真的性子,平日裡只是中意吃吃喝喝做做運動,哪曉得分析起這朝堂後宮的事情來,居然說得頭頭是道。你父親看這政事,怕是都沒有你通透。”

說罷,周懷錦摟着林清淺,滿臉如獲至寶的表情。

林清淺:你就差流下口水了。

“臣妾雖然沒碰過這般勾心鬥角,可用常理也能分析出一二。”林清淺謙虛道。

林清淺畢竟是穿越來的人,邏輯推理能力還是在線的。

“愛妃既然已經說到了這兒,可有什麼妙招破這局勢?”

龍輦已經到了乾清宮,周懷錦牽着林清淺就往宮內走。一路的太監丫鬟們都看傻了眼,從沒見過皇上如此眼神離不開一個妃子的樣子,看來清妃已經把皇上迷得神魂顛倒了。

“臣妾的意思和懷錦一樣,和皇太后的撕破臉是遲早的事情,皇上親政一年多以來,想必是在韜光養晦、暗中扶植自己的勢力了,倘若如此,現在便是迎面出擊的好機會。這次倘若不將薛家壓下,朝臣必然會對皇上失望,以爲皇上是扶不起的阿斗,爲了自保也會轉向投靠薛家,便是寒了羣臣的心。”

周懷錦釋然地笑了,笑得很暢快,很大聲,林清淺頭一次聽到周懷錦這麼笑,便跟着微微一笑。

“朕這兩日一直沒睡好,頭疼着要不要下這個決定,聽愛妃一席話,終於痛下了決心,今日之事,也算是幫朕做了決定,朕已無退路,便就只有安心往前衝了。”

“皇上既然已經放下了胸中的石頭,該有心情好好做運動然後大吃一頓了吧。”

“正是!朕都好久沒有和愛妃一起運動了,上次那個槓鈴硬拉,朕還沒掌握好。”

“硬拉這個動作非常厲害,一個動作便能練到身上大部分的肌肉,而且是整個背部、腹部、屁股和大腿,這許多地方也就硬拉這個動作能夠全部練到。不過硬拉一定要上大重量才能效果好,臣妾前面幾次都給皇上用的重量比較小,意在讓皇上先做對了動作,動作對了,上重量才安全。”

“安全?硬拉這動作,朕感覺比引體向上什麼的安全多了,拉不起來便就是拉不起來,有何不安全可言?”

“這便是臣妾爲何要先讓懷錦做對動作。硬拉這動作起始階段,背是挺直的,膝蓋是彎曲的,然後臀部發力,帶動手臂將槓鈴從地上拉起來,倘若你覺得槓鈴太重,自己拉不起來,便很有可能背部一起使力,想把槓鈴拉起來,背部借力後,脊椎便會彎曲,巨大的重量就會壓在脊椎之上,對脊椎會造成傷害。”

說着,林清淺做了一個標準的硬拉,和一個脊椎借力後錯誤的硬拉姿勢。

“這弓着腰的硬拉,看着着實是令人害怕。愛妃這麼一講,我便是明白了,硬拉雖好,但也要循序漸進,萬萬不可冒險突進。”

周懷錦便也做了一個硬拉。林清淺只用是30公斤的石磨塊,他們兩人都能輕易拉起來,周懷錦便將注意力都放在了動作準確之上,做了一個非常標準的硬拉。

“懷錦領悟力驚人。治大國如烹小鮮,做硬拉是這樣,做皇上也是要徐徐圖之。”

“愛妃玲瓏剔透,一語雙關。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愛妃也。”在這寒冬臘月裡,周懷錦的笑容便能融化那冰霜。

只是他的笑容定格在了林清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