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我還擔心,季良腿上的槍傷會很麻煩,因爲根本無法掩藏。
但是沒想到的是,那個光頭男人居然把一切攬了過去,說槍是他的,事發後不知道掉在哪裡了,警方在夜總會搜查了很久,後來也沒再提了。
我肩上的傷也簡單處理了一下,去看季良的時候,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他又在發脾氣:“程菲菲,你是白癡嗎,你竟敢不要老子的孩子!”
“你不是不要嗎。”程菲菲的語氣裡帶着賭氣的意味。
“我讓你去死,你怎麼不去死!”季良剛吼了一聲,就疼得直抽氣。
程菲菲忙檢查他的傷口:“你哪兒疼啊?”
“哪兒都疼,”季良的聲音剛軟了下來,突然又拔高了音調,“程菲菲你是故意的吧,你想弄死我啊!”
我聽到程菲菲偷笑的聲音,我也忍不住笑了,看來這次的事情,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我沒有再進去,而是向走廊的一頭走去,進了電梯,我靠在一側,拿出手機,又打電話給季越,前幾次打,都是關機,我也知道他是不想被別人追蹤到他的信號。
但是我就是忍不住,隔兩個小時就會給他打一次,總想着說不定哪次就能打通了。
先是沒有任何反應,過了一會兒居然真的通了,電梯門打開的時候,我正好聽到了一陣熟悉的旋律,我也終於想起,就是那首季越唱給我的英文歌,也就是季越的手機鈴聲。
我連忙跑出電梯,循着聲音看去,看到人羣中有個背影,跟季越很像,我立刻追上去:“季越!”
可是他卻沒有回頭,像是沒聽到似的,還在繼續往前走。
離得越近,我心裡也越確定,他就是季越沒錯!
他走得很快,我一路小跑都有點追不上他,而我終於快要抓住他的肩膀的時候,旁邊突然有人撞了我一下,等我站直身體,再向前看的時候,已經看不到他的影子了。
我連忙向他剛纔走過去的方向追了過去,一直追到門外,看到他正上了一輛車,我立刻用最快的速度跑上去,但是我跑到車窗邊時,卻看到他正和車上的女人接吻。
而那個女人也不是別人,是茵茵。
我的腦子裡突然像炸開了一樣,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季越他怎麼會……
我就像是不受控制了一樣,猛地就把車門打開,對着他喊道:“季越,你下來,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其實我心裡有那麼一瞬,覺得他是又有什麼計劃,可是他回頭看着我的時候,完全就像看着陌生人似的,眼睛裡沒有半點慌亂和愧疚,一點都不像是我認識的季越。
“你是誰?”他看着我,臉上的表情那麼的淡漠疏離,讓我心裡禁不住的就是一陣發冷。
這個人,他明明就是我的季越,可是爲什麼,他會變得這麼陌生?
“零,不用理她,我們走。”茵茵趴在季越的肩上,笑着說道,可是她的視線卻是在嘲諷地看着我。
這是鷹先生的詭計吧,他終於還是用藥物控制了季越嗎,他怎麼可以這樣!
我立刻伸手,想要把季越拉下來:“季越,你不能跟她走,他們是壞人!”
“放手!”季越看着我的手,冷聲說道,那眼神裡,根本沒有一絲絲的溫情。
我沒有放,我知道他現在不認識我,但是等他恢復,他就會記得我了。
可我沒有想到,他竟是一個用力,就把我推了出去,然後關上車門,絕塵而去。
我跌在地上,肩上的傷疼得已經麻木,全身也冷得像是置身冰窖一樣,可是什麼痛,都比不上我此刻的心痛。
季越,季越……
我跌倒的地方,本來就是醫院的門口,那些車堵在那裡,一個勁地按着喇叭,醫院的保安也過來,把我從地上拉開,可是我還是失魂落魄的,根本連身在哪裡都不知道了。
我更不知道我是怎麼回去的,程菲菲把一杯薑茶放到我的手心裡的時候,我才漸漸感覺到了一絲溫度。
“發生什麼事了?”她輕聲地問着我。
“我看到季越了,可是他已經不認識我了。”我也沒想程菲菲是不是知道前因後果,我現在心裡太難受了,只想有個人能聽我說話,“上天爲什麼要對我這麼殘忍,我就只是想……跟他簡簡單單地生活,爲什麼連這點小小的要求,都不肯滿足我呢。”
說到後面,我的聲音已經哽咽了,心裡酸澀得難受,就算用力揪緊心口,還是無法緩解。
程菲菲輕輕地抱住我,撫着我的背說:“你要相信他,他一定會回到你身邊的。”
他會嗎?
我真的不知道,因爲我根本無法預知鷹先生接下來會做什麼,他控制季越,到底是想利用他做什麼?
尤其是,我現在清醒一點,想起茵茵叫的那個名字,零,那是季越的代號嗎?
鷹先生已經不準備再讓季越做回他自己了嗎?
把一個人,徹底地變成另外一個人,這太恐怖了。
季業回來的時候,我聽到他說,陳向北突然被檢舉了,現在他的職務由另一個人代理,他手上的項目也交給了別人,這樣一來,季氏就有公平的機會了。
我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因爲我知道,這大概是季越用他的身份換來的,也許以後,這世上再也沒有季越這個人了。
我還是沒敢告訴季業什麼,他的心臟不好,我不想再看到他出什麼事。
現在季越不在,季良受傷在醫院,季氏只能靠他了。
我打電話給丹尼,約他和夜尊在餐廳見面,他們來的時候,我把從醫院的監控上拍下來的畫面給他們看,有季越進去的時候,也有他出來的時候。
“我不知道還能找誰,求你們,幫幫我,我想知道,季越現在到底在哪裡。”不管怎麼樣,我都不能放棄他,他是我的丈夫,我有責任把他找回來。
丹尼和夜尊看了一遍,然後把手機還給我,夜尊也沒說話,卻是已經走到一邊,不知道給誰打了電話,讓對方去查那天季越去醫院見了什麼人。
丹尼看着我說:“嫂子,你也別太擔心了,我瞭解阿越,即使他被人控制,他也一定會給自己留條後路的。”
我知道,季越從來都是謹慎的人,他去見鷹先生之前,大概就已經料到了會這樣,我還記得他那時對我說,讓我什麼都不要問,他回來會跟我解釋。
我仍然是相信他的,可是精神類藥物我也懂一些,真的很難擺脫,如果再有人刻意對他催眠,灌輸他就是零這個身份,那就真的很難再回到原本的軌道了。
也許這一輩子,他就必須要用零這個名字度過一生,徹底忘了他自己是誰。
我不敢再想象下去了,我真的無法接受那樣的結果。
跟丹尼他們分開,我去了醫院看季良,程菲菲正在給他削蘋果,他已經開始學會享受這樣的待遇了。
程菲菲見我站在門口,她的眼中掠過一抹擔憂,我知道她在擔心什麼,我走過去,淺淺笑道:“我就是來看看,他的傷怎麼樣了?”
程菲菲站了起來,讓我坐到她剛纔的位子上:“已經好很多了,醫生說,只要多加鍛鍊,很快就會好。”
我站在那裡沒動,見季良在看我,卻是沒說話,我對他說:“你要快點好起來,我還想早點看到你們的婚禮呢。”
大概是看我始終也沒提季越的事,程菲菲臉上有些內疚,她剛纔一定是害怕我會說出那件事,季良如果知道的話,以他衝動的個性,肯定在醫院待不下去了。
但是我一點都不怪她,她能這樣爲季良着想,我應該替季良感到高興。
而且我來這裡,其實也是順便來看季良,我是在想,說不定還能在這裡再遇到季越,這一次,我說什麼都不會放開他的手了。
我從病房出去,看着手機上的時間,按着跟上次一樣的路線,進了電梯,然後打季越的號碼。
電梯門開的時候,我還在希望着能聽到那首歌的旋律,可惜,並沒有。
我不知道我還在抱着什麼希望,但我就是沒有放下手機,仍然在打着那個號碼。
大廳里人很多,門口兩邊的繳費窗口排了很長的隊。
我慢慢地往外走,眼睛注意着外面的停車場,忽然的,我聽到了熟悉的旋律,從身後傳來。
我的身體突然就僵住了,甚至有點不敢轉身去看,但是我又害怕會錯過他。
我慌忙地轉過身,正和身後的人撞到了一起,這麼近的距離,我能感覺到他身上熟悉的氣息。
真的是季越!
他看到我,眼裡有片刻的怔愣,隨後卻又變得陌生,繞開我繼續往前走。
他的樣子,就像不只不記得我是姜雨彤,連前兩天見過我也不記得了。
也是,對現在的他來說,我什麼都不是,他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我回過神,連忙拽住了他:“季越,我知道你不記得我了,可是,你聽不到手機在響嗎,你看看上面的名字,是我打給你的,你看看上面存的什麼。”
我知道他的手機上,把我的號碼存的是老婆兩個字,這還不足以說明我和他的關係嗎?
可是他卻是冷冷地看着我:“我不認識你,走開。”
他擋開我的手,繼續往外走,可我早就下定了決心,這次一定不會放手。
我緊緊抓着他的胳膊,死死地拖着他,旁邊很多人在看我們,我索性對他說道:“你想跟我分手也可以,但是我懷孕了,你得給我錢讓我打胎。”
聽到我這麼說,旁邊的人立刻都圍了過來,對着季越議論紛紛,有個中年婦女大聲說道:“現在這些男人真不像話,把人家女孩子的肚子搞大了,拍拍屁股就想走,哪有那麼容易,姑娘,給他要錢,不只是打胎的錢,還有精神損失費呢,看他下次還敢不敢亂來!”
大概女人對這種事都是特別的反感,中年婦女一開頭,其他的女人也都開始討伐季越。
我看到季越皺了皺眉,顯然這樣的局面不是他能應付的。
就算沒有了他自己的記憶,可是一個人的性格還是不會變的。
雖然心裡很心疼他,讓他被這麼多人圍攻,可是我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現在的他,是根本不會理會我的任何痛苦的。
門口已經被看熱鬧的人堵住了,季越根本出不去,他看我的眼神越來越冷,忽然抓住我的手腕,扯着我朝另一邊走去。
穿過一條通道,我被他拽去了住院部的小花園,他猛地把我鬆開,冷聲說:“我已經說了,我不認識你,以後不要再騷擾我。”
看到他又要走,我撲過去就抱住了他的腰:“季越,別這樣好嗎,你不記得我也沒關係,但是你要知道你自己是誰,你不是什麼零,你是季越,是季家的二少爺!”
他很用力地想掰開我的手,可是我就是死死地攥着,手指緊緊扣在一起。
“如果你再不放手的話,就別怪我不客氣了。”他冷聲說着,像是要從身上拿出什麼。
是槍嗎,還是匕首呢?
可我一點也沒害怕,哪怕是他現在根本不認識我,我也覺得,能死在他手裡,我倒是也圓滿了。
“你們在幹什麼!”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我轉過頭,看到是季良穿着病號服正向我們走過來,受傷的那條腿,還是有些一瘸一拐的。
我心裡猛地驚了一下,我害怕季良說出什麼過分的話,季越會對他出手。
可是我想阻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季良已經走到了我們跟前,看着季越說:“你發什麼瘋,沒看到雨彤的手都流血了嗎?”
因爲只顧着抱緊季越不讓他走,我都沒留意到我的指甲劃破了手指,我慌忙對季良說道:“你別管,這是我跟他的事,你快回去。”
但是季良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他純粹看不下去季越會這樣對我,他伸手,就想把季越的手拿開。
但是下一秒,他的腰上就被頂上了一個黑色的東西。
我知道,那是槍。
季良不敢置信地看着季越:“你是不是瘋了,你敢拿槍對着我!”
以前的季越,當然不會,可他現在是零,他不認識季良。
我連忙放開了季越,轉而握住他的手,把槍口對着我的心口說:“你要打就打我吧,跟他沒關係。”
季良擰眉,他大概已經意識到了,季越剛纔用槍對着他並不是開玩笑的,他淺聲問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現在我沒辦法跟他解釋,就只是看着季越說:“如果你想在這個地方開槍的話,你就動手吧。”
這裡人來人往,如果不是我們動作隱秘,早就被人發現,引起恐慌了。
他仍是用冷漠的眼神看着我,許久,才突然用力把我推開,然後把槍收起來,轉身向外面走了。
我全身虛脫地跌在地上,看着他的背影,長長地呼了口氣。
季良忙蹲下身扶我:“雨彤,這是什麼情況,季越瘋了嗎,他竟然對我們對手。”
“他被鷹先生,用藥物控制了,應該已經被洗腦了吧,他現在根本不記得我們是誰了。”已經被他看到,我也沒辦法再隱瞞了。
“鷹先生?”季良驚道,“所以就是說,前幾天季越要去見的人,就是鷹先生?”
我輕輕點了點頭。
季良恍然大悟:“難怪了。”
我從地上站起來,扶着季良回病房,看到程菲菲正到處找他,看到他沒事,頓時鬆了口氣:“你怎麼又到處亂跑。”
季良不耐煩地說:“我又不是小孩子,又不會迷路,你怕什麼。”
程菲菲沒說話,她只是扭頭看了看我,我有些抱歉地看着她:“對不起啊,都是我不好。”
“跟你有什麼關係,我就是隨便出去走走,哪有那麼嚴重。”季良看着程菲菲說,“我讓你買的東西呢?”
程菲菲猛地想起什麼似的,囁嚅道:“我……我忘了,我現在去買。”
“豬腦子。”季良輕詛一聲,看着程菲菲出去,又轉向了我,“你打算怎麼辦,要不要告訴爸?”
我搖頭:“還是不要了,我已經讓丹尼和夜尊去查他現在的落腳點在哪裡,應該會有消息吧。”
季良的眉心仍是蹙得緊緊的:“季越那種人,除非是他自願,不然沒人能勉強他做任何事,他怎麼就會讓自己陷入這種境地呢,投標的事,根本無所謂,不值得他這樣去犧牲。”
不用季良說,我也這樣懷疑過,就算是包括把陳向北拉下馬,也不至於,憑季越的能力,也只是早晚的事。
他到底爲什麼要這樣選擇,有什麼事,是比季氏的危機,和向陳向北報仇對他來說更致命的?
季良忽然看着我,但卻又什麼都不說,見我看他時,又連忙轉了過去。
我淺聲問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他還是不說話,可我確定,他一定是知道了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他不着邊際地問了一句:“明市的房子,不知道有沒有被人搬空,我們什麼時候去看看?”
(本章完)